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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今年金叶电影节的颁奖典礼落定在宁湖。林暖拿到了金叶奖最佳女配角的提名,也应邀出席颁奖礼。
宁湖是一座北方的内陆城市,十一月已入了冬。颁奖典礼这一天,恰好赶上宁湖的初雪。这场雪来势汹汹,从凌晨开始酝酿,到午后就已是天地间白茫茫一片了。
“这雪可真大,红毯那边还能正常走吗?主办方应该会取消吧?”助理青青看着窗外的大雪,忧心忡忡地说道。
林暖正在看工作室群里发的新出的图,一张一张划过去,看着没什么大问题,就在群里发了个“ok”的手势表情。
“怎么会取消,这多好的天然爆点啊。”林暖看了眼扒在落地窗前借机看雪的小姑娘,悠然开口,“众女星雪中走红毯,争奇斗艳冻成冰棍儿,上场一个上一次热搜。”
说罢她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小暖姐你竟然还有心情笑?”青青转身看她,“你这抹胸的礼服可是中看不中用,这天气,你出去五分钟都能给你冻成冰糖葫芦了,当心再冻出个肩周炎出来。”
林暖今天选的是一条红色抹胸鱼尾礼服,是X-Time首席设计师新一季的独家定制,没走过秀场,没登过杂志,今天电影节红毯首次亮相的。
漂亮是真漂亮,冷也是真冷。过度修饰身材曲线的设计理念,好处在于足以让工作室今天准备的“艳压”通稿发得理直气壮,坏处则在于,这鱼尾裙连多一条秋裤都容不下。
青青说的在理。林暖要是真就这么一身儿往冰天雪地里一站,在红毯上搔首弄姿一分钟,给自己挂上一层糖霜似的雪花,可不就跟冰糖葫芦一样了?
“毕竟是工作,想开点儿嘛,这世界上哪有工作是容易的?”林暖安慰地拍了拍青青的肩,好像要去风雪中挨冻的人是青青而不是她一样。
反正要死要活也就是那么几分钟的事儿。青青会在入口处接住她刚脱下的齐脚踝的羽绒服,然后会在台下抱着羽绒服和一沓暖贴等着她,这个环节一结束她就能立刻续命。
问题不大。
林暖这样想。
毕竟穿了人家设计师的私藏款,就得穿出点名堂来,总不好因为下雪就影响人家的作品呈现。
然而意外却来得猝不及防。
林暖把羽绒服脱下交给守在一旁的青青,踏上红毯,边走边对着不远处媒体区的长枪短炮微笑招手,还没走出几步,就忽然眼前一黑——
恍惚间她还以为自己是被宁湖的大雪给冻晕了,结果下一秒,却发现自己整个人重新被包裹进令人贪恋的温暖里。
是一件还带着体温的黑色大衣。
眼前一双大手替她紧了紧衣领,那双手看起来有些苍白,却骨节分明,指骨修长蕴藏力道。指间闪过银光,林暖看清了,那是一枚简约至极的素戒。
林暖有点懵。她有那么一瞬间好像已经忘了自己此时正身处无数镜头之下,忘了自己正踩在金叶奖电影节颁奖礼的红毯上,她只能遵循本能顺着那双手往上看去。
那是一张曾无数次入梦的脸。此时看来,熟悉又陌生。
“纪袭桐,你……”
他绅士地退开半步,让出红毯的方向,“去吧。”
2
林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完红毯的。只记得那件大衣她一直披在肩上没舍得脱,直到上台领奖前才把大衣脱下来,小心地搭在椅背上。
那天的网络评论林暖也没看,她不想看,也没眼看。她就知道自己像丢了魂一样裹着一件黑色大衣把红裙捂得严严实实走完了红毯。
简直可以排上B站年度十大沙雕新闻。
那晚的颁奖礼结束后,林暖想找机会把大衣还给纪袭桐,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联系他。
林暖只从剧组请了两天的假,第二天的通告单上还有她的戏份,她不能在这里耽误时间。而宁湖因为天气原因所有航班停飞,她和团队只能连夜离开宁湖从临市走。
“小暖姐,要睡会儿吗?”青青给她盖了条毛毯,看她在怔怔望着车外的雪发呆,小声提醒,“路况不好,安全第一所以开得慢些,还有四个小时才到机场,要不你先休息一下?”
林暖本想解释说自己不困,但是又没有心情说太多话,只是淡淡应了声“好”,便闭上眼假寐。
可是一闭上眼,眼前便又是纪袭桐的影子。脑海中的画面飞速倒退,好像又倒回到她和纪袭桐分开之前的最后一个冬天。
有一天,纪袭桐跟她说,他申的那几所国外的学校给他发了offer,他要出国了。
那天,也是下着这样大的雪。昏黄的路灯下,漫天雪花洋洋洒洒,纪袭桐好像是着急跑出来,连帽子也没戴,短短的头发粘上雪花,很快便融化,又很快覆上新的一层。
不过一会儿工夫,纪袭桐就成了一个白眉白发白胡子老头儿。
林暖看他傻气的模样,又是替他开心,又是替自己难过。
“恭喜你啊,袭桐。”她使劲儿让自己笑得开心些自然些,“那你以后还会回国吗?”
只能说,还没成为演员的林暖就已经具备了优秀的演技,纪袭桐这个纯粹的理工科直男,完全没看出她有什么不对劲儿,还在跟她畅想着未来。
“两三年,最多四年,我一定会好好努力,争取最短时间修完课程拿到学位,到时候我回国工作,薪水也会高很多,暖暖,我一定会竭尽所能,给你更好的生活。”
林暖笑得灿烂。漫天飞雪在路灯的照耀下,映衬在她眼中,把忍着没留下来的眼泪,凝成了雪光点点。
“好,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将来,纪袭桐一定会成为最优秀的、头发最多的程序员。”林暖笑着扑到他怀里,然后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抹了抹眼泪。
“暖暖,我——”
纪袭桐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却被林暖打断,“别动,再抱我一小会儿,一小会儿就好。”
她紧紧地抱住他,好像要用尽所有力气去记住在他怀里的感受。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等到他回来,好像彼此相拥这一刻,就已经是最后的告别了。
林暖睁开眼,车窗外仍是大雪漫天。她又恍惚想起红毯边纪袭桐无名指上的素戒,心口忍不住酸涩。
她自嘲地想,明明是她先决定放弃的,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早就知道等不到他回来了,现在又何必遗憾呢?
3
回到剧组,林暖立刻全心投入到紧锣密鼓的工作中。她是这部戏的女主角,戏份本就吃紧,再加上为了电影节颁奖礼请了两天假,这之后的通告就排得更满了。
组里的女三号何苗左顾右盼地瞄了两天,总算是在一个休息的空档找到了跟林暖聊八卦的机会。
“林姐,听说你要结婚啦?”
林暖往嘴里扒饭的动作都顿住了,她先是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这说不定是何苗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她一贯爱看那些犄角旮旯的八卦,传播小影响低,不足为惧。
要是真有营销号在网上黑她,工作室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她的,于是她便随口应道,“我?结婚?苗苗你听谁说的?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就那天,红毯上,怕你着凉给你披大衣那个,不是你未婚夫吗?”何苗看着像是不太信,“有媒体拍到他手上戴着戒指,你那天也带了戒指的,就有人说是你男朋友求婚成功啦。”
林暖一阵无语。
“人家戴戒指和我有什么关系呀。”林暖故作无所谓地笑了笑,“再说了,我去颁奖礼我总要戴个首饰吧?万一没拿奖,空着手瞧着多寒酸啊。”
林暖说的都是实话,这解释也合情合理。但何苗就是还有点不甘心,继续说道,“但是我听说,咱们剧组有人追加了一笔投资呢,投资方就是那天给你披大衣的男人。”
“那更不可能了。我跟他以前是认识,他是学计算机的,现在的话,应该是个挺厉害的程序员吧?不过就算互联网是个高薪行业,也不至于到能跑来投资拍电影的程度吧。”
何苗一拍掌,得意地道,“看!被我诈出来了吧!你果然认识纪袭桐!”
林暖一愣,“你也……认识纪袭桐?”
“我是不认识纪袭桐,但是我听说过他啊!在硅谷白手起家创业的杰出华人青年,公司估值百亿,是做人工智能的,具体什么无人化智慧化什么矿区作业啥的我就实在是记不住了,但是他在纳斯达克敲钟上市那天我还在网上看到了直播呢,钱不钱的两说,纪老板人是真帅。”
这回林暖是真有点懵,何苗说的是纪袭桐?她印象中的纪袭桐,总有几分搞学术的人的古板书生气,她想象中的未来的纪袭桐,应该也摆不脱醉心学术的那种沉静和孤独感。
怎么都和创业、老板、商人这样的词沾不上边。
“林姐,你不信我?”何苗见她走神儿,还有些小脾气,“哼,反正今天资方会有人来探班,纪袭桐本人也会来,到时候你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林暖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何苗的话。她知道天禾影视的何总是何苗的亲哥哥,也是这部戏的资方之一,所以她会知道有新的投资方加入以及有资方来探班,并不奇怪。
她对带资进组这事其实没什么感觉。小姑娘是有些资源,但是人没野心,女三号也是凭本事通过试镜拿的。天禾影视总不会因为老总的妹妹演了这戏,就避开不投了。
而且何苗戏路与林暖并不冲突,两家工作室也没什么矛盾,林暖对何苗印象还是不错的。所以对于何苗说的话,不管心里觉得多荒诞,仍是天然就多信了几分。
她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所以,纪袭桐真的会来吗?
4
好在林暖今天下午的戏份很重,没机会再给她想七想八。场记一打板,她便迅速进入角色里。
这是一场落水戏,水下拍摄的部分很多。但是对手男演员发挥得很糟糕,明明是要跳下水去救女主角的,却一下水就表情管理失控,好几次都是林暖和安全员一起把他拽上来。
连续NG了七八条,林暖都有些拽累了。男演员连连道歉,但是拍摄进度却不能就这么耽误了。
“可以用替身吗?”监视器后面忽然有人开口。
林暖一个激灵,耳朵里隔着水,闷闷的听不清楚,但仍然隐约感觉到一阵震动心弦的熟悉感。
她抬头往那个方向看去,隔着眼前迷蒙的水雾,认出了纪袭桐的身影。
导演对他的态度还挺尊重,看来何苗说的都是真的。
“替身不大好用啊,小秦这场有很多特写,用替身拍出来没法看。”要换做是别人这么问,导演的嗓门儿早就吊起来了,今天竟然还耐心解释,可见纪袭桐投的资金不少。
“我是说林暖,”纪袭桐说,“她泡在水里已经快一个小时了。”
林暖从他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一下子有些恍惚,但好在很快就反应过来,“我没关系,导儿,可以继续。”
她不想今天狼狈收场,于是看向那个频频NG的男演员,“老秦,你前几天不是天天在练水下表情吗?那时就挺好的,真的没问题,你别多想就行,顾虑越多越控制不了自己。”
林暖把希望都寄托在对方身上,开导他时的细致耐心和苦口婆心,简直堪比导演讲戏。好在功夫不负苦心人,总算在日落之前把这一幕拍完了。
要是真等到天黑,现场补光太严重,拍出来的效果又要打折扣。
等到林暖从水下爬上来,何苗那边B组也拍完了,颠颠儿地跑到这边来等她。青青给她拿浴巾毛毯裹起来,何苗就把自己助理煮的姜汤倒给她喝。
何苗好心不好心得两说,但是好奇是真的。
“你看你看,他又在看你了。哎呀你俩这眉来眼去的,我真是没眼看!”何苗一只手捂着眼睛,几根手指岔开,把眼前的八卦看得明明白白。
林暖有些哭笑不得,小姑娘调皮起来又好气又好笑,“你在我这儿胡说八道两句计算了,出去别乱讲。”
何苗不服气,“我哪里胡说八道啦?你是没看见,你在水底下泡在的时候,纪袭桐那脸色青的,跟抹了锅底灰似的,我哥就在他旁边儿站着我都没敢凑上去跟他说话。”
林暖瑟瑟发抖地抱着姜汤小口小口地喝。喝人家的嘴短,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否认。
何苗提了口气,似乎还要说点什么,余光瞥见一高大身影步步走近,赶紧识时务地开溜,“我哥可总算‘出狱’了林姐,我得去找我哥了哈,您和纪老板慢慢聊!”
5
纪袭桐在何苗空出的那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林暖感觉得到,他离她很近。
有那么一瞬间,林暖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纪袭桐来是来找她的吗?不可能吧,当初是她食言在先,她说她会等他回来,但却还是在他学业最繁重的时候和他说了分手。
但是纪袭桐此时就坐在她身边,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好像从未分别过。
她忽然就有些克制不住内心澎湃的情绪,像是有滔天的巨浪,在一浪接一浪地拍打着她内心的堤岸。眼眶热烫酸涩,像是有泪水快要流下来。
她瑟瑟地抖着,抑制不住地颤抖,好像要非常非常努力地克制,才能让自己在纪袭桐面前不要失态。
“是太冷吗?”纪袭桐忽然开口,语气温柔,满是关怀,一如当年他们还在一起时的样子。
可是怎么会一样呢?他应该会恨她才对吧。
余光见纪袭桐又有要脱大衣的动作,林暖连忙摇头否认,“不,不冷。你别脱,我不用穿。”
她身上的衣服是湿的,披着的毛毯也湿了,如果纪袭桐把衣服给她,那他的衣服也会湿的。
林暖感觉自己的心在被内疚和惭愧一寸一寸地啃噬,痛得要命,却又全是自作自受。
“对不起,纪袭桐。”她又低下头,“一直欠你一句当面的道歉,没想到会有机会再见到你。上次的大衣,我——”
她目光不自然地落在纪袭桐的手上。又想起何苗中午说的关于纪袭桐戴了戒指的事,下意识地便追随着他的手看去。
没有戒指。
他今天没有戴戒指,但是无名指上,有一道深深的戒痕。是常年带着一枚戒指,忽然摘下,才会留下的痕迹。
那是他曾被婚姻约束过的痕迹吗?为什么又摘了呢?她脑海中闪过一个讽刺意味十足的念头——总不会是因为遇见了她吧?
林暖忽然冷静了下来,她抬头看纪袭桐,眼眶仍是红的,但已足够不再颤抖,“上次的大衣,我让助理去取来还你。”
她心有歉意,道歉便是了。她心有怀恋,却是真的不该。
当初外婆重病时,纪袭桐正忙着申请学校,她就没敢没告诉他。后来纪袭桐终于拿到心仪院校的offer,出国留学,林暖努力地维持了几个月的异国恋,终于还是走到了尽头。
她为了给外婆凑医药费,课也不上,一天要打了好几份工。
在学校超市收银,在宿舍楼里送早餐,在商场门口穿玩偶服发传单,晚上还去给初中生做家教,一天一顿午饭,也只是在去医院的路上拿馒头面包解决。
林暖有段时间过得很苦,但是她也不敢跟纪袭桐多说什么,生怕他分心或难过。她知道纪袭桐对专业的钻研和追求,她帮不上什么忙,只希望自己不要成为他的后顾之忧。
她没有精力,也没有力气了,她觉得作为一个普通人,在这个世界上要让自己和家人活下去就已经好难好难了。
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手机被偷走。她不舍得买新手机,买了个和外婆同款的按键款老年机,二手的,四十块钱,连微信都不能上。
她奢侈地给纪袭桐打了一通越洋电话,说分手吧,说祝他学业顺利前程似锦,还说两个人不要再联系了。
纪袭桐后来有没有给她发过消息,发过多少消息,她都不知道。她只是短暂地难过了一会儿,然后又被生活推着跌入俗世的困顿中了。
6
后来的转折是一个极偶然的机会。林暖发完传单,收工时饿得快要晕过去,摘了头套脱玩偶服,准备一会儿就去街边小店吃一碗汤面。
结果恰好被正在小馆子采风的陈导邀请,参演她的新电影。
很难相信这是真的——
她当时满头热汗,头发丝还黏腻地贴在额头上,又傻又狼狈。连后来陈导本人在接受采访时都常笑她说,“第一次见林暖,就觉得她特别像一只意外落水的鹅。”
鹅本身是会凫水的动物,意外落水都能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失措,确实是太傻太傻了。
好在林暖也是幸运的。她用陈导预支给她的那部电影的片酬,帮外婆付了足够的医药费,请了很细心很善良的护工,虽然最后还是没能治好外婆的病,但却让她走得体面安详。
林暖像是浮萍,没了根,便也无所谓会飘到哪里去,索性便在这个圈子留了下来。她当年没能找回自己的手机,好在她在这世上的牵绊也所剩不多。
后来她的生活慢慢变得容易起来,也不是没有幻想过再与纪袭桐的重逢,可是有些念头想想就够了,她也不敢再去打扰纪袭桐的生活。
就是很怕会有如今这样的场面。
林暖觉得自己生来就命运卑弱可怜,所以骨子里免不了有几分自私和利己,她自认算不上什么道德高尚的人,就是怕他日重逢,纪袭桐已不再是从前的纪袭桐,她却妄想重温旧梦。
他仍然是最初那副会让人心旌摇曳的模样,甚至比从前更多了几分睿智深沉的属于成熟男人的魅力,那是不属于她的岁月沉淀,而她仍然会像十八岁时一样为之心动。
但是纪袭桐的手指摩挲着戒痕的动作实在是刺眼,尖锐地提醒着林暖千万别做让自己不齿的事。
“抱歉,纪先生,我这边还有事,您请自便。”
林暖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落荒而逃。她迎面撞上聊得火热的何苗和她那来探班的哥哥,匆匆点了头算是打过招呼,便裹着毛毯离开了。
而那位何总见林暖神色难看,便兴致勃勃地凑到了纪袭桐的身边,调侃了起来,“哟,纪总这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纪袭桐神色喜怒莫辨,只是确实冷淡,“也许只是好事多磨?谢过何总关心。”
然而他只是表现得很淡定,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要如何靠近她。他这两年,曾在很多与林暖相关的人的采访和叙述中,一点点拼凑起这些年里她所经历的生活。
他知道她孤高且坚韧,知道她有一身绝不会轻易被折服的傲骨。在没有他的世界里,她活成了一支始终盛开的花。
纪袭桐不敢妄想能做摘花的人,他只是想走近一些,再走近一些,能再多看看她就好。
7
林暖觉得纪袭桐很不对劲。
作为一个投资人,纪袭桐出现在剧组的时间和频率实在是太离谱了,纪袭桐和何苗她哥,天天泡在剧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是在路边趴活儿的群演呢。
林暖还旁敲侧击地问过何苗,难道天禾影视没有别的项目了吗?竟然要老板天天呆在剧组里监工。
结果何苗却说她也不知道,不过乐得看两位资方大佬泡在剧组。
何苗看问题的角度就很简单淳朴,“林姐你想啊!资方老板在,组里伙食好,导演态度好,骂人声音小。有啥不好嘛?”
林暖一阵气短。她不想和纪袭桐有太多接触,却很难逃开。晚上收工吃饭,不管多晚纪袭桐都会在,大老板要请全组吃饭,谁敢不去?不去的话不知道后面又要如何被人编排闲话。
她一开始还会找借口躲一躲,后来发现并无效果,看不见他,心里脑子里也仍然是他的影子。避也没用,索性就不再避了。
然而她每每看到纪袭桐的身影,都会想到他无名指上深深的戒痕。她有很多话想问他,却又一句都不敢开口,只能这样看似平静地耗着。
他们相敬如宾,他们岁月静好。助理青青曾背地里悄悄问过林暖,说感觉他们之间的交流互动就像是认识了很久的陌生人,怎么看都感觉怪怪的。
林暖哭笑不得,却又觉得没有比这更精准的描述了,“你说的对。”
在林暖看来,她和纪袭桐的相处已经陷入了彼此僵持的局面。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在纪袭桐的眼里,他和林暖的相处,应该已经算是渐入佳境了。
何总曾受何苗所托问过他一次,“纪总,您说您这是图什么呢?还打算花多久时间在这儿啊,不会等到杀青吧?”
纪袭桐却说,“等到杀青也挺好的,我还是第一次现场看拍电影,很有意思。何总如果有事可以先忙。”
何总先受不了了,连夜走人。何苗把这话悄悄带给了林暖,然后林暖也受不了了。当晚她就做出了入行以来从没做过的行为——半夜去敲了投资人的酒店房门。
纪袭桐开门见是林暖,心中忽然有种守得云开终见月的欣慰之感,算起来这还是这段时间一来,林暖第一次主动走到他面前跟他说话呢。
和总裁被传绯闻,我忙辟谣拉开距离,他却步步紧逼落实恋爱
然而他的欣慰没有持续太久,就被林暖连珠炮般的提问给砸蒙了,“纪袭桐,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今天一次性把话说清楚,你给我一个痛快吧!”
她态度强硬极了,像是上门来约架的,可红透的眼眶却明明白白告诉了纪袭桐,林暖其实很难过。
8
纪袭桐吓坏了,忙抱住她,大掌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脑勺,一下一下像是在哄小朋友,温柔极了。
“别哭,暖暖,你别哭。”他不知道自己是何处做错惹哭了她,他只知道让一贯坚强的林暖哭成这样,一定是自己的错。
有错就认,是理工科直男唯一擅长的手段,“暖暖,我错了。”
林暖趴在他怀里呜咽着,哭得伤心极了,她像是恨纪袭桐,又像是恨不争气的自己,她挣扎许久,闷声开口,“纪袭桐,你离婚了吗?手续办好了吗?”
这回纪袭桐真的愣住了,“什么?”
他扶住林暖的肩膀帮她站好,“你是问我离婚了吗?我怎么会离婚?”
林暖眼中又有泪水涌上来,“你没离婚?那你摘戒指干什么,误导我?哄骗我?勾引我?你想让我和有妇之夫旧情复燃吗?纪袭桐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坏人,你以前不是——”
纪袭桐打断她的悲情控诉,有些茫然无措,“等等,暖暖你等一下,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没有结过婚,我跟谁离婚?又何来有妇之夫的说法?”
林暖也茫然了,“你、你没结过婚……那你的戒指,对,戒指!那怎么解释?”
她总算是从混乱中找出线索,抓过纪袭桐的手,就摸上他无名指上的戒痕。戒指已经摘了许久,仍然有那么明显的痕迹,可见再过去的很多年里,纪袭桐都一直带着它没有摘过。
直到上一次在红毯上,他给她披大衣时,他的无名指都还带着一枚戒指。而等到他以投资人的身份来剧组时,就已经摘下了。
所以林暖才会处处对他避之不及。如果他坦荡一些,说些“好久不见”的鬼话,她或许还没那么难受。
可他偏偏如此,明知自己有让她心动的本事,却假装无辜,总是在她面前招摇,时刻引诱着她放弃道德放弃良知,为了一段年少旧情去破坏一个完整的家庭。
林暖的内心被道德感强烈谴责,她不敢妄想,不敢妄动,只盼着他走的那一天早早到来。可他却说要在这儿一直耗着,要耗到她杀青才肯散伙?
她简直要被纪袭桐逼疯了!
“你说的戒指,是这个?”纪袭桐长指摸上自己的衬衫领口,依次解开两粒扣子,从里面拽出一条银色的链子来。
链子上叮叮当当,串着一大一小两枚素戒。
“其实,那时候我走之前,想把这戒指送给你。但是,我又怕我太久回不来,如果有一天你等烦了,等累了,再让这戒指成为你的累赘和枷锁,那并非我本意。”
从纪袭桐开口,林暖就像是被施了定身符。
“这戒指,太简陋了,也确实配不上你。那会儿我的条件,确实也没办法买更好的戒指,除了奖学金,还有很大一笔学费生活费的缺口,我当时只买得起这个。”
“虽然没能在走之前送给你,但是我没后悔过买下这对戒指,我看着它们,就好像有了盼头,后来你说要分手,找你的消息都石沉大海,我第一时间看机票,一看票价——”
纪袭桐苦笑着说,“我当时的账户余额,竟不足以买下往返的机票。当时项目研发进行到最关键的阶段,我走不开,也不能一走了之。说来我仍愧疚,我当时甚至没有能力找你。”
他解开项链,取下两枚戒指,继续说,“后来我就戴上了其中一枚,一直戴着,它时刻约束着我,告诫着我,我曾经辜负了你,暖暖,对不起。”
林暖傻傻流着泪,进门时的凶悍和愤怒已经全数退散,只剩满心震痛,“所以这枚戒指,是我的吗?”
纪袭桐又重新把她抱紧,“暖暖,我回来了,我有能力给你更好的生活了,我可以给你买很多很漂亮的戒指,你还愿意给我机会吗?”
林暖狠狠一口咬上他肩膀,手指灵活地撬开他攥成拳头的手,钻进他掌心,抢了那两枚戒指出来。
她现在自己也买得起很多漂亮的戒指了,但是好像这世上没有任何一枚戒指比得上眼前这两枚戒指珍贵漂亮。
“纪袭桐,我就想要这一对,行吗?”
当年那个冬天的雪夜,她就应该拥有这对戒指,拥有纪袭桐的余生。(原标题:《当冬夜渐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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