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还没做过个一夜暴富环游世界的梦呢?
醒来便觉现实残酷骨感至极。
好在我们还可以跟着BBC王牌主持人Michael Palin一起,乘船坐车云游世界。
是的,不考虑飞机。
上世纪八十年代,Palin循着世界名著《八十天环游地球》男主角菲利亚·福格的原始路线,展开了又一次为期80天的冒险之旅。非常可爱的,剧组在“编剧”一栏赫赫敲上了儒勒·凡尔纳的大名。
如此满足畅快正同Palin在前往巴黎的游轮上说的那样,“这里没有电话,没有工作,没有计算机。我们关心的,只是如何挑选一支桃子酒。”
周日上午11时,雅典宪法广场前,“埃夫佐内斯”
这可是雅典最值得打卡的流动景观,卫兵们也被称作“希腊旅游界的网红”。
红色小小船型帽吊着一条长而柔顺的黑流苏,白色荷叶袖百褶连衣短裙外罩住一件黑底金线绣花马甲,顺着米白紧身裤衬黑流苏齐膝吊带袜往下瞧,红色皮质木底鞋上各镶了颗黑色毛绒球甩脑袋。
眼见着他们一手端着M1加兰德半自动步枪,另一手握拳在半空中划过四分之一的圆,整齐划一地踢出0.5倍速的正步。柔美中,亦有坚定的力量——这是自远古时代流传下来的军姿。
这一身“奇装异服”诞生于1837年,以独立战争期间“山匪”和“武装者”穿着的富斯塔内拉风格为灵感改良设计。
值得一提的是,这短裙上共有不多不少400道褶,代表希腊史上被鄂图曼统治的400年。鞋子也可考究,木质鞋底上嵌了几十枚铁钉,踢腿落地时伴以铿锵撞击声,而绒球则为方便古代士兵在其中暗置匕首,借以突袭敌人。
Palin帮忙问了,穿上这一身,需要俩人互相帮着来,至少得花上一个小时。
卫兵还透露,要想入选精锐步兵团,身高至少超过185厘米,性格和外观良好,还要有道德——简而言之,颜值得够撑,才能成为练习生。
吉达是沙特阿拉伯第二大城市,也是独一无二绝对波普的城市。
在这里的广场、公园、街道上,摆放着超过600件雕塑作品。不到吉达,你永远想不到雕塑在一座城市中,竟然会扮演如此重要的角色。比如融入当地居民的日常生活中,成为他们找准方位的另一种方式。
40多年前,吉达市长Mohamed Said Farsi就提出了以当代艺术为核心的城市发展计划,于是整座城市逐渐蜕变成一座巨大的露天博物馆。也难怪有人说,“吉达的一半是海水,一半是雕塑”。
在市中心的海滨路上跑两圈,就能遇见许多让你挪不开眼的大家伙们。可能是已成为当地地标的巨型自行车,也可能是颇为魔幻的出租车撞石柱,这儿许多早期的作品都由西班牙建筑师Julio Lafuente完成。
由于伊斯兰法律禁止雕塑描绘人体形态,于是我们如今在吉达看到的,多是意味深长的抽象艺术,也为这城蒙上了一层超现实主义的滤镜。
在当地的独立策展人Maya el Khalil看来,这些大家伙虽构成一种城市能量,但与雕塑们并肩成长起来的一代人却很少能够清楚分辨它们究竟是出自Henry Moore还是Joan Miró之手。
不过一切仍在滚动向前。在Palin环游地球的那个年代,他提到“这里没有剧院也没有影院”,因为保守派教士认为看商业电影容易引发人们道德堕落——但就在18年初,沙特电影院解禁。这片土地也于去年9月底,首次向包括我国在内的全球49个国家签发旅游签证。
你我终于有机会亲历如此神秘与惊奇。
“我得知船长的哥哥去年在同一航道溺亡,他的单桅帆船在暴风雨中沉没,所有船员都失踪了。”
为了保证能够在八十天内环游地球一周,Michael Palin一行人不得不克服未可预知的交通延误。或是鼓起勇气,选择危险系数极高的单桅帆船横渡波斯湾。
要想经过这条航道,除了需要抵御恶劣天气,还必须面对臭名远播的霍尔木兹海峡,它可是世界上最曲折的航道之一。其中不乏海湾战争遗留下的水雷、遇难船只的遗骸,同时供应着一个又一个缺席灯光与雷达的夜晚。
Palin乘坐的这艘单桅帆船名为“烛光号”,主要以风为动力。船员们都来自印度古古拉特邦,用船员莫咸特的话来说,“一大家子人在一起的感觉真好”,他与儿子、哥哥与叔叔,在同一条船上。
“烛光号”就如它朴实的名字一样,少有科技的影子。船员们仍用六分仪与笔记测量所处的经纬度,对照褪色的英国海军航海表推算漂泊的位置。船上只有两间房,坐惯了游轮客船的Palin也只得和大家一起睡在甲板铺满的货物上。
洗澡舀几勺冷水冲冲就完事儿,如厕时还有机会与大自然亲密接触——原始而浪漫,虽然体验起来好像并不那么如梦似幻。
从迪拜到孟买,要耗上七天七夜。他们坐看海鸟与海豚路过,入乡随俗手抓印度烤馕与牛奶泡饭,也因为船只颠簸做了许多关于游乐场仪器测试的梦。直到后来,时间就往前自顾自走着,日复一日,而船上的旅客毫无感觉。
“到目前为止,‘城市’这词语,甚至任何一处陆地,看似都是遥远的概念,我一点也不挂念。我很适应单桅帆船上的生活,安全可靠、不急不忙、轻松愉快。”
最后,他们搭乘救生船准备上岸,男主角喊着船员的名字一一握手拥抱告别。他在画外音中说,“我知道在这段旅途中我不可能再享受到如此简单直接的友谊。”
这一刻,我终于真正体会到了前几集一位船长的感受——航空技术只是缩小了人类,却没有缩小这个世界。
尽管Palin去长洲找好友鲍皓昕Basil Pao只用了当天往返,但我仍相信这一片香港离岛可按那歌里唱的,用两天一夜消磨。
有台湾网友来过,说似错觉来到台湾绿岛,只因它朴实的街景与上了年纪的建筑,街道尚未被五光十色的高楼商厦占领。一切不那么香港,而多了几分小渔村的韵味。
Palin三十多年前来过也表示,这儿确实揉合了东方与地中海的风情。
如今由中环码头到长洲,四十分钟,二三十蚊港元。五颜六色的小渡轮拖着轮胎在岸边挨个停好,它们实是为船屋人家提供接驳的交通工具,也顺便担当年轻姐妹们拍照时的天然背景墙。
全岛的面积只有2.46平方公里,因此不需要动用出租车与公共巴士。租辆自行车来吧,在椅背上从容地摇晃过大街小巷,任由咸味儿的海风为埋头伏案的日常松松裤腰。岛上的基础生活设施倒也完备,茶餐厅麦当劳屈臣氏便利店,专治初到异乡傲娇的水土不服。
这里的住民除了操心旅游服务,一部分仍以捕鱼为业,因此海鲜大排档自是不缺,也可能在转角寻到祀奉妈祖信仰的天后宫。转身上山,路过幢幢南欧风情小洋房登至山顶,还可俯瞰依山傍水的辽阔。
若是累了,就找一处海滩席地而坐,什么也别想,什么都先不做。
在羊城大饱蛇宴后,Palin与Basil跳上了前往上海的绿皮火车。
虽然语言不通,没法同后来在美帝那般与邻座侃天侃地,以得出“真正的美国在列车内”如此高级的感悟。但全程的35小时里,外国朋友还是悠然自得在自己的软卧车厢里看书下棋,或是趁停靠站下车放风之际,蹿上车轨另一头的老式蒸汽机,揭瓦片赠友人作纪念。
甚至拿了一碟莫扎特演奏曲的卡带交予“列车DJ”,邀请她全车播放,“总胜过在随身听里播放”。只见列车里的叔叔阿姨们一面沉浸,一面打起了空气拍子。
在车厢里,Palin与一位颇为雅痞的上海女孩聊了起来。寒暄之后,他让女孩问眼前的英国人一个问题,仅此一个问题。
“你们是不是每天都带伞?”她没有丝毫犹豫,直戳这极其古早的痛点。
“不不不,如果我每天带伞,总会有忘记带的那一天——不过只是当只落汤鸡嘛。”
虽没来得及体验过那时候的中国,但那时候人们抽烟的姿势、大片大片的田野风光、粗且有劲儿的豆腐块字体,都教人错觉如隔世。
不免让我想起周云蓬在《绿皮火车》的结尾留下的那段话,诗人海子在1989年3月26日,选择火车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站在喧嚣浮躁的九十年代的门口,海子说,要不我就不进去了,你们自己玩吧。他派自己那本《海子诗全编》,一本大精装,又厚又硬的诗歌集一一踽踽独行地走过九十年代,走过千禧年,一个书店一个书店,一个书房一个书房,一个书桌一个书桌走进新世纪。”
绿皮火车里,有无数双渴望打开新世界的眼睛贪婪地向外看,有太多关于“时间太长座椅太硬一把老腰无处安放”的连声抱怨;有恋人渴望重聚,有游子归心似箭,还有千千万万颗灵魂不堪现实暗自失落的声音。
后半段的旅程,他们多在争分夺秒。
乘着游轮离开中国往日本去,再搭新干线到东京,回转寿司卡拉OK胶囊旅馆,好一幅迷失霓虹的图景。接着坐几天几夜货轮越过太平洋,路过表演欲膨胀而可爱的加州,在热气球上感叹也在狗拉雪橇时懒散,把热情开放的美国性格收入行囊一路向东。
制作团队在配乐上也费尽心机。印度迷幻而神秘的西塔琴婉转悠扬,中国的长笛古琴合奏诉尽江南温柔风光,加州西海岸的冲浪摇滚让阳光透进来,填满心底缝隙。
有人评论Michael Palin这一路啊,不过住着豪华酒店,有人帮忙提前打点好一切,游记也多是浮光掠影。但这一套片子确实可贵地为那个人们有事没事总惦念着的“黄金年代”存了底儿——连镜头下的城市都是素颜的。
其实早在出发前,Palin向冒险家前辈取经,对方就告诫他:“你并非在扮作什么,做回自己便行。”
于是我们看到他这80天里,被肠胃炎折磨过漫漫长夜,也在唱“youaremysunshine”时情绪上头手舞足蹈。回到英国后甚至毫无顾忌地感慨:
“每个英格兰的面孔都是死气沉沉,而每个我在路上遇到的人都是那么热情和开心,我回到了我的家,却像一个陌生人。”
这多应了我们现在口口声声嚷嚷着的“旅行后遗症”。
时间在走,世界在变,科技腾飞,人也自顾自地低头赶路。但对于新鲜的外面,我们总是兴奋与好奇,从来不满足于数字屏幕上展现的一切。
偶尔也向现实投降再嘟囔一句:“今时今日没有人能花80天环游世界。”
真巧,Michael Palin出发前也讲过一样的话。
但八十天转瞬即逝,他早已把一整个世界满满当当背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