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行者一个筋斗云翻出十万八千里路,收住云头,向四下里观望,阒无人影。他不由得焦躁起来,念声“埯!”云中飘来一团烟雾,那烟雾来到行者跟前,化成人形,正是本山土地。土地躬身施礼:“小神翠屏山土地,叩见大圣!”行者严厉喝道:“伸过孤拐来,打五棍见面!”土地大惊:“大圣,小神并不曾得罪,怎么见了面便要打?”行者道:“你好个土地,竟敢帮助妖魔隐形,夺我的经书,你说该不该打?”土地赶忙申辩道:“大圣误会了,并不曾见妖魔。每每妖魔过境总有风声,此番确实未闻有何风声,定是无人经过。”行者沉吟半晌:“莫非是我老孙性急,赶过了头。嗯,错怪你了,你去吧。”土地赶忙施礼而去。
行者又腾空而起,站在云端向远处眺望。忽听远处传来一声闷响,旋风卷着一朵乌云向这边疾驶而至。行者恨恨道:“我儿子,来得好,叫你也知道你孙爷爷的手段!”说着,他摇身一变,化做一朵五色祥云。转瞬间,乌云已到了眼前,果然云中站着假接引和假白雄二人。
行者幻化的祥云挡在乌云前面。那白雄道:“这朵云煞是奇怪,怎么挡住咱们的去路?”话音刚落,祥云“砰”的一声迸开,从中跳出齐天大圣孙行者。行者怒叱一声,拦在二人面前。假接引和假白雄吃了一惊。行者对接引喝道:“你究竟是何人,如实说来?”接引笑道:“大圣难道不认识我吗?”行者道:“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你不是接引,因为昨天晚上我亲眼看到真接引已经死去。”接引笑了:“猴子说得不错,我的确不是接引大圣。”说着,他的身前升起一阵黑气,霎时间这假接引变成了昨天夜里行者见到的那个黑衣蒙面人。
行者喝道:“你是何人,为何要抢我的经书?”黑衣人笑道:“跟你们一样,我也是取经之人。阿难和迦叶已经将经书卖给了我的主人。”行者不信。黑衣人道:“你不相信吗?可以问白雄尊者。”一旁的白雄尊者赶忙点头称是。行者双眼盯着黑衣人,厉声喝问谁是他的主人,黑衣人道:“凭你这模样,还不配知道他的名字。”行者冷笑了一声:“那个什么无天佛祖是吗?”黑衣人暗暗一惊,点点头:“你的确很聪明!”行者道:“莫说废话,还我经来!”黑衣人冷冷地道:“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回去?”行者一阵狂笑:“自你孙爷爷出世以来,这是我听到的最可笑的话了。今天你还我经书,咱们各自走路,如若不然,俺老孙发誓,让你们看到自己的脑浆!”黑衣人并不言语,只将双手一合,但见一道乌光直向行者刺来。
行者一声冷笑,跃起空中,避过乌光,铁棒自上而下直向黑衣人头顶砸来。一旁的白雄尊者一声大喝,加入了战团。三人在云雾中你来我往,厮杀起来。行者一条铁棒抵住二人,竟是丝毫不落下风。战到酣处,黑衣人猛地一跃,身体化做一朵巨大的黑莲,在空中飞快地转动着。忽听“嚯”的一声,黑莲张开,露出三十六片花瓣,每一片莲瓣,都是一柄天罡刀,发出闪电和毒火,直向行者扑来。行者大吃一惊,赶忙向后退却。那飞转的黑莲将他的衲帽和直缀撕得粉碎。
行者一声大喝,泥垣宫迸出一道金光,真身已随金光出窍。黑莲“唰”的一声,将行者的替身斩为两段。黑衣人现出原形,得意地仰天长笑。忽然,他的背后传来行者的声音:“我儿子,笑得早了点儿!”对面的假白雄尊者对黑衣人惊叫“小心!”黑衣人赶忙扭过身来。说时迟,那时快,行者的铁棒已到,黑衣人躲闪不及,“砰”的一声金箍棒重重地砸在他的肩上,黑衣人发出一声惨叫。那假白雄尊者见状,急忙向行者袭来。
行者喊道:“我儿子,正要你的脑袋哩!”抡起金箍棒劈头就砸,假白雄尊者赶忙躲闪。行者一棒接一棒打将过去,假白雄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行者步歩紧逼,穷追猛打,毫不留情。正当此紧急关头,那黑衣人忍着疼痛,取出一朵小小的黑莲,嘴里念声“疾!”黑莲飞起空中,猛然一声巨响,天地之间霎时飘起一阵黑雾,原本晴朗的天空立时一片昏暗。又是一声巨响,黑雾消失,乾坤复归朗朗。黑衣人和白雄尊者已不见了踪影,云端中只剩下行者一人。行者跳出云端四下观看,哪有二人的踪迹?
行者不禁勃然大怒:“好个阿难、迦叶,老孙定要尔等好看!”说罢,一个筋斗,“呼”的一声落在大雷音寺大雄宝殿前。行者定了定神,便大步向大雄宝殿闯去。门前值班的永住金刚和大力金刚赶忙上前拦住,喝道:“这刁猢狲,怎么不容通禀就敢硬闯圣殿?”行者二话不说,从耳中掏出铁棒劈头就打,二金刚大惊,连忙拔出降魔杵架住铁棒。行者更不答话,铁棒如电,将二金刚遥得连连后退。周围的揭谛、伽蓝见状一拥而上,将行者围在中央,行者傲然不惧,身子一晃化做三头六臂,一路棒将护法诸神打得七零八落,退在一旁。行者闯进大殿。
殿内,佛祖正与三藏说着什么,见行者如此形状,顿时一愣:“悟空,这是做甚?”行者并不答话,一歩窜到阿难和迦叶面前,抡起手中铁棒劈头便打。阿难和迦叶一声惊叫,抱头鼠窜。行者哪里肯放,抡着铁棒随后追来。护法众神见势不妙,一拥而上将行者围在当中。
行者口中高叫道:“如来不公,买放弟子,诳骗我等!你们就是再多几个老孙也是不惧!”一边将金箍棒舞得车轮一般,拼命向护法众神打将过去。众圣无奈,只得相迎。如来的二位左右胁侍阿难和迦叶火上浇油道:“好刁猴子!如此放肆,将他拿下!”
行者嘴中叫骂,手中铁棒直上直下,逼得众圣纷纷向两边退让躲闪。如来喝道:“住手!”众圣停住了手。唯行者兀自不依,嘴里大骂不停。佛祖喝道:“悟空,如此村粗,在大雄宝殿撒野,却是为何?”行者踏上一步:“佛爷,阿难、迦叶串通接引大圣和白雄尊者,将大乘真经卖与妖魔!现妖魔已将真经劫走,佛祖知不知道?”阿难和迦叶大惊道:“哪有此事?世尊,孙悟空刁蛮无礼,含血喷人!”行者大吼一声:“二贼还敢狡辩!”说着,扑了过去,二尊者大惊闪避,躲在了佛祖光影之下。佛袓赶忙喝道:“放肆!这不住手!”行者回道:“如来,事到如今你还在袒护二贼,是何道理?”佛相道:“刚刚三藏已经对我说过此事,白雄尊者乃燃灯上古佛的弟子,我已经派人去请了。”行者道:“好好好!燃灯的弟子和你的两个弟子勾结做强盗,请他来也好,咱们来个三曹对案!”
三藏道:“悟空,你且稍安勿躁,等待燃灯佛祖来到再说。”正说话间,燃灯上古佛驾到。佛袓离座施礼,燃灯还礼落座。行者踏上一步问道:“燃灯佛祖,恕弟子不恭,请问白雄尊者是不是你的弟子?”燃灯上古佛点点头:“不错。”行者气呼呼地责问:“他为何勾结妖魔抢走我等真经?”燃灯一愣:“这决不可能!”行者道:“好,那请你唤出白雄尊者,咱们当面说清。”燃灯道:“白雄尊者不在道场。”
行者不信:“哦?干什么去了?”燃灯上古佛踌躇了一下:“我差他出去替我办事去了,你难道不知道?”行者莫名其妙,问知道什么?燃灯转向如来:“今早阿难和迦叶为三藏传经,所传经卷并不是大乘真经!”在场众圣闻说,尽皆面面相觑,阿难和迦叶羞愧难当,尴尬地低下头去。燃灯上古佛道:“二人因为嫉恨悟空,因此交给三藏的全是无字的白纸。”然后转向阿难:“阿难,我说的没错吧?”
阿难张口结舌,狼狈万分。佛祖不语,仅以锐利的目光看着阿难和迦叶的脸。二人扑地跪倒,连连叩头:“弟子该死!弟子该死!”燃灯上古佛叹口气:“取经人千里迢迢,为求真经不辞艰险,历尽九九八十一难,你们传与白纸,老衲心中不忍,因此派白雄尊者前去,将真情告知三藏。他怎么会勾结妖魔打劫?”阿难和迦叶只是不住地叩头。行者怒火中烧,大声喊道:“佛祖,你听见了吧,我们一路出生入死,降魔伏怪,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到来取经,他们竟将白纸传与我等!如此伤天害理,佛祖在上,求你做主!”
佛祖面色铁青:“阿难,迦叶,怎么回事?”阿难浑身颤抖着答道:“弟子确实是将无字之经传给了圣僧。可,可孙悟空说我二人勾结接引、白雄将经书卖给妖魔,弟子却是万万不敢,断无此事!”迦叶也叩头道:“绝无此事。”行者大声道:“那黑衣蒙面妖亲口对我说,是你将经书卖与他的主人什么‘无天’!你还敢抵赖!”
佛祖悚然一惊:“无天?谁是无天?”行者道:“就是与白雄尊者抢我经书的那个黑衣妖怪的主人!阿难、迦叶将经书传与我等,再串通妖怪半路打劫!”阿难赶忙争辩道:“如果我等串通妖怪抢经,怎么会将白纸经书交与你们?”行者听罢一楞,这一层,他却不曾想到,听阿难如此说,倒也觉得颇有道理:“佛祖,灵山圣境是清净佛土,竟会出现这等怪事,实在是非同小可,请佛祖详查。”
佛祖缓缓点头:“此事错综复杂,肯定有人从中作祟!”在一旁低眉入定的燃灯上古佛忽然抬起头来,说道:“白雄尊者已死!”众圣闻言大惊,燃灯继续道:“悟空所言不错,他是被一个黑衣人所杀。”佛祖点了点头,瞑目凝神,运慧眼,遍观三界。瞬间便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他睁开双目:“是魔罗!”燃灯上古佛悚然一惊:“怎么,他……”行者问:“谁是魔罗?”
佛祖道:“魔罗乃魔界大圣,二百年前,我本已将他擒住,不想因为一时之失,又让他幻化逃走了。”行者点头。佛祖又道:“接引大圣投靠了魔罗,想趁传经之机劫走真经。那黑衣人就是魔罗的使者。”燃灯点了点头,长叹一声。行者不解,忙问如来魔罗为什么要劫走真经?如来佛祖道:“魔罗幻化已经二百年了,他的势力已经非常强大。但是,以他目前的法力而论,还要再等三百年后,才能在三界之内现身。而现在,他只能借助化身或者元神之力才能到达三界活动。他派人夺经,就是知道这部《大乘真经》乃是夺天地造化之物,想借此缩短他隐匿的时间,早日来到三界之内,看来他已经迫不及待了。”行者等众圣闻言,恍然大悟。
却说在那魔罗统领下的魔界,有个永远见不到光明的地方,名叫黑暗之渊。弱水河内,毒水翻滋,浊浪滔天。河畔,一个黑衣僧静静地面对弱水而坐。忽然水中翻起波浪,一朵黑莲缓缓升起,又徐徐落在了黑衣僧的面前。黑莲上跪着两个人,一个是黑衣人,另一个就是合谋抢劫三藏经卷的假白雄尊者。
黑衣僧没有抬眼,问道:“拿到了?”黑衣人摘下蒙面的黑布,令人目瞪口呆的是,脸相竟和行者长得一模一样:毛脸、雷公嘴、窄腮,一对火眼金睛,活脱就是孙悟空第二。他得意洋洋地答道:“拿到了!”说着,将一本经书递给黑衣僧。黑衣僧并未立即看书。他突然发现他身上有血迹,问:“你受伤了?”黑衣人点头。黑衣僧又问:“是孙悟空?”黑衣人点头。
黑衣僧抬起眼,望着他,问:“你觉得伤好了吗?”黑衣人点头称是,说声“多谢无天佛祖!”然后,黑衣僧翻幵经书,黑衣人和假白雄在一旁得意地望着他的脸。黑衣僧慢慢抬起头,微笑道:“你们上当了!”黑衣人和假白雄尊者大吃一惊。黑衣僧又道:“这是无字之经!”说着,他轻轻吹了口气,经书缓缓飞起,纷纷飘落在弱水之中,只听“滋啦滋啦”的声音,河水中旨起一股股黑烟,经书霎吋之间被硫酸似的弱水化为乌有。黑衣人和假白雄赶忙磕头:“佛祖恕罪,我等情急不查,罪该万死!”
黑衣僧道:“你们应该知道,这部经书夺天地之造化,若能得到,我们就不用再等三百年,即可在三界呈现真身,再击败如来,取而代之,统领三界,至高无上。”黑衣人哆哆嗦嗦道:“小的们辜负佛祖重托,罪该万死,请佛祖责罚。”黑衣僧沉默不语,只是将双眼盯若假白雄尊者。假白雄张大了嘴,服里露出了极度恐惧之色,磕头如捣:“佛祖开恩!佛祖开恩!”猛地,他的身体自燃起来,青蓝色的火焰将他全身吞噬,他厉声惨叫着。火光中现出了本相——苍狼。转瞬之间,苍狼化为灰烬。黑衣人恐惧地看着这一切。黑衣僧眼中的精光消失了,他这才舒了口气。黑衣僧缓缓低下双目,不阴不阳,慢条斯理地说:“四个时辰后,唐僧等人将会降落在通天河旁,你再带人前去夺经,如果再败……”他忽然抬起眼睛,两道凶光直刺黑衣人:“你就不再是黑莲圣使!”
回头再叙三藏灵山藏经阁领取真经一事。迦叶和阿难将无字经传与三藏之事败露后,受到佛祖如来的严厉申斥,二人不得不带着三藏等重新回到藏经阁。三藏想起前番迦叶和阿难向他们索要“人事”之事,忽然想到离长安来西天取经时太宗皇帝所赐之紫金钵盂,如今正好作为迦叶、阿难索要之“人事”。于是三藏双手捧着紫金钵盂,恭恭敬敬地奉与阿难和迦叶二人:“二位尊者,这是贫僧离开东土时,唐皇所赐之紫金钵盂,不成敬意,请笑纳。”
阿难和迦叶一楞,赶忙摆手:“不敢,不敢。圣僧请收回,我们即刻将真经传与你便是。”三藏道:“此物虽说不上是什么宝贝,但全身为紫金铸就,贫僧一路西来全靠它沿门托钵,化斋解饥。”阿难和迦叶假意推辞:“这是唐皇所赐珍物,我兄弟岂敢夺人所爱?”站在一旁的行者冷冷地挖苦道:“好了,别假惺惺的了,收下吧,只盼你不要再将白纸传与我等,就是大恩大德了!”三藏忙打圆场:“二位莫听我小徒之言,只管收下,否则,贫僧于心不安。”二人嘴说不要,心里早就垂涎这贵重的紫金宝物,假意推辞一番后,便顺水推舟道:“既然师傅如此慷慨,恭敬不如从命,我等便收下了。”迦叶眉开眼笑地从二藏手直接过紫金钵;阿难立刻转身大声吩咐藏经阁的比丘们:“快打开经库,为圣僧传经!”
三十六位比丘僧来到一扇厚厚的石门前,阿难和迦叶站在一旁监督。众尊者念动咒语,伸出右手指头向石门弹去。厚厚的石门轰然打开,露出了里面珍藏的《大乘真经》。行者对八戒道:“这阿难、迦叶甚不成人,诳骗我等。原来真经却在这里锁着!”
八戒应道:“颇小家气的和尚,只是几部破书罢了,却锁得如此严密!”二人正说话间,只听阿难高声唱颂起来:“《大宝积经》一部,三十六卷!《孔雀经》一部,十二卷!《妙法莲华经》一部,八卷……”他口中念颂,众比丘忙不迭地搬运经书。行者对八戒道:“呆子,赶快过去,一本本查看,莫又着了他的道儿!”八戒和沙僧赶忙过去,拿起放好的经书一本一本查看。行者自己站在一旁,不错眼珠地盯着唱颂的阿难和指挥搬运的迦叶。阿难唱到最后一本:“《杂阿含经》一部,三百六十卷!所传《大乘真经》共五千四百卷,乃一藏之数!”
唱完,他走到三藏面前微笑合十道:“圣僧,功行圆满,真经即将回归东土,可喜可贺!”三藏连忙合十还礼:“多谢二位尊者。”八戒已将白马牵了进来,将经担驮在马上。外面传来了至胜和泼法二金刚的声音:“圣僧!传经已毕,谤速速上路,莫误了时辰!”二金刚已在门前等候多时。三藏、行者、八戒、沙僧连同白马,步出藏经阁,二金刚满面笑容,上来祝贺唐僧一行取得真经,接着喊道:“至胜、泼法恭送圣僧!”说着,平地吹来一阵香风,四圣连同白马猛地飘起在空中,向东土飞去。
与此同时,观音菩萨正在雷音寺偏殿检阅唐僧的《受难簿》,善财童子和龙女侍立两侧。观音抬起头来:“一共是九九八十一难,正合我佛门九九之数。善财童子,你将此簿送偏殿的执事比丘处,让他再查一遍,而后向佛祖禀告。”善财童子答应着接过了《受难簿》,走出殿门,进得偏殿,将唐僧的《受难簿》交与执事比丘,说道:“此乃唐僧一路西行的《受难簿》,共是九九八十一难,你速速清查一遍,而后回报!”
比丘赶忙起身还礼,随后接过《受难簿》。善财转身离去后,执事比丘在书案旁坐下,翻开了《受难簿》看将起来。突然一个黑影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回过头,只见一个黑衣人站在他的身旁,不是别人,正是魔罗手下的黑莲圣使!执事比丘悚然一惊:“你是何人?”黑莲圣使一笑,伸出一只手放在他的顶门,一道乌光刺破了比丘的泥垣宫,比丘顷刻之间随一道黑烟消失了。黑莲圣使摇身一变,化做比丘模样,翻开《受难簿》,提起毛笔,将最后一难勾去。
再说如来佛祖升座大殿,对众佛、菩萨道:“今唐僧功行圆满,取回真经,得归中土,此乃佛界盛举,乃昌盛我教之大事。玄奘、悟空、悟能、悟净与白马小白龙,皆功德不小,而今我与众人商讨禅封四人之事,燃灯佛祖,你是万佛之祖,当以你议为先。”燃灯上古佛道:“以老衲之见,玄奘、悟空二人已修成佛果,当进为佛道。其余三人可封为菩萨道。”佛祖徐徐点头。
站立在左右的阿难和迦叶对视了一眼,阿难奏道:“世尊,以弟子愚见,那唐僧进为佛道,倒也罢了,只是那孙悟空村粗野蛮,乖戾暴烈,生性反侧,如晋为佛道,恐令佛界不安。”燃灯佛祖笑道:“唐僧一路西来,全凭孙悟空维护保驾,一路降妖除怪,方能到得西天,面见佛祖,取回真经。你怎能凭一己之好恶,定夺有大功德之人?如此做法非但不公,抑且不智。”阿难争辩道:“只是,孙悟空如果成了佛,三天两头搅出事来,就恐无人能收拾他了!”燃灯上古佛怫然不悦道:“我佛门最讲立心之正,凡做事,先正心,再正意,而后正行。心正、意正、行正,天公地允,去私无邪!况且,孙悟空并不是个不知好歹、不讲道理之辈,如果我们以私治公,那就是心术不正,会令三界仙佛齿冷!”这一番话,说得阿难面红耳赤,哑口无言。如来佛祖的脸上现出了微笑:“阿难,你恐怕也并非为佛界安危着想,孙悟空得罪了你,你是对他心存嫉恨吧?”阿难羞愧难当,赶忙施礼道:“恕弟子妄言。”原来,迦叶和阿难为如来佛祖左右胁侍,乃如来十大弟子中地位最髙者也。迦叶当苦行僧起家,曾为传授佛经立过大功。阿难是如来的堂弟,长于记忆,能熟诵全部经文。他俩嫉妒行者的本领髙强,唯恐他日后在灵界的地位超过自己,因此处处使小心眼诋毁行者。当下佛祖听得迦叶、阿难如此行径,便严肃教训道:“我多次说过,无我相,无人相,无寿者相,无众生相,才能不生嗔恨。想我当年被歌利王切割身体,如果有我相,有人相,有寿者相,应生嗔恨。参佛之人一定要不着相的边际,才能真正地达到五蕴皆空,这一点你懂了吗?”阿难迦叶狼狈道:“弟子谨领。”如来面对众圣道:“此事不必再议,就依燃灯佛祖之意行事。尔等可速去准备封禅之事!”正说话间,观音菩萨急急走入殿来报告:“世尊,刚刚查过唐僧的《受难簿》,此来应历八十一难,方能成九九之数,功行圆满。然而,那《受难簿》上只有八十难,尚缺一难!”佛祖一楞:“怎么会只有八十难?不经九九之数,他们是到不了灵山的!”观音道:“是啊,弟子也觉奇怪,我在将《受难簿》送给执事比丘之前刚刚数过,整整是九九八十一难,怎么会忽然少了一难?”佛祖略一沉吟:“这样吧,你去再生一难,凑足九九之数。”观音领命而去。
却说云端里,三藏、悟空、八戒、沙僧、小白龙五圣向东土御风而行。行者笑道:“来时浊骨如山,回时身轻似燕。师父,恭喜你呀!”三藏笑道:“徒弟,这一路之上多亏你斩妖除怪,才到得西天取得真经,脱去凡胎。”行者道:“我们也是赖师父之功才能得成正果。”八戒不满地咕哝:“经取回来了,你们都是成佛成仙,只苦了我们这些跟班,不知能不能落些好处。”行者骂道:“这呆子,便只知道患得患失,甚不长进!”八戒忙解释:“哥哥呀,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能放我回髙老庄找我娘子,也就心满意足了。”大家笑了起来。正在这时,他们驾驭的云头猛地下降,几人飘飘然落下地来。三藏怪道:“怎么在空中飞得好好的,一下子便落下地来?”。八戒自作聪明道:“我知道了,因为我们把那紫金钵盂送给了阿难和迦叶,送咱们回来的金刚却没送礼,想是心中不平,故此停了神风。”行者道:“呆子且莫乱说,待老孙看看这是什么去处再说。”说着,他纵起云头四下看望。只见不远处一条大水横亘在陆地中央。他按落云头回到三藏身边笑道:“这倒是熟悉的地方。”三藏忙问这是何处?行者道是通天河。八戒道:“莫不是你我二人代陈老儿家一儿一女去祭灵感大王的那个通天河?”行者点点头说:“正是。”说着,几人步行向前走去,不远处便见到了通天河。三藏发愁道:“通天河径过八百里,我等怎生得渡?”行者道:“上次西来时,乃是这河中的老鼋渡我等过河,不知如今他还在也不在。”说着,便拿眼睛瞟着八戒。八戒慌了:“哥呀,你只拿眼睛瞟我做甚?”行者道:“你精通水性,且下河去找找,喊那老鼋上来,再驮我等一程。”八戒道:“哥哥,莫弄我,你要躲清净便拿我老猪顶缸,这通天河径过八百里,三千浩水深,叫我到哪里去找?”行者骂道:“这呆子越发的不长进,你不去也可,只是有个条件。”八戒问:“你且说来。”行者道:“让我打五棍散散心。”八戒一激灵:“我去就是。你那棍挨挨皮儿破,蹭蹭筋儿伤,我可挨不起!”说着,他挽起衣服,嘴里嘟嘟嚷囔的便要下水,正在此时,只见河中翻,起波浪,一只老鼋从水中浮出,游到岸边,笑呵呵地道:“唐师傅,恭喜你取经回来。我愿送你过河!”众人大喜。那老鼋爬上岸来,众人笑嘻嘻地牵马而上。三藏行礼道:“老鼋呀,生受你了。”老鼋笑道:“不妨事。”说着,淬入水中向对岸游去。就在此时,如来佛祖走进大雄宝殿,殿内空无一人,书案上摆着一大捧文卷,执事比丘不在殿内。
佛祖四下看了看,喊道:“今日是谁执事?”没有人答应。佛祖来到书案旁,一种强烈的预感忽然袭上心来。他回过身,轻轻伸出右手,在空中一抹,眼前篓时间出现了刚才发生的情景:黑衣蒙面人杀死执事比丘,举笔涂改《受难簿》。佛祖沉思了片刻,喊道:“永住、泼法!”二金刚闻声而至。佛祖吩咐道:“你二人马上到天庭去走一趟,请玉帝派天兵到通天河畔,我要李天王、哪吒三太子和二十八宿。”二金刚领命前往天界。
回头再说那通天河中,老鼋驮着唐僧师徒稳稳地行在河中。忽然间天空阴云四合,寒风骤起。北风卷着漫天飞雪飘飘洒洒地落下来。行者吃了一惊:“怎么突然下起雪来了?”三藏也道:“却是奇怪,莫非灵感大王又回来了?”行者警告道:“断然不是。大家小心!”蓦地,河水中发出嘎嘎臣响。八戒惊道:“不好了,河里有怪物!”沙僧也惊叫道:“你们看那是什么?”众人举目,只见远处一道白线向他们飞驶而来,渐渐变成了巨大的一块,晶莹剔透。
行者跳到空中一看,大喊道:“是冰!通天河冻冰了!”说着,他返回老鼋背上。那条冰线飞奔着越来越近。三藏回头一看,不由得惊叫道:“后面也了!”众人还不及回头,只见面前那道冰线已经卷到跟前,“咔”的一声巨响停在了众人面前。忽又听得身后又是“咔”的一声巨响,后面那道冰线也已卷到,两条冰线将老鼋夹在当中。冰线慢慢地弥合着,把老鼋冻在了冰中,只剩下鼋背露在冰外。
八戒惊慌失措地大叫:“哥哥呀,这可怎么办?”话音未落,脚下的鼋背眨眼间消失了,几人落在了冰上。行者道:“定是有邪魔作祟。大家不要乱动,呆在原地!”话音刚落,天空中滚过一阵雷声,乌云越来越低,直压在众人的头顶上。又是轰隆一声巨响,冰面上的冰凌翻动着,八戒失声惊叫,牵起马向后跑去。冰凌慢慢停止翻动,冰面现出了一个巨大的人头像,正是那个无天魔罗!行者从耳中掏出铁棒,横在手中,伺机待动。忽然那人头的嘴张开来,喷出一阵冰雹屑,迷住了众人的眼睛。
行者一声怒吼,跳到空中向下观望,只见那头像张开巨嘴,将白马身上的经担吞了进去。行者大喊一声“还我经来!”从天而降,直捣头像的眼睛。只听“砰”的一声,冰花四溅,头像发出一声巨大的吼叫,眼中喷出一股黑气,将行者弹上半空。接着,那冰面头像猛地一声爆裂,冰屑中跳出一朵巨大的黑莲,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向北方疾驰而去。
行者立即纵起云头随后紧追。行者正追赶那吞食经卷的黑莲,突然天空中的乌云裂开,落下无数妖魔,在黑莲使者的带领下将行者团团围在核心。行者一声怒吼:“打不死的妖怪!又来找你孙爷爷晦气!”黑莲使者冷笑道:“我看你这次还能逞凶!”行者铁棒一捋,不再言语,劈头砸向黑莲圣使。黑莲圣使知道行者勇猛,赶忙闪到一旁。周围的众魔怪一拥而上,行者抡动铁棒东挡西杀,南冲北闯,与众怪战成一团。
再说那黑莲飞快地向北方飞去,所过之处留下一道乌光。忽然前面出现一座大山,山顶上迸出万道金光,一朵巨大的金色莲花冉冉升起,挡住了黑莲的去路,黑莲悬滞在半空中。金莲慢慢驶近过来。黑莲突然放射出无数乌冰,直向金莲刺去。金莲凭空转动起来,越转越快,金光的覆盖范围也越来越大,把个乌冰渐渐地融化了。黑莲也被笼罩在了金光之下。刹时—声巨响,黑莲落荒而逃,经担从空中落下,被金莲接住。
佛祖面带微笑,收回了金莲,叹道:“果然厉害!”随从一旁的金刚问道:“佛祖,这朵黑莲是什么?”佛祖道:“这就是魔罗的元神。他的真身是无进三入界的,因此只能凭借着黑莲化身。”至胜和大力二金刚这才明白,二人收拾起经担。佛祖吩咐大家立即赶赴通天河。
却说通天河畔,行者正与黑莲圣使率领的众妖魔浴血奋战,八戒和沙僧也加人了战团。行者的铁棒直上直下,大开大阖,众妖在他的棍下,血肉横飞。然而,妖魔们不知受什么力量的驱使,竟然勇往直前,毫不退缩。战经良久,难分胜负,行者焦躁起来,拔下一把毫毛,放在嘴中嚼烂,一口喷了出去,叫声“变!”空中登时出现了无数小行者,手执铁棒向众妖扑来。黑莲圣使一声大喝,口中吐出青蓝色的火焰,直向小行者们烧去,那小行者们本是毫毛所变,一见火来,惊叫着四散逃避。行者大吃一惊,浑身一抖收回了毫毛,嘴里叫骂着抡铁棒直扑黑莲圣使。
那壁厢,八戒、沙僧二人正背靠着背与众妖争斗,却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在此紧急关头,天空中传来隆隆战鼓声,天兵天将在李天王、哪吒父子、二十八宿的率领下从天而降,直扑众妖魔,刹那间杀声震天。训练有素的天兵天将们迅速将众妖分割包围,在众星宿的率领下向被包围的妖魔发起进攻。昴日鸡星宫展出雄鸡原身力擒妖魔巨蝎怪;井木杆、斗木獬、奎木狼及角木蛟等四木星官生擒辟寒、辟暑等犀牛怪。李天王使照妖镜,照住了九头虫,哪吒将混天绫系在空中,片刻之间便将九头虫拿下。
行者一见来了帮手,精神大振,铁棒使得如风车一般,行起凶来。只见他棒走如风,妖鬼们挽着的便死,磕着的就残,刹那间血花四溅,肢体乱飞。黑莲圣使见寡不敌众,大势已去,赶忙跳到空中。行者见他要开溜,一声怒吼直扑过来,铁棒直奔黑莲圣使顶门。黑莲一声怪笑,化做一道黑烟,竟然融进了冰里,刹时便不见了踪影。行者气得发狂,抡起铁棒向剩下的妖糜奔来,只听一声声惨叫,妖魔们一个个倒在他的棍下。
哪吒笑道:“这猴子气出夹脑疯来了!”说罢,他脚蹬风火轮来到行者身后,叫了一声“大圣!”行者回身便是一棒。哪吒忙挺火尖枪架住:“是我,哪吒!”行者这才看清,忙道:“小郎,原来是你!多谢你父子前来相助!”哪吒道:“是佛祖派金刚到天庭搬兵,我等才及时赶来。”行者道:“哦?佛祖知道了?”话音未落,西方突然亮了起来,乌云散去,乾坤朗朗,通天河上的坚冰,顷刻消融。佛袓在众护法的簇拥之下来到,行者四人赶忙上前施礼。
佛相道:“悟空,这些妖魔鬼怪虽然可恶,然念他们千年的修行,饶了他们吧。”行者恨恨地道:“佛祖,今天你也把慈悲稍稍地收起一些,我定要把这些孽畜打得断子绝孙方才罢休!”佛祖也不跟他争辩:“你的经担我已给你取回。”说着,他冲身后的金刚一摆手,二金刚将经担交与行者,三藏在一旁双手十,感恩不尽。佛祖笑着对哪吒道:“三坛海会大神,有劳你了。”哪吒赶忙施礼:“佛祖不必客气,小神能为佛界出力,幸甚至哉。”佛祖道:“烦劳你将这些妖魔带回天宫,任由玉帝发落。”哪吒应道:“请佛祖放心,这些魔怪带到天宫后将关押在重华宫中,派重兵把守,绝不会再到世间为非作歹!”佛祖点点头:“这我就放心了。”行者听了心里不服:“佛祖,你也忒善了,要依着俺老孙,都叫这厮断根!”
佛祖道:“悟空,世间的劫数非你我所能逆料,有时不能勉强,否则会酿成大祸!”行者半懂不懂,只得点点头:“佛祖慈悲,就饶了这些孽畜吧。只是还跑了个穿黑衣的什么圣使!”佛祖微笑道:“你们会还后会有期的。”行者咬牙恨道:“下次再见到他,定要打碎他的脑袋!”佛祖吩咐身旁的二金刚速速护送唐僧回归中土,交完经卷后立即与三藏等一起返回,不可误了封禅的时辰。二人躬身答应,带着三藏师徒向中土飞去。
话分两头。却说无天在通天河上抢了三藏的经担,正要逃走,不料如来赶到,无天只得丢下经担,落荒而逃,只身跑回魔界黑暗之渊。此刻,他坐在弱水河畔,心里好不烦闷。恰在此时,黑衣圣使带着一帮残兵败将逃回黑暗之渊。黑莲圣使见了无天,赶忙单膝跪地,浑身打颤:“佛祖,黑莲无能,求佛祖责罚。”无天笑了笑,叫他起来。黑莲战战兢兢站起身来。无天道:“看来孙悟空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以后我们还会跟他遭遇,你要装在心里。”黑莲点头:“弟子谨领。”无天又道:“你能回来已经是件很不容易的事了。这不能怪你,是我太性急了。劫数未到是无法勉强的,看来我们只能再等三百年了。”黑莲问:“佛祖,三百年后,我们真的能够回到世间吗?”无天笑道:“不光是世间。三界!”
再说那些被俘的妖魔们由哪吒和二十八宿押入重华宫中,两扇巨门在他们的身后徐徐关上。太上老君祭起金色的镇妖符咒,口中念起咒语,符咒飞起,自动贴在了大门上。又只见老君的头顶冒出丝丝白气,顶门现出一座玲珑宝塔,宝塔中走出了三个道人,分别在镇妖符咒的上、中、下方盘膝坐定。老君双手一挥,轰隆一声,镇妖符咒发出一道强烈的白光,三清之像已印在了符咒之上。
老君回过身来对哪吒道:“自今以后,重华宫由门上的三清把守,此门再没有任何人能够打开,即使是我也不可能。”
哪吒应道:“正应如此。重华宫自今日起由斗牛宫二十八宿轮流把守。”侍立身边的二十八宿躬身领命,不表。
却说大唐京城长安的雁塔寺内,僧侣们做完早课,正在打扫庭院。忽然一阵香风飘来,片刻间弥漫了整个庭院。一僧道:“好一阵香风,莫不是我们雁塔寺要有什么喜事了?”另一僧道:“嗯,香风满院肯定是好兆头。”
二人正说话间,身后传来“唰”的一声响,二人一惊回头,只见院内所有松树的枝头均向东方摆去。僧人惊叫道:“莫非是玄奘法师要回来了!”另一僧道问怎么见得。那僧人道:“玄奘法师临行之前告诉我等,只要见到庙内松树的枝头向东摆去,他就要回来了。如今寺内现此异像,许定是法帅取经回国了。”说着,他扔掉笤帚向方丈室跑去,一边跑嘴里一边大叫:“玄奘法师要回来了!”寺内立刻沸腾起来。
与此同时,唐宫金齩殿上,太宗皇帝正在视察,大臣门按部院品级出班奏事。忽听厳外一阵嘈杂,大宗呈帝皱了皱眉问:“殿外何事喧哗?”
话音未落,只见黄门官快步走进殿来,跪倒启奏:“启奏陛下,雁塔寺住持有急事面见陛下。”
太宗下令宣他进来。雁塔寺住持急趋丹墀之下,跪奏道:“陛下,今早寺内出现了异像。”
太宗问什么异像,住持把满院异香,经久不散,所有松树的松头,皆向东摆去等说了一遍,又道:“记得玄奘法师离长安取经之时曾说过,但见松头向东,便是他回来了。”太宗听罢大喜:“十四年了,御弟终于回来了,这真是天大的喜事!魏丞相,速去安排,朕要亲自出城迎接。叫各寺准备接经,我马上就要做水陆道场,超度作战死去的亡灵。”魏徵遵旨,离殿做准备去了,不表。
不到一个时辰,西方天空现出一条长长的彩虹,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斑斓的光芒,一朵五色祥云徐徐地向长安飘来。云上站着取经归来的五圣。三藏长长地出了口气:“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八戒笑道:“这一路之上见人就说我们是东土大唐的和尚到西天拜佛求经的。可咱们这些大唐和尚除师父一人外,没有一个人见过大唐是个什么样子。”行者笑道:“这中华上邦一派繁荣气象,果然名不虚传!”八戒道:“师父啊,俺老猪跟了你这些年,替你牵马坠蹬,这次来到长安,也该请咱吃顿饱饭吧。”三藏笑道:“这呆子,成了正果还念念不忘只是为嘴,真个是不长进。”
沙僧忍不住笑了起来:“用二师兄的话说,斯文斯文,肚里空空。不要私房路,只要个私房肚。”说得众人笑将起来。
说笑间,云头已经落在了泾河岸边,五圣脚踏实地。三藏“扑通”一声跪在河边,双手捧起一把故乡的泥土,忘情地亲吻着,泪水沾湿了衣襟。众圣心里也感慨良多。行者和八戒扶起三藏,三藏揩了揩泪水:“徒弟,咱们进城。”
话音未落,身后一声马嘶,行者猛地回过头,只见白马直向泾河奔去。行者大惊喊道:“八戒,快去抓住它!”呆子三脚两步跑了过去,一把抓住了白马的缰绳,口里骂道:“这亡人,疯了不成!”白马挫腰踏蹄,仰头长嘶,八戒一双手竟拢不住它:“哥啊,不行了!这亡人是得了夹脑风,老猪弄不住它,还是你这个弼马温来吧!”
行者赶忙过来,一把拽过了缰绳,那马一见行者立刻安静下来,行者望着它道:“小白龙,这是怎么了?”白马低下头发出一阵悲戚的长嘶,眼中竟滴下泪来。众人诧异不已。八戒抚弄着它的蕖毛道:“我说兄弟,师父到了家,心里高兴,洒了两滴泪水,你怎么也哭起来了?”
白马抽泣了两声,竟然屈膝跪在河边,不停地向河中点着头。八戒道:“不好了,这亡人定是得了点头疯了!”行者道:“呆子莫乱说!你不见,它这是磕头哩!”八戒道:“可煞作怪,对着河里磕的什么头!”
行者望着白马,若有所思。
毕竟这白马缘何如此,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