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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末诗人谢枋得的这首简净不俗的佳作,——也是我比较喜欢的一首七绝之一。
纵观这首孤独之作更似是诗人一生人格襟魄的写照,傲然风骨屹立铸造的一曲末世悲歌
武夷山中
南宋谢枋
十年无梦得还家,
独立青峰野水涯。
天地寂寥山雨歇,
几生修得到梅花?
首句开篇似一篇画图缓缓铺开,为我们展示了一个似梅花般傲岸不屈,铁骨铮铮,集独立精神独立人格于一身,坚毅挺拔,不随波逐流的诗人君子形象。
(更像是微缩版,诗人形貌心声高度合一的特写)
十年了啊,我漂泊在外(抗元)失败十年了啊,到现在都羁旅一身不能还家,连夜里的梦都不能梦到家的方向。显然多少个无眠夜中,诗人梦里的家园,连同他不遗余力,誓死捍卫报效的国家形象,只能依稀出现在他曾经的梦里,记忆倒影折射的梦里了。十年漂泊时间是那样长,那样遥远,如今连梦也仿佛日渐模糊,都在难企及,梦到了啊...
也许在诗人难以弥合平复的心里,异国的国土上“家”早已物是人非了吧
可想这短短十年间,诗人与多少抗元义士,经历多少转战南北“无家问死生”的苦辛啊!
有多少蒙元铁蹄扫过之处,戾气一片 带来多少家园残破、田亩荒芜;多少风声鹤唳、草木腥膻、飞鸟无迹的恐怖;苍生饱受战火蹂躏的忧患苦厄,人生命运无常,世事多踹难料,诗人凭眼过处,饱受了多少山河破碎妻离子散,——满目疮痍之痛啊,种种不堪之重都似一块石头,一股郁磊之气积聚在诗人心中,郁怀难舒,落寞难谴,凛凛雨风梅花中,化作一篇心绪无端忧思难解的殇;无法转变沉重的现实枷锁纠结在诗人心里,禁锢在诗人感性的表象深层,无法触及的灵魂深处;一抹痛入骨髓的衷肠千千结,穿梭往来,读罢油然
我想这诗意之外的音也是诗人心头自始至终萦绕不去,难以抹平愈合的迸裂疮痕吧
承接二句“独立青峰野水涯”
个体微弱的力量终难逆大势碾压的车轮
——轰轰烈烈的抗元斗争,终究烟消云散,偃旗息鼓了,如今只剩那孤寂的梅花——(诗人自己)还远在天涯野水间独立坚守着,不肯自甘堕落,甚至甘愿屈膝妥协,卑微屈辱的像四方紧紧逼来的“压云”势力投降献媚;同样是诗人进一步以梅花品格自比自喻,隐喻自己生命的走向,(必将蜕变驱壳,超然生死,神魂遗世独立,自己的志趣傲然屹立,灵魂高洁,不会随风烟幻身寂灭于尘土,
精魄与梅花的魂骨同在,与天地正气合一同化)
诗人借梅花精神托物言志,层层递进洗练空灵的笔触淡淡的流溢着,伴着那一刻伤愁难浅的思绪,映入读者眼帘中。以高度概括顽强不屈的梅花精神自拟肖像,渴望完美达到儒家知识分子入世修身,肩负使时代不同阶段赋予的使命责任,最终身心合一,独立天地大同的生命大境界。浸润读者心中,感悟共鸣,牵引走入诗人丰富博大的内心世界;也是诗人借文字的音符向生命境界更高层次投递,过渡自己的心;
坚信黑暗退去也是心性的光明显现时——生命的躯壳纵如花开花落,却也瞬间惊艳夺目,升华到标格如梅花自开的极致。
延伸诗中深层意思解读,面对势气难回,家园难复
的现实窘境,进退之间的诗人该如何抉择自己的心呢?踌躇满志,徘徊犹疑
我想这在诗人当时不免复杂的心绪间还是会有略略起伏波澜的,潆思之隙也绕不过的鸿沟。
诗人的心绪幽微,默默倾注纸端,流淌在字里行间
跳跃在文字的脉络间;
展开心迹翩翩,层层递进的情,开篇诗人就以平白如话近似白描凝练写意的笔触把梅花引为知音,为每一个倾听者——缓缓道来,给一潭“深水"已成格局不可逆的时代,也给了我们后世每一个读者心中足以敬畏谦卑的答案
如此发乎心出乎情。又归于心,守心护念不变的衷情化在不尽山雨中
天地寂寥山雨歇,
几生修得到梅花
这山雨依旧不变的随时节到来,随势到来了,是大是小,是凉是寒,诗人没有说,也没有正面烘托的多么冷峻刻骨,甚至索性留白隐去行迹,而这一“虚无”恰好是此时诗人执心中的“阴霾”似云开照出本来明月光的妙处;(虚并不空啊,空也并非无)接上中下两句留给我们的想象空间,身心感触,情之所至,心之所及不言自明。
只有空旷天地间悠悠
留下寂寥一片,在大寂寞大孤独的时空中无限永恒,
如那野水边的一塑孤影梅花相对相解语?微妙微无之间诗人没有在描自己的失意 难遣,愁绪难寄的莫名感触
笔锋一转隐去
仿佛他的心迹,也随那隐隐之间流动云水天涯处傲岸不屈,不染尘土的梅香飘散远空、升华化在时空中了...
(这是全诗以心写境以心境入情声心声,高妙不言处所在,却落笔无痕,简净无一毫纤尘。没有这句衔接最后一句“几生修得到梅花”刚劲之气化不了绕指柔,不能不露斧凿的痕迹;亦不能如此行云流水般自在无碍的点出流韵的尾声之妙;身掩空灵悠远之间,心冲呼天地浩然之中,(柔气自化,飞花六出的骨力自现其中,情境心相得益彰,同心境合一,同万化合一,抒怀寄情,心境升华到一个“修”字,还入"我心"本来的空性中。
笔法上更是呼应前两句的铺叙,起承之间举重若轻,转合之间,心趣妙境化禅意理趣之中,空灵曼妙,巧思无痕,浑然天成)
接合句“几生修得到梅花是全诗凝练落笔,境界呼之欲出的高处,也是生花妙笔简净不凡,诗眼所点活之处...
(情之所归,情之所向,入心中脱胎换骨)
人生几世才能修得到你这梅花般的傲世风骨啊
那冲天一问.即答又结,诗人的情丝顷刻间仿佛
与梅花之魂气在天地方寸之间相融化,化在时间渡头,一片光明瑞霭中了
生命世界形神合一,统一天地无极大美中
喜爱全诗一张白纸似的简净,又不空洞游离于本心之外,如放飞的风筝,不系的线牵着方向,随一空无着的情愫翩然起落,收在心中 ....
掩卷冥思,怡然有所感,有所悟,有所思....仿佛画图铺展开时,余音袅袅处,那独立涯边的傲然凛凛之气,浮现眼前依旧生机无限气韵生动。不着笔墨痕迹渲染,像是千百年前的诗人在像我们每一个读者,后来人倾吐他的烈烈心声,感受在那个无奈格局,历史接点处些许无言淡淡的心声,感受他震撼我们读者内心深处,生命深处,有些早已隐没甚至失落,契合灵魂的共鸣——默默无言的家国忧思,浸入骨髓的牵念。
全诗从前两句感知 虽隐隐透着几分失落无奈怅惘之情
但第三句笔锋巧妙顺势一转
(不见抒情言志)却好似完美点染一幅画的花芯,清芬隐隐,墨韵动静间成象瞬间立体,塑千百年不落高格标骨,
一咏一叙一叹问戛然而止,
尾声犹在,意韵无穷,韵味无穷....
人生该如何选择呢?
是进退之间,是守梅妻鹤子那样高洁不染的隐士情怀,方寸天地抱一轮明月而长终
还是审时度势,接着跪来的高官厚禄荣华富贵,
诗人没有在诗里点破自己的答案
但结句以昭示不言自明
诗人终究守住了自己内心的极致,守护住了一个本来世界方寸间的初与衷,不尽精神世界光明的永恒,没有抱明月拟菊花作伴,归于篱丛
人生亦当如此啊
不刻意执着,也不妄动攀缘,
不贪有的永恒,亦不惧灭的无常
繁华也好残酷也罢,哪怕风刀霜剑,自归于心如如不动就好了。
本来清净不染是真心
最终诗人力抗元军,兵败后被胁至燕京,绝食而亡。
这也是诗人一腔热血,守节不屈,矢志不移,一梦孤独一梦孤衷的必然结局吧
——留下一心高标清风骨,神魄精魂于梅花同在,与大象同化.....
致敬佳篇赏读
致敬 伟大的诗人
感谢与您 一道分享
诗意人生诗酒年华
拙笔原创/不足处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