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维坦按:家猫在窗前看外面的世界,估计主要是看到了鸟——起码,我家的猫是这样。但是否有胆量出去逛逛,还真从来没试过……有朋友建议,猫和人一样,如果没有从小栓上遛猫绳带出去,估计也很难养成逛一逛的习惯了。
不过,正如本文指出的,“反社会,怕水,慵懒”这些人们对于猫的定见也不一定都是正确的,即便经历了9500多年的驯养史,家猫的野性依旧存在,家猫和大自然的关系一直藕断丝连——所以,何不下楼遛猫?
至于文中出现的欧洲屠猫历史,可以参看新星出版社2006年出版、罗伯特·达恩顿(Robert Darnton)所著的《屠猫记》(The Great Cat Massacre),在此不再赘述。
文/Jackie Mansky
译/安德烈
校对/大药
原文/www.smithsonianmag.com/travel/traveling-cats-brief-history-180963433/
本文基于创作共同协议(BY-NC),由安德烈在利维坦发布
我家那只3岁的猫大部分时候都会懒懒地趴在窗边,脸冲着公寓外面高高的树枝,专注地盯着锈红色的鸫和木棕色的家雀。鸟儿偶尔把树枝弄出沙沙的声响时,她的瞳孔会瞬间扩大。
她是一只住在7楼的家猫,一直对外面的世界充满渴望。但是,即使存在任何让她出门的可能性,我也不会让她独自在自然环境中放飞自我。
所以,我采取了折衷的方式,去年给她买了根遛猫绳。在经历了开头的磨合之后,我俩相互适应了一种节奏:我给她套上皮带,把她捞起来,带到离家不远处鸭塘边的柔软草坪上。到了那儿,我就把她放在草上,然后由着她心血来潮地乱走。
路人们经常会盯着我俩,有时候也会遇上遛狗的人:大狗小狗都有。它们眯着眼看着我的猫,试图强行把她认作一只奇形怪状的狗。
她当然不是狗,她是一只用遛猫绳牵着的猫,而且出来遛弯的猫不止她一个。
作者那只栓着遛猫绳的猫(可能正在盯一只松鼠)。
今年夏天初始,劳拉·莫斯(Laura Moss)出版了一本书——《猫的历险》(Adventure Cats),劳拉在社区的工作是帮助家猫走向户外世界。《猫的历险》让我们认识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些了不起的猫,它们能登山、能露营——甚至能冲浪。
莫斯还是书的同名网站(adventurecats.org)的运营者。她解释道,猫能够外出旅行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莫斯告诉史密森尼学会网站的记者:“人们在社交媒体出现之前早就已经和猫一起出游了。”她说。近些年来,这种做法重新获得了社会的认同和关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人们在各种社交账户上分享关于“长毛朋友们”的照片和视频。
湖中一只名为Ren的猫。图源;instagram
互联网(不可否认,已经为猫猫们做了太多贡献)给这类反加菲猫(漫画里的胖子)类型的猫咪带来了新的关注度,这事本身并不稀奇。但是人们对猫的刻板印象并不公平,它们“反社会、怕水,还懒”——历史否认了这种认知。
梅尔·桑奎斯特(Mel Sunquist)和菲奥娜·桑奎斯特(Fiona Sunquist)在《世界野生猫类》(Wild Cats of the World)一书中写道:“从埃及、中东和欧洲最早关于猫的记述中可以发现,几乎在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有人的地方就有家猫相伴。无论人们走到哪里,都会带上自己的猫。对于大多数动物来说,大河和海洋这样的地形是屏障与阻碍,对猫的影响则恰恰相反。人们刚开始通过海路运送货物的时候,猫就是船上的一员了。这些猫在世界各地旅行,并在沿途的港口加入或者离开船只。”
一幅猫的图画,画面上的猫带着皮带,坐在食物附近。此画绘制时间约公元前1504-1458年。图源:Rogers Fund, 1930/Public Domain
虽然猫被驯养的证据至少可以追溯到9500年前【祖先是野生猫类“非洲野猫”(Felis silvestris lybica),称为沙漠猫,是斑猫(F. silvestris )的一个亚种。它们似乎于13.1万年前,从另一个亚种分支出来。一些野猫约于一万年前在中东被驯养,这些野猫成为家猫的祖先】,但直到埃及人将猫类捧在手心儿里之后,它们才开始频繁地被记录在案。早在公元前2000年。埃及人绘制的关于猫的图像证明,一些最早期的家猫是栓着皮带的(古埃及人用猫来控制害虫的数量,而且埃及人很有可能是用皮带来确保自己的除害能手不会逃跑)。
事实证明,猫非常善于执行这项工作,以至于埃及人将这些捕鼠能手与他们的宗教神灵联系起来。到了公元前525年,埃及人对猫的崇敬已经如此之强烈,以至于传说中波斯人能够入侵埃及的一部分原因就是——他们的士兵们把猫带到了战场上。故事中说,埃及人宁愿选择逃跑也不愿意伤害这些动物。
尽管在古埃及,出口驯养的猫是违法的,但在有人将几只猫偷渡出境后,猫便开始在世界各地传播开来。希腊境内猫的最早记录是一尊拴着皮带的猫挑战狗的大理石雕刻,这尊石刻出现在公元前500年。
然而,基督教的兴起标志了人类社会对猫态度的巨大变化。约翰·布拉德肖(John Bradshaw)在《猫的感知》(Cat Sense)一书中提到,公元1233年,为了打破埃及式的神谕体系,教皇格里高利九世(Pope Gregory IX)发表教谕《罗马之声》(Vox in Rama),教谕中将猫——尤其是黑猫——同撒旦直接联系在一起。在接下来的4个世纪里,由于人们将死亡迷信地归咎于巫术和厄运,欧洲的猫面临着被疯狂屠戮的命运。尽管猫的名声极差,它们依然能有能力控制码头和船上耗子的数量,因此,即使在这样一段动荡的时期,仍有越来越多的家猫,像格洛丽亚·斯蒂芬斯(Gloria Stephens)在《猫的遗产》(Legacy of the Cat)中所称的那样,“广泛的迁徙到世界各地的港口”。
美国海军研究所(U.S. Naval Institute)指出,这些喜欢冒险的猫不仅将老鼠抵御在货物之外,而且还成为了水手和探险家的伙伴。例如,一只虎斑猫“花栗鼠夫人”(Mrs. Chippy),见证了欧内斯特·沙克尔顿(Ernest Shackleton)1914年多舛的南极探险之旅。这只猫的主人是哈利·“花栗鼠”·麦克内什(Harry “Chippy” McNeish),是舰船“持久号(Endurance)”上的木工。船员们很快发现,“花栗鼠夫人”实际上是位绅士,但他的名字却已经被大家叫习惯了,他的个性很快就让他和船员们打成一片。不幸的是,“花栗鼠夫人”的结局悲惨。在“持久号”陷入碎冰中之后,沙克尔顿命令船员们把生活必需品消耗缩减到最少,并叫他们射杀了“花栗鼠夫人”。今天,在新西兰惠灵顿,麦克内什的墓旁矗立着一座青铜坟墓,以纪念“花栗鼠夫人”。
“花栗鼠夫人”实际是一只公猫。图源:northlincsweb
“花栗鼠夫人”(?-1915年10月29日)墓碑。图源:Atlas Obscura
其他的“船猫”故事也很多。维京水手喜欢在长途旅行中带着猫,并且由于挪威神话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引导作用,维京人对于陪伴自己旅途的猫非常尊敬【在挪威神话中,弗莱娅(Freja)是最伟大的女神,她驱使两只猫——拜古尔(Bygul)和特蕾娅古尔(Trjegul)为她牵拉战车。为了向弗莱娅表示敬意,维京人还有为新娘送猫的传统】。
弗莱娅和她的两只猫。图源:Northern Tradition Paganism
后来,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之时,猫在士兵中广受欢迎。士兵养猫既为了让它们陪伴自己度过战地时光,也为了抑制老鼠的数量。据估算,约有50万只猫在军舰和战壕中“服役”。马克·施特劳斯(Mark Strauss)在《小发明》(Gizmodo)一书中详细阐述了这些“勇敢又毛茸茸的士兵”,并重点描述了像“虎斑”这类出名的猫,“虎斑”后来还成了加拿大一支部队的吉祥物。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众多猫咪故事中有一个和温斯顿·丘吉尔有关。他与英国皇家舰艇“威尔士王子号”上的猫“大黑(Blackie)”有过一次著名的会晤。这只有着白色斑点的大黑猫后来被改名为“丘吉尔”,并且在1941年丘吉尔前往纽芬兰、与富兰克林罗斯福总统会晤时,陪伴他横跨大西洋【一些猫粉从两个人的合影中挑刺,引起了争议。照片里,首相拍着“大黑”的头:“(丘吉尔)应该遵守这个场合的礼仪,伸出他的手,等待“大黑”允许的信号,而不是上去就摸”,一位评论家表示】。
即使在今天,“船猫”的传统仍被沿袭着——就在今年5月,俄罗斯海军为一艘前往叙利亚沿岸的远途舰艇送上了自己的第一只猫。即便如此,“船猫”也不被允许在海港上随意溜走——这类行为曾经对封闭的生态系统产生了毁灭性打击。
“大黑”和丘吉尔。图源:Public Domain
不过,直到18世纪中叶,猫类才开始在欧洲重新扳回自己的形象。布拉德肖指出,法国的玛利亚女王(Queen Maria)让猫在巴黎社会中变得更时尚,而在英国,当时诗人对猫的高度评价同样提升了它们的地位。后来到19世纪末,猫猫们找到了最忠实的拥趸:作家和猫爱好者哈里森·韦尔(Harrison Weir)。学者们认为,韦尔是最早的猫奴,1871年他在英国创办了第一个当代猫展【人们认为这是第一个“现代的”猫展,理论上,第一次众所周知的猫展是在300年前的圣吉尔斯博览会(St. Giles Fair)上举行的,但当时评判猫的标准只有它们捕鼠的能力】。
“他因人们对猫长时间的忽略、虐待和残忍手段痛心疾首。他策划第一个现代猫展的目的是促进家猫们的福利,而不是提供猫主人相互竞争的竞技场,”莎拉·哈特韦尔(Sarah Hartwell)在《猫展简史》(Brief History of Cat Shows)中写道。猫展上有一只14岁的虎斑猫叫“老妇人”,是哈里森自己的猫。这场展览将猫带回了聚光灯下,猫再一次变得重要,它们作为家养宠物的地位也提高了。
但是,正是因为在这些早期展览中的猫都被拴着,家猫的地位提高并不意味着遛猫这事在伦敦随处可见。
在皇家植物花园的展览上的赏猫会,伦敦科沃,1901年。图源:Heritage Image Partnership Ltd / Alamy Stock Photo
蜜蜜·马修斯(Mimi Matthews),历史学家,她的新书《咬拿破仑的哈巴狗》(The Pug Who Bit Napoleon)即将发表,在发给史密森尼学会网站的电邮中写道:“我不觉得把猫拴在身边是一种独特的时尚——至少我在自己的研究中没有这类发现。在猫展中,栓绳只是人们在猫笼子外面控制它们的一种实用手段。”
哈利·波因特拍摄的猫。图源:Sussex PhotoHistory
不过,由于猫展的成功,第一个猫协会——大不列颠的国家猫俱乐部(the National Cat Club of Great Britain)——于1887年成立(不久之后的1895年,一个全国性的老鼠俱乐部也成立了)。也正是在这个时间段内,第一批 “病毒式”的猫图片开始传播:一位名叫哈利·波因特(Harry Pointer)的英籍摄影师为自己的“布莱顿猫”拍摄了一系列照片。照片的内容从正常的“自然美照”逐渐变成了令人捧腹的场景:猫咪们骑着自行车或者捧着杯子喝茶。他维多利亚式的宠物肖像强化了“猫不仅仅是捕鼠工具”的观点。
1914年9月,加拿大士兵和猫咪“虎斑”在索尔兹伯里平原。图源:Imperial War Museums
不过,从捕鼠猎手到娇宠的家猫的转变还有段路要走。正如阿比盖尔·塔克(Abigail Tucker)在《客厅中的狮子:家猫如何驯化我们并主宰世界》(The Lion in the Living Room: How House Cats Tamed Us and Took Over the World)里阐述的那样,直到20世纪中叶,猫的主要用途还是根除啮齿动物。一位记者在《纽约时报》上详细描述了1921年自己出国去莫斯科后看到的生活现象。
他写道:“这片土地上的一切完全不同。我在这里遇到的最奇怪的事情是,猫在街上像狗一样被拴着。”这并不是因为俄罗斯人觉得这两种宠物差不多。相反,正如记者解释的那样,原因归结于老鼠:“现在有这么多的老鼠,而猫是相对稀缺的,它们太有价值了,人们不可能让它独自外出,所以它们的主人把自己的捕鼠能手拴上了皮带。”
对于家猫来说,成为家庭宠物的原因归结于科技的进步。1947年猫砂的出现是至关重要的,起到同样效果的是更有效的害虫防治措施,它虽然没有让猫从几百年的岗位上退休,但这无疑使它们的压力不再那么大。塔克描述了这个从控制害虫的手段到家庭伙伴的转变,“也许家里的壁炉旁边就是个退休养生的最好选择。”
俄罗斯一只名为Nona的猫。图源:instagram
但是,为什么猫在扮演新角色、陪伴人类生活的时候,人们对待它们的方式与狗有如此之大的差别呢?
带狗出去散步更容易,这是真的。大约在1.3万到3万年前,狗已经被人们驯养成陪伴自己的对象。相比之下,家养猫登场的时间要更晚一些。2014年发表的一项猫基因序列检测结果显示,现代猫仍然只有一半的驯化程度,正因为如此,训练一只猫去户外行动并不是拴拴皮带那么简单。这也是吉姆·戴维斯(Jim Davis)的漫画《加菲猫》中取之不竭的笑点之一。当加菲的主人乔恩试图带着这只著名的猫散步时,他的努力对加菲一概没用,直到1981年约翰才得出结论,遛猫绳是不适合猫的。
1978年,首个拴着遛猫绳的加菲形象出现。图源:garfield.wikia.com
不过,性别偏见有可能也是人类没有用更多手段驯养猫的影响因素之一。历史上,人们一直把猫看做女性。在一项关于贺卡的研究中,凯特琳·M·罗格斯(Katharine M.Rogers)在《猫和人类想象》(The Cat and the Human Imagination)一书中把“可爱、美丽、被动的小猫”与社会对女孩和女人的性格塑造联系在了一起。
罗格斯写道:“生日卡上的猫要么是和小姑娘在一起,要么就出现在家庭生活的场景中,不管是坐在19世纪风格、做着刺绣的母亲们的摇椅旁(1978年),还是蹲在一堆母亲在母亲节丢下的待洗衣服上(1968年)。”不过她发现,当代的卡片已经开始反映出人们对家庭主题的更大的想象(“当女性出现在非传统的角色中的时候,猫开始和男性画在一起”),这可能有助于反击“家猫”只该呆在家里的想法。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猫生来就要漫步在大自然中。就像莫斯观察到的那样,猫的性格就像人类一样。一些家猫很乐意在沙发上懒散地度过时光,确实没什么去户外冒险的渴望。
但在这个世界上,绝对不是所有的猫都这么“宅”。
“叛逆之爪,施特劳斯·冯·斯凯特堡”。图源:instagram
有只名叫弗拉基米尔(Vladimir)的黑白花色猫,正在环游全美59家国家公园的路上;有只名叫“叛逆之爪,施特劳斯·冯·斯凯特堡”(Strauss von Skattebol of Rebelpaws,简称斯凯奇)的多趾缅因猫,正在南大西洋航行——莫斯记录的“探险猫”们展现了另一个猫群——他们追随勇猛先贤的步伐,从随船只环游世界、在欧洲十字军的铁蹄下苟且偷生的过去,一路走到了可以漫步在自己的欢乐王国中的今天。
它们不会像户外猫和野猫那样对野外的本地物种构成威胁,这些猫安全地探索着这个世界。今天,它们的故事在社交媒体上被人们疯狂地分享、点赞,它们打破了家猫刻板的角色——炫耀着这个长久以来一直用爪爪控制着世界的族群。
缅因州约克海滩上的一只名为Burma的猫。图源:instagram
图源:instagram
澳大利亚布里斯班一只名为Gandalf的白猫。图源:instagram
犹他州沙漠里的一只名叫Millie的猫。图源:instagram
一只名为Ren的猫在悬崖边。图源:instagram
瑞典一只名叫Yuki的家猫。图源:instagr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