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年时,我曾一度对“百慕大三角”的传说深信不疑。
我并不知道哪位牛鬼蛇神能在地球那椭圆形的球体上画下这么笔直的三角形,但我知道这里是整个世界的禁区。但凡途径这里的飞机和船只,总会整出点意外情况。
有的整艘船只消失在海域,至今未能寻到;有的则化身成了幽灵船(比如卡罗尔· 迪林号),只见船体不见人影;甚至有传言称有些飞机穿越了时空,在消失数十年之后于地球的其他地方突然出现,上面乘客似乎只过去了几个小时的时间。
海底金字塔、海洋古国亚特兰蒂斯的传说、在月球的背面发现了失事船只的残骸……这些如今看起来一眼假的玩意儿,在当时确实有深深震撼着我懵懂的心灵。
我相信你们也是。
十几年过去,有些人默认了这个怪谈的存在,将其归类为超自然现象的一部分;更多人则早就淡忘了这些曾经占据脑海的玩意儿,直到偶然的那么几次机会(比如看见今天这篇文章时),才会想起来这些吓人而又扯淡的传说。
而许多人对这玩意儿的了解,在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当年的一本奇书:
《世界未解之谜》
青少年第一奇书(?)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世界未解之谜》是我接触到的第一本阴谋论著作。
我并不知道这本书到底有过多少个乱七八糟的版本,名字到底是“世界未解之谜”还是“十大未解之谜”(尽管我根本说不出来是哪十大)
但无论如何,里面的内容都是差不太多的。
百慕大三角、麦田怪圈、玛雅水晶头骨、金字塔法老の死亡诅咒、UFO与外星人……要么上天、要么下海,要么是涉及到古早文明的神秘传说,要么是疑似外来文明的降维打击。这些与我们日常生活不甚相关的存在,总会在书中被勾勒得无比神秘。
活人的离奇消失或死亡,总归是最能吓唬人的。当我在《法老的诅咒》一篇中看见那句“死亡之翼,将降临那些胆敢打扰法老安眠的人”(——“图坦卡蒙”)时,确实一度被吓得睡不着觉。
为了防止你大半夜被这张略恐怖谷的法老脸吓到,我用同人图把它cover了,快说谢谢渡江老师
我清楚地记得,一位英国贵族在探索图坦卡蒙法老墓地时意外被蚊子叮了一口,那位置竟然与法老生前脸上的痣一模一样,随后不久他就暴病身亡;其它同行的人也在离开那里后或遭遇车祸、或染上怪病,以各种方式争先恐后地离开人世……
这些未解之谜,是我了解这个世界奇闻的第一把钥匙,也几乎让我的童年充满了怪谈和恐怖的色彩。从某种程度上说,它类似纸质版的《走近科学》。
——但尴尬的是,它们并不会像《走近科学》那般富有科学精神。
至少,《走近科学》的结尾会告诉你所谓能吸血的人类实际上是得了牙龈出血,村民奉若神明、喜欢舔的天降冰块实际上是飞机上经过处理后的尿液。
但未解之谜不一样,它们的结尾大都是“事情就是这样,小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种放在今天族谱可能会问候十页族谱的操作,在当时却是吓唬人的最好利器。
猎奇是全年龄的硬通货。而恐惧与未知,总归是能把人给镇住的。
这些危机之谜让我越看越害怕的同时,却也诞生出“越害怕越想看”那种欲罢不能的情感。每当我颤抖地合上那本《未解之谜》时,总害怕因知晓法老的秘密而被法老一路打车从埃及开罗rush到中国给我下什么降头。
——当然,你现在大概知道了,上面那些未解之谜要么早得到了解决,要么就是单纯的扯淡。
比如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麦田怪圈,实际上早在1991年就得到了揭幕。那是两个吃饱了撑的且富有艺术细菌男人孜孜不倦的恶作剧。而事实上,想要复刻这种怪圈也并不算多么费力。时至今天还有人在尝试搞这种怪圈,并以此获得流量与收益。
所谓预示世界末日的水晶头骨,其实就是17~18世纪诞生的水晶工艺品——不过它忽悠到的不止屏幕前的你们。强如大英博物馆和法国的凯布朗利博物馆,也一度将其作为珍品陈列在博物馆当中。
至于我们最熟悉的百慕大。实际上是属于文学届的一场狂欢。
在历史上,这篇区域确实有着不少失事的事件(比如美国海军19飞行中队失事事件),但从小说家爱德华·琼斯的小说开始,那些扯淡的事情就被人为地联系在了一起。随着越来越多与之相关的小说问世,这个区域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扯淡起来。
为什么后来成了个三角区,答案很简单——那是当时一个猎奇杂志的编辑在地图上随手画的。
这些未解之谜,有的是文化性质的狂欢、有些则是从美国的猎奇杂志《世界新闻周刊》(已停刊)上进行了一些摘抄,而有些只是单纯的恶作剧而已——只不过,它们都被错位整合成了偏向科普启蒙性质的读物。
在纸媒为主流、只能被动地接受信息而无法主动互动与质疑的时代,它确实对世界观尚未形成、没有独立思考能力的我们起到了一种“引导”的作用。
当然,那都是以前的事儿了。如今的人们已经发现了不少比百慕大三角更加危险、卷入其中生还率更低的三角区。
比如,金三角。
忽悠,接着忽悠
“这个世界曾经又大又神秘,如今已变得越来越渺小、越来越熟悉”。
如果放在今天,《世界未解之谜》是一本足以被骂“营销号”“标题党”的内容。在上个世纪“气功热”“神秘主义”盛行的背景下,它确实很轻易地流入国内并引人信服地流传开来,然后误导了数以百万级的青少年儿童。
但你很难直观地地说,这些未解之谜对于当年的读者们产生了怎样恶劣的影响。
毕竟,这些传说离你很远很远,最多只是让你有几个晚上睡不着觉。反倒是不少年轻人表示,因为幼时对这些未解之谜的痴迷,而走上了研究物理等的道路。
但“水猴子”的传说不一样,尽管它在今天已经成为了一个梗,但在上个世纪作为一种民俗恐怖传说,它真的造成过相当恶劣的影响
广义上来讲,这些“未解之谜”都可以归类为都市怪谈中的一部分。早期互联网中盛行的“三大禁曲”(或者“十大禁曲”包括《黑色星期天》《第十三双眼睛》《镇魂曲》等)和世界末日“2012”的传说都算是这种怪谈。它们在让人本能地产生恐惧同时,却又忍不住想细细地窥探下去拥抱这种恐惧。
当然,一切都是过去式了。
就像你在2012提心吊胆地上完课之后(我记得很清楚,末日那天还要上课),会发现明天的太阳依旧会照常升起,在学校的平凡日常也依然会持续。
有道是“像素越高,UFO越少”,在卫星能盯着一个地方拍365天、手机能拍下任何“怪物”的今天,一切怪力乱神都显得有些经不住信息时代的考验。
就算没有认真追溯过这些未解之谜的真相,但相信在今天,认知水平比以往丰富了百倍的你也能大概明白,它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如今的人们,则更加倾向于追逐新的怪谈。比如这两年流行的“后室”以及“规则怪谈”。它们不再基于怪力乱神的那一堆诡异传说,而是设定一个本就与现实稍有出入的规则之下,构建语言或者环境上的恐怖谷。从满足猎奇心理的要素来说,他们也从一定程度上代替了“百慕大三角”等有些过时的玩意儿。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两者的区别可以类比为推理小说流派中的“新本格推理”与“变格推理”(图为游戏《后室》中的经典场面)
人总归是比所谓的未解之谜要复杂的,当成年之后,你就会以一个和童年完全不一样的视角去审视过去。
就像我看过那么多有关外星人传说,如今最喜欢的是一位美丽的外星人为了研究人类生育进程,“下凡”榨取男性小蝌蚪的故事。全世界老爷们的X幻想似乎都是相通的,从《聊斋》里的狐狸成精到外星人和人类亲密交流,但凡出现那么一个和人类不一样的物种,他们脑子里想的第一件事都是先要云雨一番。
再比如,在十多年前看见有3000年历史木乃伊在现代意外怀孕的消息时,我的确会惊讶、会恐慌、会幻想远古文明在现代复活的可怕传说等等等等。
但是放在今天,作为一名沾染了互联网抽象文化、被编辑部奉为“最抽(逆)象(天)”的小编我,当再次这个看见木乃伊事件时,只会轻飘飘地留下一句:
“羡慕木乃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