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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志幻想大陆》探骊寻珠玩法攻略,三国志幻想大陆探骊寻珠张辽

来源:天空软件网 更新:2023-0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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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像金装从何来?——中国早期佛像饰金探源


①基金项目: 国家社科基金艺术学一般项目《丝绸之路外来装饰艺术的中国化研究》(18BG107) 阶段性研究成果;华东师范大学2021 年“优秀博士生学术创新能力提升计划”《丝路传艺:中国2~7世纪佛教造像外来工艺中国化研究》项目阶段性研究成果。




佛像饰金,是指用黄金装饰佛教造像,是佛陀三十二相之 “身金色相” 的艺术化表达。中国现存汉晋南北朝时期诸多造像中,有部分鎏金与贴金者。针对这些造像为何饰金,学界尚未有专论。鉴于此,本文拟在梳理中国早期(汉晋十六国南北朝)佛教造像饰金类型的基础上,尝试探骊这些造像饰金的来源问题。


一、中国早期佛像饰金概述

中国佛像何时开始出现饰金?陈寿《三国志·刘繇传》中的记载可以回答:


笮融者,丹阳人,初聚众数百,往依徐州牧陶谦。谦使督广陵、丹阳运漕。遂放纵擅杀,坐断三郡委输以自入。乃大起浮图祠,以铜为人,黄金涂身,衣以锦采,垂铜槃九重,下为重楼阁道,可容三千余人,悉课读佛经,令界内及旁郡人有好佛者听受道,复其他役以招致之,由此远近前后至者五千余人户。<1>1185


这是目前文献中最早记载的佛像饰金者。这尊金像制作时间约在东汉末年。<2>217“以铜为人,黄金涂身”一语道出佛像饰金方法:即用铜铸造形象,然后鎏金。如果说东汉是中国佛像饰金之始,那么东晋十六国则是其发展的第一阶段,具体表现为:佛像饰金数量较前有所增加,且南北地区都有造立。例如,东晋名僧释道安曾用凉州刺史杨弘忠赠予的万斤铜料铸造丈六金像。<3>又如,东晋僧人僧洪曾在瓦官寺用铜铸造丈六金像。<4>再如,北燕辽西海阳僧人释僧诠在黄龙国(北燕,今辽宁朝阳)造丈六金像。

<4> 这些记载无不反映这时期造像饰金之盛。这些造像都是用铜铸造,但史书却称“金像”而非“铜像”,何以如此?原来铜像与金像各有所指。例如,据《宋书·南平穆王铄传》载,刘宋元嘉二十六七年间(449-450),北魏拓跋焘南侵刘宋毁悬瓠城佛寺,取寺中金像撞击战车。<5>1856又如,同书《戴颙传》载,宋世子在瓦官寺铸丈六铜像。<5>2277这两条史料记载了刘宋年间佛像情况,且都出自沈约之手,但一称“金像”,一称“铜像”,显然所指并非一物。再如,慧皎《高僧传·道安传》记载,苻坚送道安诸多佛像中,有外国金倚像、金坐像,还有铜像。<4>179-180说明铜像与金像确实有别。据考古遗存显示,之所以称铜像为金像,很大程度上因为铜像做了鎏金处理。


图1 金铜佛 后赵建武四年(338)


图1+ 金铜佛背面题记 后赵建武四年(338)


例如,现藏于美国亚洲艺术博物馆的后赵建武四年(338)佛像,是目前有纪年的、较早的铜像。该像高39.7cm,佛身大面积用金
(图1)<6>433

图2 青铜鎏金如来头部(公元3-4世纪)


又如,现藏于东京国立博物馆的青铜鎏金如来头部,出土于新疆和田,高17cm,制作时间大致在公元3-4世纪左右
(图2)<7>240 再如,美国哈佛大学赛克勒博物馆藏焰肩金铜佛,为十六国时期作品,通高32cm,佛身用金(图3)。这些鎏金铜像尺寸虽然不同于史籍所书“丈六”或“丈八”,但它们都采用铜鎏金方法铸造,应该是史籍记载“金像”中的一种。此外,这时期也发现一些未鎏金的铜像,应该是史籍所言之“铜像”。


图3 焰肩金铜佛十六国(304-439)


以上即汉晋十六国时期佛像饰金大体情况。不难看出,该阶段出现较多的是铜像鎏金。这种情况在南北朝时期有所变化:即铜像鎏金仍旧存在的情况下,出现其他材质,如泥、木、石等佛像饰金。首先,目前较早的泥像饰金是敦煌莫高窟第254窟主尊造像。该窟主尊面部或存有彩绘贴金。<8>60

该窟开凿时间现有“不早于476年”<9>220-221和“465-500年”<10>188-191两种说法。开凿时间虽然尚未有定论,但至少说明,北魏中后期泥像已开始饰金。其次,现存最早木像饰金发现于新疆图木舒克,时间约在5世纪左右。<11>133最后,这时期石像饰金数量较多,且南北地区皆有所见。目前最早石像饰金或位于云冈石窟。张焯据北魏延兴五年(475)高允《鹿苑赋》中“耀金晖之焕炳”一句,认为北魏献文帝时期(454-476)开凿洞窟中有贴金佛像,且考古人员在20世纪末第20窟前发掘出一颗敷有金箔的小佛头,说明《鹿苑赋》记载真实不虚。<12>413

员小中继续考证得出,现云冈石窟5、6、7、8窟上方平台和6-11窟就是高允所书献文帝时期开凿的洞窟。<13>23-24由于云冈石窟现存彩绘贴金像(5~7窟)均为后世重塑,因此尚难知晓此例之后其他石窟是否也存在彩绘贴金像。石像饰金虽然仅找到此例,但并不意味它只是昙花一现,如在今南北地区出土的背屏式造像与单体造像中不乏贴金者。笔者据已公布资料,将现存中国南北朝时期代表性石像饰金的数量及分布情况作以汇总,详见表1。


据表1统计可知,今河北、河南、山东、陕西以及四川地区皆存有南北朝时期的贴金石像,共216尊,其中北方地区居多,共191尊;南方地区较少,共25尊。值得注意的是,这些石像贴金样式随时代变化而变化:如北魏佛教造像不论佛陀还是菩萨与飞天等,都是通体贴饰金箔,如01-03。东魏开始佛教造像所见金箔大部分出现在菩萨头冠、璎珞、衣纹等处,同时佛陀面部、手部、足部及其他皮肤裸露处贴饰金箔,北魏通体饰金者较为少见,如06-08;这种样式在北齐出现最多,似已形成定式,如11-13。那么这些佛像为何会饰金呢?详见下文。


二、佛像饰金的来源

学界普遍认为,中国佛像饰金是在佛典记载佛陀 “三十二相之身金色相” 的指导下完成的。而从中国早期佛像饰金与佛典翻译情况来看,这种解释似乎有待商榷。如前所述,中国佛像饰金始于东汉笮融铸金像。然而,最早记载佛陀 “身金色相” 的汉译佛典——《修行本起经》的译出时间在东汉建安二年(197)。<15>显然,中国佛教造像饰金以“依据佛典造作”解释并不成立。既然首例佛像饰金与文献记载无关,那么是否与本土创作或外来影响有关?


图4 青铜鎏金虎噬羊形器座 春秋时期(770-479)

为佛饰金不仅需要信徒出资,而且要求工匠掌握相关技艺。比如前述诸例佛像饰金,虽然都用金,但工艺却截然不同,以出现数量较多的鎏金铜像与贴金石像为例:铜鎏金工艺指将金和水银合成金汞涂在铜器表面,然后加热令水银蒸发,由此金可保留。这种金属工艺早在先秦时期已然存在。如甘肃博物馆藏青铜鎏金虎噬羊形器座便是春秋时期的作品。(图4)西汉中山靖王刘胜妻墓出土的长信宫灯也是用鎏金工艺制成。由此可知,在东汉笮融铸造鎏金铜佛像以前,中国已有较为成熟的铜鎏金工艺。这或许可以说明,笮融时代已有工艺可支持他造金像。相较于铜鎏金工艺有史可查,石贴金工艺本土渊源似乎并不明朗。

石贴金工艺做法是:用特定胶水将金箔成片粘在石像上。胶水一旦脱落,金箔也随之掉落,由此金箔会在石像上留下片状遗迹。比之铜鎏金工艺,中国石雕工艺起步较晚,大致在西汉时期方才出现,如西汉霍去病墓石雕群。这些石雕刀法较为古拙,说明当时石雕工艺并不发达。因为工匠在塑形方面尚有欠缺,更谈不上贴金这般复杂工艺。鉴于两汉魏晋时期本土石雕工艺尚处萌芽阶段,去晋不远的北魏突然出现彩绘贴金石雕,不得不令人怀疑其来源问题。综合考虑,本土文献与实物都未找到佛像饰金起源的合理解释,那么只能将视角转移至佛像起源地——印度贵霜时期的犍陀罗与马图拉。


众所周知,中国佛教造像的传入与发展,离不开犍陀罗与马图拉,佛像饰金或许也是如此。据慧皎《高僧传》记载,东晋中土曾现域外金像。该书《慧远传》言,咸和年间(326-334)丹阳尹高氏在张侯桥浦挖出一尊金像。该像所刻梵文铭文言是阿育王第四女所造,反映此像或非本土所出。<4>478该书《道安传》又云,前秦主苻坚为笼络名僧道安,不惜赠予道安一尊“外国七尺金箔倚坐佛像”。<4>179

这两处记载反映金像的确来自域外而非本土。与此同时,法显《佛国记》中的一条记载,将域外锁定在犍陀罗地区。法显从弗楼沙国(今巴基斯坦白沙瓦)向西出发到达醯罗城(今阿富汗贾拉拉巴德地区),目睹当地佛顶骨精舍上面装饰着金箔。<16>46醯罗城属于犍陀罗疆域。法显约于公元403年到达此地。<17>355这条记载虽然仅言佛顶骨饰金而非佛像饰金,但其属于佛教用金范畴,说明犍陀罗地区在公元400年以前就已用黄金装饰佛教器具。而犍陀罗佛像饰金的发现,进一步说明中国佛像饰金来源于此。笔者据现今中外各地公布的犍陀罗造像中,共收集了15件存有金箔的佛教造像,其中12件已断代,其余3件暂时未有断代结果。现将这些造像列表如下,以窥其貌。


由表2可知,犍陀罗佛像饰金始于公元1-2世纪,工艺为青铜鎏金,代表为01与02。公元2-3世纪出现石像贴金,代表为03-07。公元3-4世纪出现泥像贴金,代表为08。相较之下,中国佛像饰金始于公元2世纪末,工艺也是青铜鎏金;至公元5世纪中晚期开始出现石像、泥像、木像贴金,与犍陀罗所见不同工艺佛像饰金发展情况基本吻合。由于现今尚未在同时期的马图拉佛教造像中发现饰金,加上中国现存最早饰金佛像——后赵建武五年(338),佛像风格近乎犍陀罗,所以基本可以确定,中国早期佛像饰金很大程度上是受犍陀罗佛像饰金影响。

图5 毕马兰舍利匣公元1世纪

由上可知,中国佛像饰金来源问题已有明晰,那么亟待解决的问题是:犍陀罗佛像饰金来源及其与“身金色相”的关系问题。其实早在公元1世纪,犍陀罗造像还未以单体形式呈现之前,用于供奉的舍利匣便已用黄金制作佛像,其代表即现藏于大英博物馆的毕马兰舍利匣。(图5)该匣出土于阿富汗贾拉拉巴德毕马兰村(Bimaran)。匣身以黄金制成,嵌有红宝石,出土时未见盖子。该匣表面雕有8位人像,可辨识出有佛陀、梵天、帝释天、供养人等。佛陀身着希腊式袍服,手施无畏印。

该匣发现时被放置在一个表面写有佉卢文的滑石罐<20>119中,佉卢文记载了供养此匣的信徒姓名及以此供养佛陀的目的。罐中还存有4枚铸有印度—斯基泰王国国王阿泽斯(Azés)名讳的钱币及一些宝石。学界据这些钱币和宝石考证得出该匣制作时间应该在公元1世纪,很大程度上或介于印度—斯基泰国王阿泽斯二世(1-30)逝世之后,贵霜王朝(55-425)建立之前。<20>26-36,119这件舍利匣不仅是学界争论佛像起源于犍陀罗还是马图拉的焦点,还是目前所见中外范围内最早用黄金制作佛像的实物。其形式与工艺虽然与此后单体佛像饰金有所不同,但至少证明,公元1世纪初佛像已开始用金。而一些印度—斯基泰时期的佛经残片,较好地揭示出这件金质舍利匣的制作与佛像“身金色相”之间的关系。


1994年9月,大英图书馆收到一位匿名人士捐赠的29卷佉卢文佛经写本。美国华盛顿大学语言学家邵瑞琪(RichardSalomon)及其团队研究认为,这些写本来自公元1世纪左右的一座法藏部寺院(大致位于今阿富汗东部)的藏经阁。<21>108这些写本内容大部分为佛教譬喻故事,且有部分内容记述了两位印度—斯基泰时期总督的名讳,即吉霍尼迦(Jihonika)与阿斯帕跋摩(Aśpavarman),写就时间大致在公元1世纪10-30年之间。<21>178-179

这些譬喻文本内容似乎不同于汉译譬喻经:前者主要记述一些佛陀时代的知名人物故事和印度—斯基泰时期的人物故事,后者主要记述佛理故事。<21>37这些内容均未涉及佛陀形象,更无有“三十二相之身金色相”之说。由此可知,既然公元1世纪犍陀罗地区流传佛典或未有“身金色相”相关内容,那么这尊毕马兰舍利匣黄金佛像的制造,很大程度上就与佛典无关。而从现有考古资料来看,用黄金打造佛像的做法,主要有赖于当地金属工艺的发展。


犍陀罗地区金属工艺可追溯至公元前5世纪的皮尔丘古城(BhirMound)。英国考古学家约翰·马歇尔(JohnHubertMarshall)在该地发掘出27件公元前5至前2世纪早期的金银首饰。这些金银首饰大部分都是希腊或希腊—罗马风格。公元前2世纪初,巴克特里亚的希腊遗民占领犍陀罗地区,并将都城从皮尔丘迁至斯尔卡普(Sirkap)。其后,印度—斯基泰王国、印度—帕提亚王国,以及贵霜统治者都将该地作为都城。该地发掘出180件金银首饰,也基本为希腊或希腊—罗马风格。

马歇尔认为,这些金银首饰制作工艺受东西方影响较为明显:如模制、焊接、金银丝细工工艺流行于希腊或希腊—罗马时代,镶嵌宝石流行于印度、波斯、斯基泰,其中镶嵌工艺是在印度—帕提亚王朝时期开始流行。<22>884-887由此可知,毕马兰舍利匣之所以会用黄金打造、宝石镶嵌装饰、佛陀衣着希腊袍服,是基于犍陀罗地区已有发达的金属工艺,所以才可以铸造出如此精美的舍利匣。而这种用黄金铸造佛陀形象的做法,似乎为贵霜时期单体佛像饰金提供灵感。

图6 贵霜王侯像 公元1世纪

如前所述,公元1~2世纪犍陀罗已出现单体佛像饰金。然而,饰金不仅限于佛陀,诃梨帝母(表2,01)、弥勒菩萨(表2,04),甚至贵霜王侯像(图6)也可以饰金,这反映出公元1-2世纪的犍陀罗地区盛行用黄金装饰神像或人像。这种艺术现象似乎影响到佛典书写“身金色相”。毕马兰舍利匣铸造佛像时,印度—斯基泰地区流传的佛典尚未记述身金色相;而最早记载佛陀身金色相的汉译佛典《修行本起经》译于东汉建安二年(197)。以此推之,在佛像用金的公元1世纪,佛典尚未见身金色像相关记载;身金色像进入佛典的时间很大程度上在公元2世纪。

因此,佛典记载佛陀身金色相是受佛像饰金影响。其实,造像影响三十二相书写并非仅此一处。据比利时学者拉莫特(EtienneLamotte)研究,佛陀三十二相是中亚僧人在佛典中额外添加的表达。<23>585-593李翎则认为,佛典记载网缦相(佛指间有蹼相连)是受造像影响。<24>68-69这种情况出现原因在于佛教美术发展、僧人神化佛陀两点。由于佛陀在世时不主张立像,所以早期佛教美术常以三宝标、佛足印、法轮等象征物表现、纪念佛陀。

随着佛教发展,信徒不再满足于此,而是希望用造像再现佛陀容貌。遗憾的是,此时距离佛陀逝去已有数百年,无人知晓佛陀究竟容貌如何,所以工匠们只能依据当时造像经验,雕刻出今人见到的犍陀罗造像与马图拉造像,而此恰为佛典书写佛陀相貌提供实物支持。再者,信徒为神化佛陀,令其拥有常人没有的能力,如眉间放光、手长过膝、舌长覆面等,使得原本造像中的黄金装饰成为佛陀“身金色相”,工匠不经意的手部雕刻成为“网缦相”。如此一来,这位宗教领袖乔达摩·悉达多,逐渐由历史上的人演变为无所不能的神。


由上可知,公元1世纪犍陀罗佛像已饰金,这是犍陀罗地区金属工艺发展的结果。随着贵霜佛教美术发展,佛像饰金成为佛像制造过程中最常见的装饰方法。这种艺术表达由僧人发挥为“身金色相”并记载于佛典之中,成为佛陀三十二相之一。


三、饰金新样的出现

中国早期佛像饰金存在铜像鎏金、石像贴金、泥像贴金与木像贴金四种样式,除铜像鎏金为中国与犍陀罗共有工艺之外,其余三种均来源于犍陀罗地区。这三种佛像饰金样式传入中国后并非一成不变,而是在发展过程中产生一定变化,其中以石像贴金变化最为突出,如北魏佛教石造像通常为通体贴金;东魏开始造像贴金主要出现在局部而非通体,且菩萨与佛陀贴金样式不一;至北齐佛教造像绝大多数为局部贴金。为何东魏北齐石造像贴金会出现如此大的变化呢?


图7 长孙氏造阿弥陀像 北齐天保元年(550)


如前所述,东魏佛教石造像贴金变化始于菩萨造像,具体表现为菩萨头冠、项饰、璎珞、衣纹等局部贴金;佛陀面部、手部、足部及其他皮肤裸露处贴饰金箔;降至北齐,大量佛陀与菩萨像局部饰金,基本少见北魏通体贴金样式。这些有变化的造像主要出自邺城地区,大部分没有题记。笔者在部分题记尚存的造像中发现供养者为胡人。如邺城出土的北齐天保元年(550)长孙氏造阿弥陀像。(图7)

长孙氏是《魏书·官氏志》记载的北魏拓跋鲜卑皇族十姓之一,北魏孝文帝改革时将皇姓改为元,但有部分皇族未从,因此在北齐时期仍会看到以长孙为姓的拓跋宗族,如北齐开府长孙洪略便是一例。<25>12-14无独有偶,邺城地区北齐菩萨造像不乏梳着胡人小辫者,且这些造像也出现了贴金变化。(图8)由此,东魏北齐出现贴金变化的造像中,既有胡姓供养人又有胡貌菩萨像,这不禁令人猜想,贴金变化是否与胡人存在某种关系?

图8 菩萨像北齐(550-577)


一般认为,北朝胡人围屏石榻不仅能够反映这些胡人生前生活,而且能够表现他们本民族的艺术特色。现存北朝胡人围屏石榻保存较为完好,且墓主人身份比较明晰者为西安北周安伽墓与太原隋代虞弘墓。这两处墓葬主人分别为安国与鱼国的后裔。他们都在北朝任职并管理入华胡人。他们虽然来自不同地区,但却无一例外地在围屏石榻上使用了同一种艺术表现形式,即以彩绘贴金装饰围屏石榻上的宴饮、奏乐舞蹈、与祆教火坛等图像。如安伽的石榻采用黑、红、金三色绘制,主要以线条勾勒人物形象,并在人物头发与帽子上赋以黑色,衣着用金色与红色绘制,腰带以金色绘制;且在出行、狩猎、宴饮等各场景之间用红黑两色线条间隔。(图9)

与此同时,虞弘的石榻虽然彩绘贴金保存状况不如安伽,但从部分残存也可看出其与安伽使用了同一种方式装饰石榻。如石榻前壁雕两位胡神,各自抱着钵、瓶,发色为黑,衣纹为红,衣着以金色勾勒装饰。(图10)如此,这种局部彩绘贴金样式,在视觉上与前述东魏北齐佛教造像贴金用彩几乎一致。很难说这二者之间没有关系。而近年来发现的邺城聚居的胡人遗迹,更加佐证了佛像贴金新样与胡人的关系。

图9 安伽围屏石榻局部北周(577-581)

图10 虞弘围屏石榻局部隋开皇十三年(592)


东魏政权人口基础为北魏洛阳移民。史载,天平元年(534)八月,高欢提议从洛阳迁都至邺城,诏下三日,车驾便发,洛阳40万户狼狈就道。<26>17陈寅恪认为,北魏洛阳有西域胡人居住,这些胡人在东魏迁都时也一并从洛阳去往邺城。<27>300东魏翟国胡商翟门生石屏及墓志铭的发现恰巧说明了这一点。据墓志铭显示,翟门生来自翟国,任职“萨甫”(萨保),出使北魏后受皇帝礼遇留华生活;东魏建立后随皇室百官迁至邺都,卒于东魏元象元年(538)。<28>677

邺城东魏翟门生墓葬遗物的发现,仅仅是该地胡人集聚的一个缩影。他们在邺城生活的同时,也不断促进东西文明交流,以至于在北齐邺都胡风之盛载入史册。如《北齐书·恩幸传》记载,邺城不乏西域丑胡、龟兹杂伎。他们不仅能歌善舞,而且颇得北齐王室喜爱,有的还官至仪同、开府,甚至封王。皇室胡风更甚,甚至将进贡的波斯狗封官至仪同、郡君。<26>693-694而高氏一族在掌握政权的同时还崇尚佛教,不仅开凿如南北响堂山等著名石窟,而且礼待如那连提黎耶舍等外国僧人。在佛教盛行的情况下,胡人不免也会参与佛事活动,因此胡姓供养者与胡貌菩萨造像会在东魏北齐出现,也就不足为怪了。如此一来,胡人之间流行的彩绘贴金方法装饰在佛教造像上,也在情理之中了。


综上所述,中国早期佛教造像饰金以材质和工艺可分为四类,分别为铜像鎏金、石像贴金、泥像贴金和木像贴金,其中铜像鎏金出现最早,时间约在公元2-3世纪,泥像贴金、石像贴金、木像贴金基本出现于公元5世纪中晚期。这些佛像饰金之所以会产生不同样貌,与其源头犍陀罗地区佛像饰金呈阶段性发展有关。犍陀罗地区佛像饰金始于公元1世纪,当时工匠凭借当地已有的金属工艺基础创造了最早的金身佛像。

公元2世纪开始,佛像用金为信众普遍接受,不仅发展出石像贴金、木像贴金、泥像贴金等多种工艺的饰金方法,而且还将“为佛饰金”记入佛教典籍,成为佛陀三十二相之“身金色相”。其后,载有身金色相的佛典与饰有金箔的造像,随着佛教传入华土而逐渐流行开来。至公元6世纪时,由于受胡风影响,邺城地区石像贴金较早出现了不同于犍陀罗地区的面貌,具体表现为佛像不再通体贴金,而是采用局部彩绘贴金方式装饰佛像,形成了具有本土特色的金身佛像。这种饰金新样不仅流行于邺都,而且在青州也有所见。青州龙兴寺造像现存著名的北齐法界人中像,就是用这种饰金新样绘制。

与此同时,在西魏北周统辖的陕西地区,南朝统辖的成都一带,也见有彩绘贴金佛像。由于西魏佛像饰金仅见一例且无纪年,尚难判断其来源问题;北周佛像饰金共24例,全部出土于西安地区,然而未见纪年造像。这些造像虽然由学者通过化学元素检测方法,分析得出青州北齐佛像与西安北周佛像的贴金材料成分一致,<29>130但是仅能说明这两地佛像饰金在工艺上存在关联性,尚不能解决受谁影响的问题。当然,佛像饰金虽然在北朝较为盛行,但并非局限于北朝,在南朝统辖区域中也发现部分佛像饰金。如现存南朝佛像饰金较早者为“齐永明八年(490),贴金彩绘石雕背屏式造像”。这件造像较北魏云冈石窟所见佛像饰金晚了近10年,因此可以确定,南朝佛像饰金是受北朝影响。


结语

佛像饰金从公元1世纪诞生于犍陀罗,随着佛教东传进入中国,在经过胡风洗礼之下由“佛着金装”转变为“佛用金妆”。特别的是,佛像饰金不仅仅是工艺发展与社会审美变迁下的产物,更重要的是,佛教自身发展要求下的产物。例如,《洛阳伽蓝记》曾记载这样一则故事:西域有城名捍城,城南十五里有一座大寺,寺中供养金像一躯。国王以其为瑞像,起塔供养,并封四百户百姓专门负责洒扫。这些封户若有病患,便在佛像上找到自己身体疼痛对应的部位,用金箔贴饰后遂得痊愈。<30>

这条内容的真实性现今已无从查考,但其真切地反映出民众为佛饰金的目的不仅限于供养,很大程度上可能是源于对其自身身体与心灵上的某种诉求的满足。因此,这种原本仅是熟稔工艺之下形成的作品,转而成为具有宗教意义的活动,并由信众一代一代传递至今,成为中国佛教造像中不可泯灭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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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文版權:李婧、張晶
发表于《南京艺术学院学报》2021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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