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手游那点事 willow
满屏的“啊？啊？啊？”
如果你有关注米哈游旗下的游戏社区，相信也清楚“文化输出”一直是一个讨论度颇高的话题。
从2022年1月6日的《神女劈观》开始，以游戏作为载体的文化输出形式就被屡屡提及。随着米哈游旗下多款产品在海外做出成绩，《崩坏：星穹铁道》（以下简称《崩铁》）与《原神》不仅接连登上地方刊报，也引发玩家对于“中式元素+游戏”的热烈探讨。
（图源：解放日报）
然而就在《崩铁》登报一个月后不久，官方昨日（8月27日）发布的千星纪游PV：仙舟通鉴•五龙远徙，就凭借玩家之间口口相传的「最难懂的《崩铁》国风PV」之名，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可正当我以为，这仅是一场玩家之间稀松平常的“商业互吹”时，有趣的事情发生了。
由于米哈游在短片中采用了“山中庙里，老和尚在给小和尚讲故事”的谜语人叙事风格，加上故事底层涉及的文化内容也足够深度，所以玩家惊奇地发现，他们居然还真有点没看懂PV在讲什么......
（玩家评论：好好的剧情PV怎么变成解谜视频的呢<疑问>）
这种“反直觉”的内容设计显然出乎不少玩家的意料，而正当我打算水几眼就划走时，一条促使我写下这篇文章的评论闯入了我的视野。
（“看过PV之后，我才发现《崩铁》里的传统文化已经有了这么一个确切的形体。”）
我承认，在游戏中谈“文化形体”多少带有一丝微妙。但你想，如果让一个《原神》玩家指出游戏中国味浓郁且确切的文化形体，他能联想到钟离这一角色所代表的中华古韵。
但回到《崩铁》身上，「仙舟罗浮」（游戏中第一个国风大地图）固然是代表中国传统文化的形体之一，但这种大型的内容聚合体难以成为玩家心中一个细致到方方面面的“物”，因此它的形象也变得愈发朦胧、不太清晰。
那为何被玩家称为晦涩难明的新PV，反而能在各个社区中获得如此高的评价？那按照这个逻辑思考，它具备成为属于《崩铁》的“中国文化输出”的潜力吗？
01
一支“看不懂”的PV
探讨游戏中的死生哲学
要想探究PV中的深意，我们终究绕不开这段玄之又玄的PV短片，当我投入到年轻学者的发问声中，这段颇具玄幻色彩的PV才正式拉开帷幕。
但丑话先说在前头，事实上在我初见PV时，接近3分钟的短片如同风驰电掣的流星一般在我眼前划过，只给我留下了满屏幕的问号。
但即便如此，PV给我留下的国风印象也足够深刻，这很大程度上来源自整个PV的“皮相”——水墨画与中国龙两种美术元素。
水墨画自然是不必多言：从短片开始到结束，画面都以黑白水墨为基调，并且许多场景采用了传统山水画的绘制形式，在第一时间给玩家留下深刻的国风印象。
而大家所熟知的中国龙形象同样贯穿整个PV。例如开头所出现的龙裔的起源「天渊万龙之祖」像是水墨画版本的五爪金龙。而后续出现的天风君、炎庭君、冱渊君、昆冈君四位龙尊，其形象就与中国龙的形象相近。
上述两种视觉元素，不仅大大增添了PV本身的国风气韵，其背后所蕴含的传统文化也早已暗示短片的内容调性。
既然第一遍短片我们的分析重心主要在美术上，那第二遍我们就应该深入PV的“肌理”，回归这俩谜语人所讲述的剧情内容。
从短片开头我们注意到，《崩铁》中所有的龙裔都源自「天渊万龙之祖」所寻求的不朽启示。而年轻学者所探寻的龙的历史，自然也绕不开不朽这一概念。
按照剧情的顺序，为探究不朽启示为何物，年轻学者分别给出了“伟力的长存”、“血脉的延续”、“庇佑寰宇的大业”三个猜想。
在初看之时，相信不少玩家都被这些词汇整得一头雾水。但倘若我们结合剧情以及长者口中的解释，对应含义其实不难理解。
从年轻学者给出的至高巨龙的例子来看，他认为让龙裔诞生不朽的启示，或许就源自于个体生命的永恒。
但长者随即否认了他这个想法：“止于个体的永恒，只将导向无尽孳长的孽物，此乃寿瘟祸祖的恶念。”
在游戏中，拥有长生不死之能的丰饶给「仙舟罗浮」降下赐福，部分生命因此跨越了死亡这一界限。但在获得赐福之后，他们拥有漫长的寿命，却也因此繁衍成灾。
而更要命的是，他们侵略成性，肆意洗劫诸界资源，乃至改造其生态。这种被称为丰饶民的生物，在得到永生的同时，往往心智沦丧，形如恶兽。因此个体的永恒并不能称为不朽。
随后，学者又根据“死龙啼风”的例子，猜测不朽的启示或许跟血脉延续有关。
但正如长者所言：“龙裔遍布诸界，却离散银海，从无往来。与宇宙相较，一族兴衰不值一提。”
与宇宙这个广阔的维度相比，龙裔也只不过是《崩铁》浩瀚星海中一个微小的种族，仅将目光放在子嗣一族的兴衰，根本无法触及不朽。
而我们也在《崩铁》的背景故事得知，后来持明一族的五位龙尊与仙舟结盟，让世代传承的「不朽」的龙裔，以此为盟誓共同看守「建木」。在年轻学者看来，这样亘古不变的守护之举，或许距离不朽启示最为接近。
然而，在经历了游戏1.2版本剧情之后我们了解，持明族龙尊饮月君，却擅用化龙之术掀起大乱，背弃了守护「建木」的职责，庇佑寰宇的大业也就成了笑话。
伴随年轻学者的三个猜想一一落空，长者开始缓缓道出不朽对于持明一族的深意，玩家也逐渐进入整个PV最深邃的部分，也就是作为短片的“筋骨”所在——文化层面。
根据长者所言：“不朽启示唯有深契万象，与道玄同，方可臻于永恒。化入晨星，与之同在，一龙陨落，万物新生，这才是不朽的真意。”
倘若你对我国古代传统文化有所了解，就能发现这句话所表达的精神内核与庄子主张“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强调“天人合一”的理念不谋而合。
在长者的解释里，龙裔所探寻的不朽并非试图触达寿命的极致，更多是跟万物化作一团，与光同尘、与时舒卷。而天人合一思想追求生存秩序和谐，肯定人与自然统一，与PV的文化内核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话到此处，也许你会怀疑以上解释存在过度解读。但我们从游戏文案中得以看出，《崩铁》的文本设计与老庄思想有着密切关联。
例如丰饶“有涯之身度无涯之海”的文案，就与庄子“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有着同本同源的中式哲学。
而正是得益于米哈游以上层层递进，引人深思的PV设计，该剧情短片才以一种“反商业套路”的形式呈现。这背后其实是米哈游对传递中华文化的一次尝试和突破，表露出《崩铁》在文化输出层面有着更大的野心。
而这样的野心，同样也表现在“饮月丹恒”的人物塑造身上。
02
埋藏在《崩铁》骨子里的中国风
如果你有关注海外对于《崩铁》1.2版本的评价，不难发现海外玩家对出尘脱俗的丹恒·饮月，以及剧情中富含中式元素的《水龙吟》给出了极高的评价。
但长久以来，具备传统文化的国风元素在海外地区一直难有成绩。不少人认为这是文化隔阂和理解门槛的原因，中国本土的传统文化内容难以打动海外玩家。那为何《崩铁》所营造的文化属性却能在海外大获成功？
为了寻求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们或许得先回到1.2版本的《水龙吟》在海外引起的轰动，并从中挖掘《崩铁》产品身上文化属性在海外的核心卖点。
作为游戏开服以来的第一首全中文歌曲，《水龙吟》在编曲方面主要由钢琴和古琴组成。在人声和乐器的加持下，整首歌曲的旋律显得十分干净简单，所营造的独特氛围感也能因为清晰的音律变得更加抓耳。
而《水龙吟》在海外之所以能够破圈成功，自然也离不开《崩铁》精彩的剧情演绎。例如在游戏里的剧情CG中，饮月开海的画面可以说是深深触动了每一位玩家，其EP在B站上也有超过900万的播放。
究其原因，热度背后不仅仅只得益于米哈游一贯的高水准制作，也是短片中所蕴含的守护与传承之意，伴随着剧情的推进慢慢嵌入玩家的脑海之中，才让众人的情绪在“画面+音乐”的双重加持下得到集中爆发。
从上述内容我们可以看到，米哈游不仅能在游戏中灵活埋入许多隐性中国传统文化，也具备将这些文化再包装，化作年轻人所喜爱的流行文化的能力。
但这样的手法显然更容易包装相对直观的情绪，那倘若将《仙舟通鉴•五龙远徙》深奥的中华文化内核摆到海外玩家面前，米哈游又该如何应对呢？
正当我以为，海外地区对于《仙舟通鉴•五龙远徙》PV的评价，会因为内容门槛过高而逐渐走低时，挤在Youtube视频底下的大量好评反而有些超出我的预料。
对于他们而言，短片中各种隐喻与文化浓度确实过高，但不少国外玩家仍然一眼相中了独具中国特色的水墨画风格，这个最直观的文化属性促使许多玩家纷纷跑到评论区给予盛赞。
甚至，部分海外用户get到PV所呈现的文化氛围，并且也对最后出现的服饰文化心水不已。诸如此类的评论，也恰恰说明了米哈游对于传统文化要素的理解深度，以及游戏中击穿文化壁垒的高明演绎手法。
纵观以上评价，《仙舟通鉴•五龙远徙》能在海外取得如此反响，制作组埋藏在《崩铁》骨子里的中国风可谓是发挥了极大的作用。这也导致即便是存在理解门槛的海外玩家，也能被PV所营造的文化氛围所捕获，并因此由浅入深地沉浸到《崩铁》描绘的新颖故事中。
但说一千道一万，近些年潜心钻研“文化输出”的游戏公司不在少数，对于这些厂商而言，包装一个“中式”故事其实并不是一个棘手的难题。
可最主要的问题在于，随着探讨的国风主题不断深入，海外玩家的兴趣难免出现滑坡。那为何《崩铁》能在故事性上走到如此深度的同时，还能在海外斩获一片好评？
03
米哈游在用自己的方式讲述中国故事
正所谓知易行难，讲完一个看似美好的东方故事固然简单，但要将一个颇具深度的内容讲好讲透彻，却依旧不是一件易事。
我们回顾此次的《仙舟通鉴•五龙远徙》PV，以及海内外玩家的诸多好评，到底《崩铁》的“中国文化输出”能被广为接受的原因是什么？或者说特色的地方在哪里？我认为原因有三：
1、更直观——比如在此次千星纪游PV《仙舟通鉴•五龙远徙》中，通过直截了当的中国龙、水墨画等具有鲜明中华文化色彩的元素冲击用户的眼球；而在1.2版本中，备受好评的中文音乐《水龙吟》，以及与幻胧一战中《蝉喓歌》中所蕴含的贵州非遗文化“侗族大歌”，也让海内外玩家也能清晰直观地感受到中华文化氛围，因此这是从视听层面带来的直接观感。
2、更易读——纵观《崩铁》的绝大多数内容，都是通过梗文化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再包装，将深奥晦涩的传统文化以更接近年轻人的演绎方式进行传播，以游戏内容的形式对国内外进行文化传递。在兼具包容性的同时，也在海外地区实现潜移默化的文化宣扬。
（图源B站up主：托比昂首挺胸）
3、更深度——《仙舟通鉴•五龙远徙》PV探讨不朽的概念，映射死生命题的哲学思考，展现我们对于“万物与我、天人合一”的中式哲学；而在1.2版本中的“我早已触摸过天空”，同样向世界反映我们对于家庭与教育、战争与反战、国与爱三个主题的思考，输出属于我们中华文化的精神内核。
得益于上述这些内容，《仙舟通鉴•五龙远徙》PV从美术（皮相）、内容（肌理）、文化（筋骨）三个层面共同发力，从最表层的美术开始吸引玩家目光，用内容去引导观众的情绪，最终在文化层面落地，引发用户的思考。
至于《崩铁》在内容层面的迭代，其实也与米哈游悄然转变的创作思路息息相关。
我们可以回看《崩铁》此前的游戏内容，无论是罗浮地图本身的国风设计，还是炼丹、卜算等文化元素的介入，这些文化输出都更关注视听体验，尚未进一步挖掘传统文化的价值与内涵。
但在《仙舟通鉴•五龙远徙》过后，我们能清晰地看到米哈游内容着力点开始产生变化，《崩铁》开始深度触及一些中华文化的内核。
例如在此次PV中，他们通过一次次的引经据典、在每一句文案中追本溯源，让内容本身能够承载的文化底蕴变得更加厚重。此举虽然会让玩家们的感受变得生涩难懂，但也的确是米哈游在文化输出层面的一次突破与尝试。
如果从更高的维度出发，随着游戏行业全球化的战略逐渐推行，全球玩家对于这种“文化+游戏”结合方式的接受程度也会愈发提高。那么如何合理运用宝贵的传统文化，将成为游戏行业重要的研发命题。
届时，国产游戏这一载体或许就能承担更多的文化价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