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这又跟我解释,在道门也有许许多多的规矩,比如道教中不分男女,均以师兄弟相称,女性为坤道,男性为乾道,如果不是一个师承法脉的,无论辈分高低,一般见面称呼师兄或者道友、某爷即可,同一法脉具有师承关系的必须按照规矩来,称呼师叔、师伯、师爷等。
道教徒见面打招呼在祝福或者告别或者祈祷的时候,会有“福生无量天尊”、“功德无量天尊”、“度人无量天尊”等。
所以爷爷和土地爷算是心照不宣的告诉彼此,都是道门中人。
我这才反应过来,这么姓张的土地爷,也是道士?
土地爷等我和爷爷说完话后,这才开口,“没想到是正一道天师掌教陈复阳,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不过我这才来找您,也是有件事情想说明,这城隍的位置我是不会坐的,我只会掌管土地司职。至于城隍是您亲手收拾,听说龙门派的法印法剑都到了你们手中,城隍被你们推翻,那便由你们来坐。”
我愣了愣,这土地爷是个傻子吗?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城隍爷的位置可比土地爷大,他为什么不愿意去坐这个位置?
我好奇的问,“你不想当城隍吗?”
姓张的土地爷回头看着我,语气严肃说,“要不你来当!你小子小小年纪,却能把城隍庙推翻,娶了幕府千金,没人比你更合适做这个位置。”
我听了不禁发笑,土地爷也真会开玩笑,我一个八岁娃子,哪里有本事当城隍,再说这阴司差事可都是死人才有资格做的,我还不想死。
爷爷这时突然微眯双眼,笑呵呵说,“行,这一带的城隍我们爷孙二人看着。”
土地爷又开口,“不过你们这事情惊动了判官府,虽然你是陈复阳,可阴司有阴司的规矩,你插手这件事,阴司的人可不会就这么算了。至于你们之后的事情,我只做土地分内职责,但倘若有丝毫目无法纪之事,我也绝不会放过你们。”
话音落下,土地爷又一次行了道礼,没与我们多说话,便转身离开。
爷爷说的一点也没错,这个土地爷心地不坏,就是太上纲上线,一根经死脑筋,以法局尊不知变通。
我不理解为什么爷爷答应我们来管城隍庙,爷爷却告诉我,既然没有合适的人,阴司现在乌烟瘴气,若是没有人管着,阴间人跑到阳间来作乱可就不好,毕竟第一个危害的就是我们乡。
做人要有原则,既然是我们推翻了城隍,那也不能弃之不管。
爷爷二话不说,拉着我就往村口的城隍庙走去,爷爷去旁边捡来废弃木板,又找来朱砂笔,两手一挥,直接把原本城隍庙写的上联“泪酸血咸手辣口甜,莫道世间无苦海。”下联“金黄银白眼红心黑,须知头上有青天。”的对联掀掉。
爷爷提笔在废弃木板上,赫然写下新的对联,上联“老子世间无敌”,下联“孙子天下无双。”
我呆呆的看着爷爷写下的对联,心里想着,这么猖狂,弱弱的问了句,“爷爷,我们这样不会被打吗?”
爷爷满脸鄙视的看着我,嫌弃到了极点,伸手戳着我脑门直骂,“蠢驴蛋子,肚里没墨水只会被人笑话,都说了几遍了,敬惜字纸,老祖宗创立的文字,必然有深意。老子非老子,道家创始人就叫老子,后人称太上老君,那你说他是不是世间无敌?”
爷爷这么说,是有道理。
我又问,“那孙子天下无双呢?”
爷爷呵呵笑了笑,“这孙子你可当不起,《孙子兵法》被奉为兵家经典。李世民说观诸兵书,无出孙武。兵法是谋略,谋略不是小花招,而是大战略、大智慧。我写下这对联,是告诫阴阳两界人,咱们这个城隍庙,既讲道理,也讲规矩。但若是肚里没货的人,非要把它当成我俩,那就是给我们戴帽子,这也怨不得我们了,那就当我俩厉害呗。”
原来一语双关就是这样的,我当时顿时觉得,爷爷虽然看上去粗鄙野蛮,可是却是智慧很深的人。
我给爷爷搭把手,帮着把写好的木板对联,挂在了城隍庙两头。
回了家里后,爷爷又做了让我觉得很奇怪的事情。
农村人盖房子花不了多少钱,房间本来就多,不过有间屋子说是当时木匠做工时候和爷爷闹了矛盾,就故意给房间里睡觉的地方修了房梁。
老人们常说,“梁下住活人,梁上住鬼神。”
也就是人不能睡在梁下面,否则会被大梁压了人的运气,要是命不够硬的人,指不定哪天就成了老瞎子那样,自己给挂梁上去了。
后来那个小房间就一直没人住,顶多用来放些不用的东西,当仓库。
可爷爷今天从城隍庙回来后,就直接到了这屋里睡觉,而且是故意睡在梁下面。
我后来思来想去,都觉得很奇怪,就跑到爷爷睡的屋里看去,见爷爷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便上前走去问,“爷爷,你不是说这地方不能睡觉,怎么跑这里来了?”
话音落下,隔了许久,爷爷也没搭理我。
平日里的爷爷,睡着了肯定是又磨牙又呼噜连天跟打雷似的。
如果没有这些声音,必然是没睡着。
“爷爷,你咋个不理我呢?”我很是疑惑。
说完这句,爷爷还是没理我。
“你爷爷的魂儿好像没在里面。”张瑶不知何时从我身后走来,语气温柔的说道。
我愣了愣,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上前推了推躺在床上的爷爷,爷爷身体晃了晃,冰凉没有温度,始终没有醒过来。
这可把我吓坏了,爷爷今天行为怪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天,你爷爷好像不在这里。”张瑶继续说。
我疑惑的看着张瑶,“你怎么晓得?”
张瑶语气温柔的对着我说,“我晓得谁是人,是谁鬼。人死后魂魄分离,气味和活人是不一样的,所以我能分辨哪些是我和一样的人,你爷爷现在的气味和我差不多,肯定是因为少了魂才会这样的。”
我当时就哭出来了,没了魂人肯定就死了,爷爷肯定是出事了。
虽然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前一秒爷爷还好好的,后一秒突然就成了这样,心里难过极了。
想着爷爷生前还给他自己准备了口棺材,便让张瑶帮我一块儿把爷爷从屋里抬出来,放进他之前准备好的棺材里。
现在家里就剩我,村里人做丧事的时候,我多少也晓得些流程。
我给爷爷穿上寿衣,然后拿了枚铜钱放在他嘴里,又给他左手放了枚金元宝,右手放着银元宝。
爷爷嘴里的铜钱,被称‘含口’,也叫‘饭含’,这是我们村里丧事的习俗。
人死后要由亲人来为其抹尸,就是帮着把爷爷的尸体擦干净,用湿抹布擦脸。
一系列的事情做完后,我抹了抹眼泪,心里难受极了,又把三响炮拉响,告诉村里人我爷爷去世的消息。
当时我心里不是滋味,明明前脚跟还和爷爷在城隍庙写对联,后一脚回到家里就死了。
我哭得眼睛都肿了,因为村里人要过来吊唁,张瑶躲在后院子里没敢出来。
三响炮放出去,没隔几分钟,村里人都跑到我家里来,看见爷爷躺在棺材里,原本那些和爷爷关系不好的人,此时也跟着伤心起来。
就连瞎子的女人和儿子也都来了我家,瞎子头七没过,他们也都披麻戴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