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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城外的木屋边,传来阵阵悠扬琴声。
琴声停止,涂千蓝抬起头来,望着延伸小路,一声哀叹。苏姑娘是不是骗她,她在这里等了一个多月,那人也不曾来。
站起身来,凝望远方后,她这才把琴收拾妥当,放回小木屋。
忽然,听见门外枯枝断裂,“咕咚”一声,像是有人走近。窗边出现一个人影,她盯着眼睛看,竖起耳朵听,又紧张,又期待,只等那人推门而进。
一个月前,苏姑娘苏红月来找她,问她还记不记得四月初六那日与她隔墙凌空琴箫和鸣的人。
一听见琴箫和鸣,她心中一荡,脸上不觉泛起红晕。那日游览望江楼,恰逢阴雨,绵绵下个不停,丝毫不歇。
她被困江楼之上,无奈之下,便演习乐曲《玉笛引》。弹奏之时,窗外竟传进悠扬的萧声。
她的乐曲淡雅婉转,萧声明洞空灵,琴声萧声交织,同窗外哗哗雨声竞相交融,变作一曲沁人心田的和鸣,幻幻如有雀翎飞仙。
乐到高处,似坠梦中。琴箫停止,乐声久久回鸾。
她走到窗边,犹豫一阵,轻声寻声问对方是谁。对方并不应答,只是平和一笑,听那笑声似是一位男子。
至此以后,她仿佛患了相思。每日愁眉不展,茶饭无味,奏乐无感,恍恍惚惚如失了魂,耳边总是那笑声,每日都是雨夜里出现和她神交已久的男子。
但她却不知道他是谁。
几个月后,苏红月来繁星坊找她,说是拜一位公子所托,来请涂千蓝移步,并拿出一根玉笛当场演奏了那乐曲。只听得涂千蓝心神恍惚,倍感亲切。她急忙问苏红月传话这公子在哪里。
苏红月意味深长一笑,“跟来便知道。”
涂千蓝跟着苏红月出了曹州城,来到城外一座紫竹林的小屋外。
苏红月告诉她,那人现今有要事在身,等忙完要事便会来这里,让她务必住在这里等他,只要等到他,两人的缘分便到了。
涂千蓝将信将疑,等待此事,是最磨人心神的,若是他一直不来,青春难道要消耗在紫竹林木屋的等待中?
苏红月诚恳的眼神,又让她有些相信。最终,她决定在这里等待半年。半年一过,若那人还没来,她便搬回繁星坊。
苏红月似乎还有别的事情,模样很焦急,还没来得及告诉她那人的名字便离开了。
她默默在紫竹林等了一个月,终于有人来了。
那人站在窗边,并不进门,人影映在窗上,涂千蓝心道,难道是翠竹影子?
她走到门口,忐忑推开门,轻轻探出身子往外一看,吓得赶紧缩了回来。站在门口,抚慰狂跳的心,定了定心神,再次推开门,涂千蓝看清楚了窗边的身影。
是个男子,他满身鲜血靠在窗边,动弹不得,不知死活。
涂千蓝大着胆子走上前,却见男子睁着眼睛,呼吸沉重,他看见涂千蓝,吃力向她伸手。
“姑娘,我……”说出个“我”字,男子接不上气,头一歪,晕了过去。
涂千蓝望着他,一颗心咚咚狂跳,听见远处传来脚步声,十分急促。她急忙扶着那人进入内屋。
刚把他扶到床榻上,屋外脚步声渐止,似乎已将她木屋团团围住。
“吴觉,别躲藏了,把东西交出来,兴许还能留你全尸。”门外人朗声道。
涂千蓝听门外喝声,再看床上昏迷男子,头裹方巾,眉清目秀,若不是脸有血污,不失一位俊朗公子。
他会是那人么?又怎会被人追杀?
她将被子拉过来,为吴觉盖上,吐了一口气,缓步走了出去。
2
门外站着一群人,面目狰狞,凶神恶煞,或许是来者便不怀好意,涂千蓝看他们更多了几分凶恶。
或许并未想过破木屋会走出个窈窕淑女来,众人一愣。一人问道,“姑娘,吴觉在何处?”
涂千蓝正准备张嘴,“轰隆”一声,木屋里跳出人来,他挥舞一把柴刀向众人砍过来。
涂千蓝吓了一跳,赶紧后退。
众人拉开架势迎战,十几人围着吴觉斗成一团。
吴觉身陷人群,转头看了涂千蓝一眼,眼神似告诉她快找地方躲藏。
一人注意到他的眼神,转身拿刀向涂千蓝刺砍过来。
涂千蓝吓得不敢动弹,直直地站在原地。
“噗嗤”一声,那人的刀即将砍到涂千蓝时,吴觉手中柴刀一过,拦腰一斩,那人吐血倒地。
涂千蓝惊吓中,露出感激神色。
混战之下,吴觉分心,身上中了好几刀。几人见他回护涂千蓝,急忙向她攻过来。吴觉迅速回救,身上又中了几刀。
赤血纷飞,吴觉杀红了眼,挥舞着柴刀向那几人砍去,身体挡在涂千蓝身前,护着她。
涂千蓝凝着眼神,望着身前魁梧的吴觉,情势危急,心中无比温暖。
突然间,后脑一痛,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再次睁开眼睛,只见尸横遍野,血染泥土,空气中隐隐有一股血腥气。
她坐起身来,在众多尸身中找寻吴觉。他趴在不远处的竹笋边,满身是血。
涂千蓝醒了醒脑袋,站起身跌跌撞撞走过去,伸手去探吴觉呼吸。心中忐忑,紧张,不安,各种情绪交织,手指探到吴觉鼻间,微微一股热流。
还活着,她庆幸得直流眼泪。
吃力地把吴觉扶进木屋,涂千蓝打来水,为他洗净了身子,包扎伤口。
小心翼翼解开衣服,衣服里掉出了个油纸包来。
她捡起油纸包,心道那些人要找的是这个东西吧。把油纸包放到一边,看着他健壮的身体,一张俏脸羞得绯红,似那春日里的樱桃。
包扎完毕,她担心歹人们会再来,心下合计,决定带着吴觉离开。
离开之时,她一把火烧了木屋。
站在火光前,她寻思,已不需再等任何人,她坚信,吴觉便是她要等的人。
她没有回繁星坊,在曹州市集租个偏僻的小屋,照顾吴觉。因为受伤严重,伤口化脓,吴觉高烧不退,也未醒转,神情恍惚地喊着“小翠”。
听他一遍又一遍地喊小翠,涂千蓝心道,那小翠定是他念念不忘的心上人。
每日照顾吴觉,听他念着小翠,涂千蓝心既失落,又充满遥望。
她每日抚琴,琴声悠扬,一声一曲弹奏着《玉笛引》,乐声中畅想他和小翠的故事,想象中的“小翠”是她自己。
吴觉的伤口一天天好了,却兀自未醒。他的身子骨十分硬朗,不知是刻意不醒,不想面对纷繁的现实,只想沉醉于梦中,还是不想面对涂千蓝。
某日,她买完菜回来,推开门,床上空无一人。
她心中咯噔一声,他一声不响地走了。
站在原地,望着空床愣了很久,内心失落。她缓步地走进去,站在床榻前,陷入沉思。他去了哪里?我该如何去找他?她内心纠结,手中的菜篮掉落,菜撒了一地。
一个身影遮挡住倒落的提篮,一只手拾起那些菜,身影遮挡住涂千蓝的视线,“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声音温柔,犹如一把绳索游到涂千蓝的心上,将她牢牢束缚住。
涂千蓝双眼模糊,泪眼朦胧,一把抱住吴觉,轻轻抽泣,仿佛这些日子的艰辛化作眼泪风干。
吴觉拥着她,手轻缓抚背,安慰她这些日子的苦涩。
桌上烛台,火焰摇舞,缓缓熄灭,缕缕青烟笼罩纱。
3
涂千蓝幸福满溢。
吴觉性情谦和,风趣淡雅,与她性子相投,竟似从她梦中走出一般。
两人无所不谈,相谈甚欢,好似心心念念,走失了很久的挚友。
吴觉走南闯北,经历颇丰,常常给她讲江湖轶事,她听得津津有味。他做得一手好菜,江湖男儿能烧一手菜肴,实属不易,他竟烧得如御厨一般,吃得涂千蓝赞不绝口。
尽管如此,她却认为,他心中藏着事情。
有好几次,夜深人静时,涂千蓝从熟睡中醒来,身边总是不见他。她担心他会就此走掉,惴惴不安睡不着。
次日清晨,他又出现在她身边。
她试探着问他去了哪里,他却说哪里也没去。
有时白天,他也会坐在房顶上,呆呆地望着远方。
远方定有他挂念的人,站在楼下望着他的涂千蓝想,心中黯然伤心。
一日,她终于鼓起勇气,问他平日里为何如此颓丧。
吴觉犹豫了一番道,他丢失了一件极重要的东西,是一个油布包裹。
涂千蓝微微吃惊,问他是为这事烦恼?
吴觉点头。
涂千蓝哭笑不得,走进房间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满是灰尘的油布包裹递给吴觉。
吴觉手拿包裹,愣住了,转而喜笑颜开。他本以为在他昏迷之时,包裹已丢失,却不想涂千蓝一直好好保存着。
他打开包裹,是一本满是偈语的佛经。
涂千蓝心中奇怪,他怎会为一本佛经差点失了性命,而且郁郁寡欢。他叹了口气,把事情经过告知了她。
吴觉本是江湖人,和青梅竹马的郑小翠一起浪迹天涯。
一日,遇见一伙人围攻一位僧人,两人出手救了僧人。相互介绍,这才知道,那僧人乃是坛宗寺得道高僧济善大师。
原来,坛宗寺藏有一部典籍记载着绝世非凡的武功,若得到修炼参悟,便能无敌于天下。
往日,天下太平,地方武装还能护卫坛宗寺周全,如今无数天下大乱,歹人趁乱攻入坛宗寺盗取典籍。
坛宗寺焚烧殆尽,寺中僧人尽遭屠戮。
济善大师不得已乔装出逃,无奈还是被发现了。饥困交杂,伤势过重,济善大师命在旦夕,圆寂之前,他把被油步包裹的典籍委托给吴觉,请他帮忙捎给空山寺玄空禅师处保管。
吴觉当场拒绝了,这是个烫手山芋,一旦接手,犹如众矢之的,被江湖群起而攻之。郑小翠却心肠柔软,不忍心济善大师愿望落空,不管不顾答应了他的要求。
济善大师微笑圆寂。
两人掩埋济善后,赶紧朝空山寺奔去,早日把这祸胎扔出去。无奈消息走漏,两人接二连三遭到追杀,郑小翠在渡江之时,被歹人踢入滚滚江流之中,再无身影,恐怕早已不测。
讲到此处,吴觉哽咽不语。
一路追杀至曹州,幸得涂千蓝相救,留下如今残躯。
涂千蓝悲喜交加,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若他不接包裹,便不会遭到追杀,郑小翠也不会死,更不会在末路之时遇见涂千蓝。
“如今包裹安在,你有何打算?”
吴觉道:“我自当信守诺言,纵然万劫不复,也将此物送归少林寺。”双目炯炯,一股男儿气概感染涂千蓝。
她胸中翻涌,伸手握着吴觉手,愿意和他一同前往。
吴觉断然拒绝,路途险恶,他不想她犯险。涂千蓝不同意,也不愿他只身犯难。
两人争执一阵,吴觉最终拗不过涂千蓝,同她约定,路途一定要紧跟其后。
第二日,两人准备了些许干粮,便朝空山寺而去。
4
北夷南来,战乱频繁,路野饿殍,满目萧杀。
两人行于小道之上,过了兖州,远眺便见空山。
为掩人耳目,两人一副村民打扮,沿途低调行事,尽量不惹人怀疑。累了睡路边,喝了喝溪水,饿了摘些野果吃,两人为伴,倒也自在安逸。
只是时局太过混乱,抢掠不时发生,两人尽量避而远之。原以为能平安到达空山寺,却不想还是走漏了风声。
一群蒙面贼人在丛林中拦住两人,指明要典籍。
吴觉掩护涂千蓝,边斗边退,徒手杀死了好几人。涂千蓝被暗箭伤到脚踝,摔倒在地。
一贼举刀向她砍过来,她只能闭眼等死。吴觉惊呼一声飞身过来相救,一刀砍了贼人脑袋。他扶起涂千蓝,向丛林深处跑去。
行到一棵参天大树下,涂千蓝腿疼,吴觉扶她坐在路边的一处晒石上歇息,为她包扎了伤口。
她悲伤自己没用,拖累了他,让吴觉先走。
吴觉不以为意,把她安顿在大树洞里,让她躲在里面,没有他的呼喊,千万不要出来,他则去打水摘果子充饥。
涂千蓝拉扯他的衣襟,不舍放手,让他千万小心。
吴觉轻轻抚慰她,沿着树向上爬去。树枝散发着沙沙声音,好似有人穿行林间,又好似凌风穿凿树叶。
涂千蓝伸手抚摸伤口,心中担心吴觉。突然间,传来几声急促的树叶交错的声音,树叶如雪花飘落,一声沉重落地声响起。
躲在树洞里的涂千蓝内心一紧,莫不是吴觉遭遇不测。她不敢细想,躲在树洞里既焦躁,又不安。
不多时,一阵混乱的马蹄声,惨叫声不绝于耳。涂千蓝心中狂跳,难道吴觉出事了。
惨叫声声入耳,她忍受不住煎熬和折磨,钻出树洞看个究竟。
这一探身,一条绳索向她飞来,套住她的身子便往外拖。她无法挣扎,被绳索绑着拖了一段距离,身体腾空,落到一匹马上。
她脑袋一空,浑身颤动,抬头一看,抓她的人不是歹人,而是蛮夷。
他们奇装异服,高头大马,背负弓弩,手握绳索和弯刀,约莫有三十来人。叽里呱啦的不知说些什么,每人马匹上绑着姑娘,有昏迷不醒的,有嘶声喊叫的,更有一刀毙命扔下马的。
他们一路烧杀抢掠,走一路屠一路,如屠猪狗。
望着这些蛮夷,涂千蓝心沉入寒冰,她被绑着进入大寨。
涂千蓝,仿若世界变作黑暗。
一路北来,天气愈见寒冷。涂千蓝戴着镣铐,裹着貂皮裘袄蜷缩在墙角。
两个月来,涂千蓝受尽了虐待与侮辱。某日,和她一起的姑娘挣脱绳索,即将要救她之时,被那叛徒头领发现,涂千蓝立即抱住那头领,那姑娘踉跄逃脱。
头领愤怒,涂千蓝受尽折磨。跟随北夷来到京城都鲁郡,那叛徒当做战利品把她献给了一名贵族藩王。
藩王好色,名下美女千万,并没看上满身伤痕的涂千蓝,把她送给了藩王的车马吏。
车马吏是个酷吏,用各种方式折磨涂千蓝,一不高兴就打她,常常打得她皮开肉绽。
她有好几次想咬舌自尽,或撞墙而亡,但都被车马吏的奴婢拦住。她嘴安装了夹板,固定双颧,身负枷锁镣铐,锁在石柱上。
那奴婢也没有好脸色,常用竹签扎她,痛得她死去活来。
她煎熬不住,问车马吏为何不让她死?车马吏面目狰狞,冷笑道,大王送他的东西,总是喜欢要回去。若是她死了,往后大王要回,他拿什么还?
涂千蓝痛苦更甚。
刚被蛮子抓住时,她满怀希望吴觉会来救她,越是经历苦难,越是把这份希望藏于心中。煎熬不住时,她也在想,吴觉兴许不知道她被蛮子抢掠,缘何来救?
心心念念的疼惜吴觉在江南之地找寻她的踪迹。等了两个多月,人生几无希望,只一心寻死,结束悲惨人生。
皓月当空,她仰望星空,明月前出现吴觉的身影,那身影越见清晰,朝她微笑。
蜷缩在角落黑暗处,她将锁链缠绕在脖子处,准备身子猛冲,拧断自己的脖子。
此时此刻,她心中最舍不得的便是吴觉,但如今污糟的自己已配不上他。正自犹豫间,突见火光冲天,传出惨叫,她心中一紧,莫不是北夷又起了内讧。
房屋火势越烧越旺,她不想再被当做物品送来送去,一心寻死。
“吴郎,你我有缘,来世再续吧。”她鼓足勇气,身子猛地向前冲去,锁链一紧,只听“咔擦”一声,身子被一股牵引之力向后一拉,仰倒在地,脖子歪在一边,眼看活不了了。
5
睁开眼睛,全身无力,双眼朦胧。
眼前出现一人,是吴觉。
他将一勺稀粥送到她嘴前,她喉头僵硬,吞咽困难。吴觉将勺抬高,稀粥一点一点流进她嘴里,直暖到胃。
她庆幸于自己还活着,庆幸吴觉终于救了她,躺在床上,流下泪来。
吴觉拿过手绢,帮她擦去眼泪,她闻到一股淡淡檀香,心中充满歉疚和温暖,泪流满面。
几日来,吴觉守在她身边,尽心尽力照顾他。隐约朦胧中,她竟听见那熟悉的萧声,定是吴觉怕她伤心难过,专程吹给她听的。
她沉浸在萧声中,沉沉睡去。
过了几日,双眼能见物,眼前的吴觉也清晰了些。他依旧健硕,步履中多了几分沉稳。每天喂她的稀粥各异,喂她喝的药也不如往日苦涩。
又过了几日,双眼更加清晰,清晨吴觉端着粥来道他身边。尽管身不能动,她却欣喜万分,拉开窗帘,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不是吴觉,陡然间如坠冰窖,不堪回首的往事浮现在眼前,浑身颤抖,紧张得全身冰冷。
“你……你……你……是谁?”
男子淡然一笑,并没退去,“该喝药了。”沾了勺药,一点一点地喂涂千蓝。
看清楚了那人,涂千蓝原本拒绝,但见他一如往日般温柔,汤药流入喉咙,抗拒也少了几分。
喝粥吃药后,男子作了自我介绍,他乃是衡州郑士余,有人委托他来照顾涂千蓝。
他从兜里拿出一封信,委托他寻找涂千蓝,并照顾她,还附上了一张金叶子。
她想,定是吴觉所为,眼前这人浓眉大眼,一身正气,不像是坏人。眼前生活安定,几个月来颠沛流离的悲苦一股脑地涌出来,差点哭得晕厥过去。
郑士余已向回信,不多时委托之人会赶过来。吴觉会来,涂千蓝燃起希望,却又暗自神伤,她已经配不上吴觉,心中决定,等见到了吴觉,便再无留念。
这一等,等了六个月。
这六个月来,涂千蓝和郑士余朝夕相对,涂千蓝总是错把他当做吴觉。
郑士余比之吴觉,过犹不及。
6
六个月后,来了一男一女,女子是当初安排她住进小木屋的苏红月,男子是沈禹。
原来办完张子凌的事后,两人去曹州郊外木屋寻找涂千蓝。木屋焚乱,没有涂千蓝的踪影,这才委托郑士余寻找涂千蓝。
涂千蓝连问他们吴觉呢?
苏红月顾左右而言他,并不直面涂千蓝的问题。
沈禹转头看了苏红月一眼,又看看涂千蓝,想说些什么,止住了。
涂千蓝不依不挠,不断询问苏红月。
沈禹探口气,让涂千蓝忘了吴觉吧。
涂千蓝连问为什么。
沈禹道:“吴觉已经和别人成亲了。”
涂千蓝心咯噔一声,摇头不信,他明明还修书一封让郑士余救她,怎会娶了别人。他依旧想着她,念着她,等着她,这都是沈禹编出来的骗他的谎言。
沈禹摇着头,丧着脸,从衣兜里拿出一封信来,委托郑士余的信,不是吴觉写的,是他们写的。吴觉,根本就不曾找过她。
这句话犹如雷击,涂千蓝康复的身体,摇晃两下,昏了过去。
郑士余急忙扶她到床榻休息,神情关切。
三人望着哀伤昏迷的涂千蓝,自觉地退了出来。
郑士余也没想到委托他的竟是个娇柔的小姑娘,他上下打量了少年少女,少年英爽俊逸,少女灿然毓秀,好一对江湖璧人。
苏红月从小红包里拿出一张金叶子递给郑士余,问起他找到涂千蓝的经过。
郑士余拒绝了她的金叶子,讲了起来。
收到信后,他追查打听涂千蓝的下落,一个多月毫无结果。后来在路途中救了一位南逃的姑娘,恰好那姑娘是被涂千蓝所救,他知道了涂千蓝被北夷掳劫。
郑士余不忍心那姑娘颠沛流离,将金叶子换成了碎银子送给她,让她回家路途小心些。
告别姑娘,他北往都鲁郡,查到了涂千蓝被关押的地点,烧了车马吏的府邸,杀了车马吏满门,把涂千蓝救了出来。
原本救她出来就该离开,他见涂千蓝命途多舛,心生怜悯,于是尽力照顾她。不想这半年和涂千蓝填词作赋,和歌而吟,琴箫和鸣,对她多了几分欣赏和眷恋,更有几分不舍。
只是她心中藏着吴觉,昏迷之时也念着吴觉,他只能把这份暗生的情愫埋没于心。
三人坐在庭院里的石桌边,沏着清茶,坐在月光下,隐隐传来涂千蓝嘴念吴觉的声音。
沈禹看了看惆怅些许的郑士余,嘴上道:“她念着吴觉,他不一定会念着她啊。”
郑士余的脸轻轻抽搐几下,苏红月眉开眼笑,“你敢不敢用你深情换她痴心?一辈子如当下这般喜欢她,照顾她,若能,我们便帮你。”
郑士余见苏红月如此说,转头看了一眼房内躺着的涂千蓝,眼神闪烁着坚定。
苏红月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这件事情,交给我吧。”
沈禹额头冒汗,这样乱点鸳鸯会不会不妥。
苏红月笑道又没乱点你鸳鸯。
沈禹看着苏红月,脸颊含羞,心头一荡,若那鸳鸯是你,我倒是不介意。
7
深夜时分,宽敞宅邸庭院里,房间雕花木窗透出光亮,一个人影浮现在窗前。
房中人是吴觉。
“什么人?”吴觉放下书,向窗外射出两枚暗器,哐当一声,两个身影躲过暗器,跃进房间。
苏红月手拿暗器,扔在地上,沈禹则拿在手中把玩。
吴觉见是他们,警觉起来,问他们何来。
苏红月道:“涂千蓝涂姑娘找你。”
吴觉面容欣喜,“千蓝没死?现在何处?”
苏红月眼珠转了转,“千蓝姐姐已另有别人,你也娶了别人,因此特让我来告知你,望你安好,勿再念他。”
沈禹一听诧异,苏红月分明是强拆涂吴二人。若涂千蓝往后知道,必定恨死他们。他不忍心欺骗对方,抢过苏红月的话,道:“涂姑娘无恙,现在郊外茶舍养伤,只不过……”他想说茶舍里还有郑士余,怕你去了不方便。
“是吗?在茶舍,走吧。”吴觉急匆匆,迈步就往外走。
苏红月眉头一皱,恨恨盯了沈禹一眼,责怪他多事。
沈禹见她生气,脸颊红晕,暗自高兴。感情之事,该感情之人自己解决,若两人心心相映,谁也不能把他们分开。若两人没了感情,迟早会分。
感情啊,讲究一个缘字。
吴觉迈了两步,停下脚步,“还请二位带路。”沈禹快步走上前,苏红月脚步缓慢。经过门槛时,身后袭来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苏红月快速躲开,沈禹摔倒,哇地吐了一口鲜血,瘫软在地。
还未缓口气,吴觉从房中奔处,一掌击中沈禹胸口,将他打得飞将出去,撞于墙壁。
沈禹力气全无,痛苦不堪,心中骂了吴觉祖宗十八代。
“人生有那么多闲事可管,你们偏偏要来管我的事。涂千蓝被我卖了个好价钱,你们把她找回来干什么?让我再卖一次?”吴觉双掌含气,凶神恶煞向躲在一边的苏红月拍来。沈禹惊诧万分,万没想到吴觉竟是这种人,浑身疼痛,心里骂得更难听了。
我受尽折磨苦找数月心上人,拿着卖我的钱娶了新妻。
“你没事吧?”苏红月询问沈禹,又向吴觉道:“早知你是这种人,今次就是来收你的命。”
吴觉冷笑一声,手掌向她拍过来,突然一剑刺来,他双掌回收。剑锋寒光,差一厘便削掉了他手掌。一人挽过苏红月,向上一送,便把她送上了房檐躲避。
那人同吴觉正面而立,浩气凌然,正是郑士余。
“你适才道,涂千蓝是被你卖了的?”郑士余问道。
“你是什么人?”
郑士余怒气燃烧,喝道:“我问你,涂千蓝是否是被你卖了的?”
“女人本如物,她值些价钱,若你要,我也可以帮你物色,卖你一个。”吴觉调笑道,一脸不屑。
郑士余鄙怒相叠,挥舞着剑向吴觉刺来。双掌一剑,在庭院中斗得叶落石飞。
郑士余边斗吴觉,边质问他。
吴觉傲慢回答,涂千蓝挑选的货物而已。他的生意是专挑貌美的女子,玩弄之后,便把她们卖给异族为奴。那些女子不是暴毙边野,便是羞愤自戮,几乎不活,几乎不会找他麻烦。涂千蓝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女人。
这像是对他生意的否定,自傲之人都无比自负。
郑士余愤怒至极,一招剑法使出了十成力道。一剑刺中吴觉的发髻,吴觉被散落的头发遮挡住了视线。
趁着机会,郑士余刷刷刷三剑,点中了他的手腕脚腕,鲜血涌出,他仰倒在地,成了废人。
“我做我的生意,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你若喜欢涂千蓝,送你便是,你又何必杀我?若饶我性命,我送十个美女,保管人人胜过涂千蓝。”吴觉浑身是血躺在地上,嘴里哀求道。
庭院门口,站立一人,冷冷看着他,随即缓缓而来,走到他面前。
所有的一切,涂千蓝听在耳里,原以为的爱情却不想只是一场生意,她的心中万念俱灰,还不如死在北方荒漠之地,免得经受如此痛苦。
“看什么看?你这为奴为婢的贱人,老子当初就该一刀杀了你。”吴觉满脸是血,咧嘴大笑。
涂千蓝不想再听,双眼含泪,愤而夺过郑士余的剑,向他刺去,将他扎死在地上。
她浑身颤抖地看着死去的吴觉,拔出剑就往脖子抹去。
“使不得!”郑士余一掌劈过去,打落了她手中的剑。
她颤颤巍巍望着郑士余,痛苦而哭。
8
五日后,沈禹的伤恢复得差不多了。
这几日都是苏红月在照顾他,喂他喝药的时候,望着她娇嫩润泽的脸蛋,忍不住凑上前亲她一下。
苏红月生气地把汤药盖在他头上,他满足地微笑道:“我还是个病人啊。”
一支袖里剑从窗外射进来,钉在墙上。
苏红月走过去拔下剑,拿出一封信,看了后叹口气,“郑士余和涂千蓝走了。”
沈禹拿过那封信,信中写道:
“舍弟,舍妹,连日来多番照顾,在此谢过。千蓝心中悲苦,不想再面对任何人。为兄一生漂泊,居无定所,往后之日就陪着千蓝作一对飘零燕,浪迹天涯。天南地北,有缘再见,勿念!”
两人读着郑士余留下的信,惆怅满怀。
沈禹道:“涂千蓝从今往后有郑士余陪伴,也不会孤单。”想到涂千蓝的情殇,感叹不知郑士余何时才能抚慰消除。
苏红月把信折好,从包裹里拿出《天命姻缘录》,涂千蓝和郑士余那一页恢复大半,红线即将相接,假以时日,便能修成正果,心中高兴起来。
窗外明月几圆,她随口道:“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愿你二人百年好合。”
又几日,沈禹伤愈,想着离开墨门有些时日,准备起身回墨门向师父报告退婚情况。想着离开,又不舍苏红月,于是邀请他去墨门小住几日。
原以为苏红月不愿意,没想到她一口便答应了。沈禹心中开出花儿来。
两人在镇上买了两匹马,往南方玉汀州墨门而去。
9
望江楼上,雨帘如幕。
微风徐徐,涂千蓝坐于地,弹起了《玉笛引》。一窗之隔,躲雨的郑士余听见琴声,拿出玉笛,和而歌之。
琴箫阵阵,飞柔在雨幕中。
骤雨新歇,涂千蓝抱着瑶琴,回味着笛声,漫步河边。望江楼上,郑士余望着那抱琴姑娘的背影,渐渐没入桨声灯影中。(原标题:《天命姻缘录·涂千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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