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女在六零》是一本连载于晋江文学网的网络小说,作者是风雨琉璃。
【内容简介】
重生?穿越?阿米不知道该怎么算。
说是重生?明明是七零后,却突然变成了五零后,这二十年怎么算?
说是穿越?她还是她,样貌没变,胎记也在,只是变小到了十岁稚龄,依然无父无母。
不管是哪一种吧,日子总是要过的,即使是孤女,也一样有春天。
外头的世界热火朝天,饥饿横行,阿米却不紧不慢,怕啥,我有金手指呢,用一阳指打猎,用空间储藏……牛着呢!
至于生活,只要自己能吃饱,啥都好说。
阿米不知道自己现在算是怎么回事儿,明明前一刻还在家里上网更新小说,下一刻不过是一个打盹,居然就到了这个四面漏风的屋子里,晃一晃有些混沌的脑袋,阿米很用心的回想,想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不过没等她多想,就又是一阵眼黑,恍惚中脑子里突然就出现了一个小女孩十年的人生轨迹。
同样叫阿米,不过不是原本三十五岁的谷米,而是十岁的顾小米。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为什么是无父无母?原因很简单,因为现在是一九六二年春,饥荒刚刚过去,开春时候刚下了一场让无数人落泪的雨,可阿米的父母没能看到,没能等到,在过去的三年里,父母为了养活孩子不断的劳动,不断的寻食,还要省下吃的给孩子,以至于一个因为体力不支,在山上挖野菜的时候跌下山崖摔死,一个为了省最后一口粮活活的饿死了。
这是个悲剧,也是一个时代的悲剧,无数人在这三年里饿死,即使是阿米所在的小村子,也少了很多人。于此同时这也是充满了悲情的感人大剧,这份舔犊之情让阿米无声中泪流满面,在村子里有老人饿死的,有孩子饿死的,可为了孩子饿死的父母却只有阿米家。
该是什么样伟大的父母啊,伟大的甚至让阿米觉得她的穿越都变得像是一种亵渎,占有这样一具身体,沿用这个身份,都那么的羞愧。即使她知道原身本来就已经饿死了,也一样难受。
为什么饿死?没有了父母,一个十岁的孤儿,即使在春天,没有了米粮也一样活不下去。可即使死了,也是死在了父母的后面,这已经很不容易了。所以阿米祈求,上天能让这一家人在地下幸福美满。
说来这一家也是难的,阿米的父母解放前从别处逃难来到这山凹中的小村,所以这里没有什么可以帮扶的亲戚,六七十人的村落中,他们一家就住在最边上靠近林子的地方,孤单,偏僻,所以阿米死了都没有人知道。
而阿米这个身份说起来并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比阿米大七岁的哥哥顾小麦,只是这个哥哥在前年,也就是十五岁的时候,因为大灾来临,食物短缺,为了给家里节省粮食,跟着修路的工程队走了,两年来除了第一年来了一封平安信,就再没有了消息。
没有了父母,失去了消息的哥哥,这就是阿米家的全部,看过简单又苦涩的记忆,阿米叹了口气。六二年啊,真是个苦难的时期,即使今年开始天灾结束,能正常种地打猎过日子了,可转眼到了六五年,又该是动乱纷纷了,怎么就来到了这么一个年代呢!
摸摸自己的小手,就这么一双手,瘦的和芦柴棒一样,这日子怎么过?等等,这是什么?阿米低头,看向自己左手的手臂,一个梅花样的浅红色花纹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黑黄的臂弯内,这个胎记怎么还在这里?自己不是穿越吗?可这个跟了自己三十五年的胎记怎么也过来了?难道这是重生?不对啊!若是重生,这年代不对!可不是,那……
阿米掰起脚丫子,看向脚底,果然,脚底心黑色的一颗痣也依然存在,胎记,痣都和自己原本一模一样,可年代,名字,父母却没有半点相同,这又该怎么算?阿米糊涂了。
愣愣的坐在炕上想了半天,直到肚子咕噜噜的叫,阿米这才回神,算了,想那么多干嘛?不管是重生还是穿越,她来都来了,还能怎么样?难道还能投诉不成?不过她怎么没有金手指呢?不是小说里写的,凡是穿越重生都有金手指的吗?真是奇怪!
“金手指系统启动,宿主确定为顾小米,积分为零,本月转盘开启,请尽快抽取本月奖励。”
傻眼……没有比这更傻眼的事儿了,刚想到金手指,这金手指就来了,还狗血的叫什么金手指系统?这怎么说的?阿米眨巴着眼睛,看向眼前虚空中透明的一个大转盘,有点没法子回神,好在她短短时间里已经遭受了接二连三的变故,已经有点习惯了这种风格突变的模式,倒是第一时间做了回应。
细细的看了看那个转盘,虽然是透明的,却也能看到上面大小不一的分了大概十个格子,每一个格子里好像都有东西,只是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也就是说即使转,她也只能靠着运气,希望瞎猫碰着死老鼠,转到她能用的,至于到底是什么,可不可以期待和选择,就没有了。
既然看不到,看不清,那还浪费时间干啥?阿米马上点着头默默地喊道:“抽取。”
“转盘启动……”
半透明的转盘飞快的转动着不用阿米喊停,不过是十个呼吸的样子,那转盘就开始变慢,然后一点点的开始停止,等到完全停下,只见一个红色的指针指到了一个比较大面积的格子下。想来不是什么好东西了,不然不至于是个大格子,越是难抽到的一般都是好东西,这个傻子都知道,对于自己的运气,阿米早就不抱希望了,买彩票永远不会中奖的人能指望什么好运气,能抽到实用的就成。
抱着这样的心态,阿米却收到了一份惊喜。
“本月抽奖结束,奖励为十斤大米,请宿主接收。”
天啊,是大米?!虽然这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对于现在的阿米来说,这却是最最重要的需求了,这年头啥东西都不如粮食宝贝。她现在已经饿得人都发晕了,还有什么比大米更得她心的?
透明的大转盘消失了,替代的是地上突然出现的一个小小的布袋。阿米死死地盯着袋子,两个眼睛都开始发绿光了,这就是十斤大米?连鞋都顾不上穿,阿米冲下了大炕,一把拎起袋子翻开就看,果然是大米,晶莹洁白,还等什么?赶紧做饭吃。
明明刚刚过来,明明该不熟悉的地方,可阿米却直直的冲到了厨房,点火,烧柴,下米。一直到盛出一碗饭吃下肚,阿米这才好像找回了自己。
端着第二碗白饭,阿米终于活过来了,也终于有心思看看自己如今的这个新家。这是一个坐北朝南的大大的院子,因为靠近山林,所以围墙垒的很结实,足有一人高的土胚牢牢地护卫着这个小院。前院大门里头靠西的地方有一颗大柿子树,不过这树已经半死了,上半部分连树皮都已经被拔干净,可见前三年日子苦成了什么样。正房的空地上有个鸡舍,可惜里头如今别说是鸡了,就是草都没有几根。正对面的院子东面有两间低矮的屋子,是厨房和杂物房,杂物房还是地窖的入口,下面有个十平米大小的地窖,可惜里头什么都没有,连菜叶子都不剩一片,可见是全吃空了。院子中间则是一栋三间的泥草屋子,中间是堂屋,有当年父亲亲手做的家用桌椅。两边是卧室,东屋是阿米父母原本的屋子,而西屋则是她和哥哥的屋子,也是今天阿米醒来的地方。大炕,炕柜,书桌,就是整个屋子的全部家具。绕过正屋,北面还有后院,后院有半亩大小,是家里的菜园子,东北角上还有一个茅厕。
真的是一穷二白啊,一圈下来,阿米感觉自己的未来日子实在是苦逼的可以,除了刚抽奖出来的十斤大米,整个家里居然啥吃的都没有了,怪不得这个原身会被饿死呢。
拍拍饱胀的肚子,阿米开始在灶台洗碗,刚舀上水,她的手就是一顿。坏了,刚才那大转盘说什么来着?对了本月抽奖,也就是说,一个月她只能抽奖一次?而且还不能保证下一次抽奖还是大米或是其他什么粮食,那么这十斤大米她要坚持几天?一个月?两个月?
这怎么够?看看今天煮的饭,在看看边上刚放入米缸的小小的袋子,阿米风中凌乱了,这可怎么办?难道说接下来她要天天吃粥?还是稀粥?未来可能连稀粥都喝不上?那日子怎么过?
不要着急,好好想想,以前的阿米是怎么过的?如今是大锅饭,算工分的,也就是说只要在村子里参加集体劳动,她就能在收粮食的时候分到粮食,对,这是个法子,不过如今春耕都才刚开始,接下来到收割还有好几个月,她又该怎么过?对了,野菜,阿米以前都是拎着篮子去山里挖野菜的,这个她也能干,只是野菜能当饭吃?
金手指,金手指系统呢,赶紧出来,她要在看看,她不相信,这系统就这么废柴,连让她活着都不能。
果然是她不够仔细啊,看看,积分为零,也就是说这个系统不仅仅是大转盘,这大转盘不过是一月一次的奖励,还是有其他功能的。
“积分为零是怎么回事儿?”知道这系统会说话,阿米很直接不懂就问。
“请宿主积极赚取积分,每十个积分可使用大转盘抽取奖励一次。”
咋就没有个实在东西呢?直接换多好,最起码有选择权,如今搞得啥都靠运气,这对运气不怎么好的人来说,实在是有些不公平,不过本来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金手指,她也不敢嫌弃,万一抛弃她走人了怎么办!
“积分怎么赚取?”
“可收取有价值的东西兑换。”
啥叫有价值的?阿米有点懵,想了半天,尝试着将手里刚洗干净的粗瓷碗往上托了托,“这个要不?多少积分?”
“民国时期粗瓷,1积分,是否换取?”
咦,这也可以?民国?这是这粗瓷的制作年代?那么说起来这个系统是鉴定师?哎呀,这样的话,似乎她知道该怎么做了,直接去废品收购站啊,那里乱起八糟的东西多,若是遇上那啥打砸抢后丢过去的值钱古董,那岂不是一下子就能发达了?
赶紧的,今天先攒一个积分,明儿想法子去县城。
“换取。”
“每月可换取积分次数为十次,目前剩余九次。”
啥,还有限制?一个月只能换十次?那岂不是说她要先让系统鉴定,然后选个最合算的换?恩,应该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儿,不过还有个问题,她如果去县城,这废品回收站怎么进去?不对往回推,这县城怎么去?还有她一个孤女,这去之前的几天该怎么过?
问题越想越多,最终阿米只能告诉自己,走一步看一步吧,这会儿最重要的是,天已经亮了,按照往常的生活节奏,她该开始准备出去挖野菜了。
“阿米,阿米。”
“哎,来了。”
门口往日的小伙伴已经在喊人了,阿米忙从杂物间拿出了已经半旧的篮子和一个小锄头,推开了重重的木门,汇合一群和原身一样面黄肌瘦,衣衫破旧的小伙伴们,开始往林子里走去。
阿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不过是一个早上,她竟然毫无隔阂的,就这么自然而然的融入到了这个世界,这个身份当中去了,这很不寻常,却又那么的平常,就像是一条线,连一个节点都没有,平稳的过度着。
春天采野菜几乎是所有农家孩子都要做的活计,甚至家里困难的,从四五岁上就开始拎着篮子忙乎口粮,所以即使阿米上一辈子对这些不熟悉到了野草都分不清的地步,可有了原身的记忆,如今真做起来,也足够能达到闭着眼睛都不会弄错的地步,唯一可惜的是,眼睛再好,手脚再快,也经不住这没货啊!
三年的灾荒让这附近的地皮像是被啃过了一样,能顺利的再一次发芽的可食用野菜实在是不多,甚至就阿米的记忆来看,就是那些林子里的树也一样稀松了不少。带着几分荒凉的味道,实在不像是这群山环绕的山林该有的样子。
当然这一切不是无缘无故发生的,细细的看,越是靠近村子的林子越是难看,好些树都只剩下了粗壮的主干,枝桠,叶子,甚至是树皮都不见了,没法子,那个时候为了活命,多少人拨了树皮磨粉充饥?就这还是山里人家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护林思想在那里杵着,生怕树都死了,将来林子不复旧观,稍微收敛了一二的结果,不然估计连主干都剩不下什么。
好在阿米知道,一切即将过去,看着主干上隐隐冒出的绿色,和一个个开始重新生长枝桠的结疤,可以想见到了夏日,这里又该是一片翠绿,生机勃勃了,或许再过上几年,这里的草木就会越发的茁壮高耸。
“阿米,赶紧啊,发什么楞?”
半步远十二岁的秀芝正往篮子里放野菜,看着阿米盯着那些树傻看,忍不住喊了一声,她家和阿米家离着最近,从阿米的爹妈死后,自家老娘就说了,要她常带着阿米些,生怕没有了大人,这阿米活不下去。
要秀芝说,阿米确实挺惨的,可再惨这日子也要过下去,阿米自己更要努力才是,不然岂不是辜负了爹妈的心血?岂不是让顾家大婶白死了?阿米可还有个哥哥没有消息呢,就为了这也该打起精神来。
当然了,这孤零零的一个人守着家,心情不好,不爱说话这个她也理解,可理解归理解,她还是觉得阿米不够努力,活的不够认真,熬过这三年,能活下来那是多大的运气,人啊,要惜福。
秀芝虽然只有十二岁,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更不用说这几年家里情况不好,同样饿死了奶奶和一个妹妹,所以很是早熟的很,对活着更有着不一样的执着,再她看来,阿米要是在这样下去,那真是浪费了活下来的机会。
“你说说,你这都怎么了?难不成傻了?还是饿的昏头了?不趁着这会儿多弄点,等到大人们来了,哪还有剩?对了,家里早就没东西吃了吧,赶紧的,今儿多弄点,好歹多存点吃的。”
靠近了点,秀芝忍不住又唠叨了几句,明明是个半大的孩子,瘦弱的整个人都小小的一团,可说起话来却老气横秋,听得人忍不住想要发笑,不过阿米没笑,因为她能听得出来秀芝语气里满满的担忧,所以她努力回了一个笑脸,眨着因为瘦显得越发大的眼睛,小声的,带着几分诉说小秘密一样的亲近靠着秀芝的耳边说道:
“我刚在想,以前爹也常在这林子里下套子打猎,如今虽然好久都不见野鸡野兔的影子了,可这不是开春嘛,不是刚下过雨,有了草了嘛,你说要是我们在往里头去一点,也下上几个套子,是不是也能有点收货?”
下套子?秀芝的眼睛瞪的一下就亮了,不过只是几秒的时间,她又有些犹疑了,偷偷看了看边上其他人,恩,有些远了,估计听不到,立马转头问到:“你会下套子?”
“会的,虽然手生了点,但是肯定能做。”
怎么不会,记忆里儿子走了之后,顾爸爸每次出门去林子砍柴,都会带上几根绳子做套子,她看了不知道多少回,即使小女孩的记忆里没有亲手做过,不怎么明白怎么折腾,可已经成人,有着逻辑思维能力的阿米却可以从这些记忆中提取经验进行模仿,所以说会那真不是骗人的。
看看自己黑瘦的和鸡爪子一样的手,指腹间薄薄的茧子,阿米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个孩子从小就干活,即使懵懂,即使学的不多,可做的事儿却不少,如今有了自己的脑子,加上这孩子原身存下的动手能力,想来在这个时代,这个世界,应该能很好的活下去。而这一次的下套子就是两世记忆和身体机能的融合的最好检验机会,想来应该会做的不错。
知道阿米确实会,秀芝只觉得自己的口腔里似乎有口水开始往外头冒了,眼睛更是亮的开始发光,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起来。心动啊,实在是太心动了!记得以前顾爸爸每次得了好东西从不吃独食,总会分出一点来让周边关系好的邻居们也沾沾光,他家就是沾光最多的,她爹曾经还给顾爸爸打过下手收拾皮子,听她爹说,顾大叔下套子的手艺在这附近几个村子里那也是数一数二的,这样说的话,想来阿米应该也不会太差才对。
“那要不咱们试试?只是这附近什么都没有啊,听我爹说,就是耗子都让人逮干净了,咱们上哪儿下套子去?”
耗子都吃了,阿米一听这话,就是一囧,然后胃部就是一阵的翻涌,没法子她刚想起来,记忆里她家好像也吃过,偏偏阿米以前最怕的就是耗子了,很惊悚好不!不过这会儿两个人合在一处,诡异的好像这原本的害怕也变得不那么剧烈了,只是感觉有些反胃,恩,人在快要饿死的时候,确实没什么好怕的,能吃就行。
至于到什么地方去下套子?抬头再看看四周,这林子确实不怎么好啊,太稀松了不利于做陷阱,要不再进去些?往深处看了几眼,好像也没好到那里去,只是再往里头去,她这会儿却暂时还没有那个胆子。记得自家老爹说过,这山里好像有野猪什么的,不能随便往密林里去,特别是前头一处断崖后头,更是不能靠近,到底有什么没说,可她却牢牢地记得了这个位置,可见以前必定是常常告诫的。
“就再往里头一些就是,我爹说,只要不过断崖,还算是安全。”
“也是,我爹也说过这话,不过这几年人都没有吃的,这山里的动物估计也一样遭殃,听我哥说,隔壁几个村子好些人家连深山都去了几次,就为了弄口吃的,附近外山的猎物更是清理了好几遍。我估摸着,就是下套子,能不能真逮着东西都不好说。”
“深山?爹说那里很危险的。”
“可不是危险嘛,听说也死了人了,就是去年秋天,只是那个时候,谁还管这个?人都要饿死了,自然要拼命了,听说到底带回来好些吃的呢。”
小姐妹两个说着八卦,手下却不停,野菜不断的往篮子里填充,人也渐渐的往里头移动着,阿米趁机还查看了一下树下的泥土,想看看有没有动物的痕迹,可惜看了半天都没有看出点东西来,别说是野鸡野兔了,就是麻雀都没有看到几只,这让她很是失望。
其实想想也能知道,这连孩子都能轻易到达的地方,有猎物的可能确实是太低了,在灾年里,山林里的人家没吃的时候,谁不知道靠山吃山啊!自然一个个都紧紧地盯着这山林子,所以喽,最直接的后果就是这附近野鸡野兔已经被祸害的都快要绝种了。
阿米想要用下套子的法子给自己找点口粮,那真是很有些大海捞针的,只是她如今除了这个,暂时还真是想不出别的法子来。看看篮子里可怜兮兮的刚长出嫩芽的野菜,不过是一篮子底,能吃多久?即使就她一张嘴,估计也就是两顿的量。眼睛瞄了瞄秀芝的篮子,恩,比自己多很多,可她们家人也多,除了她爷爷,还有她爹妈,大哥,弟弟,一家子六口人,这些估计一顿野菜汤就没了。
“一会儿咱们就回去,我去找我爹下套子的东西,咱们去断崖边上下套子,多弄几个。”
阿米咬着牙,说的很有些恶狠狠的味道,倒是把秀芝吓了一跳。
“不是说了那边危险吗?”
“这都什么时候了,野猪什么的,这几年估计也没有东西吃,还在不在那里还不知道呢,我估摸着,只怕是早逃走了,不然咱们这儿也不会这么些日子都没什么动静,再说了,就在那边上,要是有啥不对,咱们逃走也来得及,你看看这里,哪里有猎物的影子,想要吃肉,只能往那里去了。”
听着阿米这话,秀芝也忍不住跟着点头。确实往日都说断崖后头危险,有野猪,听说前些年还曾看到过野猪下山,可这几年却从没有过踪影,想来不是被人弄死了,就是被进山摘树叶,挖草根的人吓走了,再不济也有可能是没吃的搬家了。若是这样,她们还真的能往里头再走上一些路程,说不得就能有收获呢!
多久她没有吃到肉了?多久她没有吃饱过了?想到这些难得的秀芝也冲动了一把,一手拉着阿米,一手拎着篮子,直起了身子就往回走。
“那还等什么,赶紧的,回去准备东西,早下套子早好。”
在山林下套子要用的工具真心不多,不过是几段添加过油脂,还算是顺滑的麻绳,加上一些削尖的木头基本就足够了,这些东西不单单是阿米家都有,就是秀芝家也不缺,都是住在山边上的人家,即使不是猎户,也多会一些靠着大山吃饭的本事,而这下套子就是最简单易学,容易上手的基础,这个村子几乎人人都会,只看愿不愿意付出这份辛劳而已。
毕竟在有田地可种,日常劳动已经十分辛苦的情况下,还要趁着难得的休息时间在山里奔忙很多人都有些坚持不了,就是阿米家,原本也不过是十天半个月的上山试试,一个月能有一两样收获给家里添点肉吃,或者换点油盐就已经很勤劳了。
到了灾年倒是有不少人想着从山里寻食,可人吃不饱的时候,动物十有八九也一样日子不好过,数量开始减少,更不用说经历了一二年之后这山里泰半的小动物不是被吃了就是逃走了,以至于去年想从山里寻食的人基本上都是空手而回。饿肚子饿狠了的人在那个时候就是看到狼,那也是眼睛发绿,一拥而上的,这样的情况下如今山里还能不能有收获真是难说,也因为这样,今年开春以来倒是没什么人打这山里的主意,更多的人在欣喜开春的那一场雨,奋力的在地里忙乎着呢。
也因为这样,阿米才会有去山林子里下套子的想头,而秀芝也会附和,因为竞争少啊,而且她们年纪小,都没有到了一定要去生产队上工,挣工分的岁数,时间上也算是宽裕,自然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阿米从家中的杂物房取出了以前阿米的爹自己制作的下套子的全套东西,还用个大背篓装着挖野菜用的小锄头,和一样从家里拿了东西出来的秀芝一起疾步往山林深处走去。
阿米家在村子最北面,这个南北狭长的山坳村落中,她家已经是最靠近山林的住家了,或许也因为这样,所以当初她爹才会成为村子里最喜欢往山里跑的人。别看家中每一个屋子东西都不多,房子也不过是泥胚茅草,还有些裂缝透着冷风,可杂物房里上山的东西却很是齐全,连弓箭也有一把,虽然不过是竹木做的,很是简陋,估计只能射死野鸡野兔,可也已经算是好东西了。套兔子的麻绳更是足足有十来段。
“我把我哥套兔子的绳子全拿来了,足足有六根,阿米,断崖边上地方不大,不够下套的话,咱们看看情况,可以就往里头再去一点。”
去断崖要翻过北面的山坡,山顶,再往山后走一段路,大概要一个小时上下,这一路上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还细心的看了看路上的泥土,想查看是否有野物的足迹,可惜就像是她们想的那样,都上了山顶了也没有看到几个脚印,可见这山里如今荒凉到了什么程度,也因为这样,秀芝的胆子也大了好些,都说出了往断崖再下去一些的说辞。
“成啊,那边往东一点就是个缓坡,还有一条小溪,要是有猎物,估计那边多些,我们索性去那里下。”
过了山顶,走了一点子路,阿米就发现这地方估计今年开年后还没有什么人来,所以连地上的野菜也分外的兴旺,不像是她家后面的那一片,稀稀拉拉的基本都被采了大半的样子。这让阿米和秀芝都很高兴,今天就算是下套子没有什么收获,最起码这野菜是一定能采不少了。
再往东走上一段,地上隐隐的已经有了陈旧的野鸡脚印,这更是让两人欢喜,忙不迭的寻着这足迹走,果然,就是在断崖东面往下一点的方向,这还有什么可说的,两个人立马开始干活,不单是下了足够的套子,还在几处地形合适的地方挖了两个不大的陷阱,当然在下套子的地方绑上碎布头也是一定要做的,这是山里猎户的规矩,一来是生怕有人踩中陷阱伤人,二来也是表明一下这陷阱的归属,免得起什么纷争。
“这都到断崖了,这一片林子倒是比咱们后山密了不少,怪不得有动物过来呢,咱们那里树都快死了。”
“已经差好些了,我以前跟我爹来的时候,这里都看不到天呢。”
“那是树叶子都给秃噜没了的缘故,不过不打紧的,看,这么多新枝桠都出来了,到了夏天就好了,到时候木耳,蘑菇一定不少。”
将周边下套子陷阱的地方重新排查一遍,全部做完这一切时间已经到了快中午的时候了,阿米和秀芝赶忙又在附近采了满满一篮子的野菜,看着日头已经开始猛起来,这才开始往回走。
“咱们晚上天黑前过来看看,若是没有,明天早上再来一次,应该就能有收获了。”
阿米扒拉着手指,算计时间,按照记忆里她爹以前上山的规律,这样的陷阱一般这点时间就能看到结果的,只是她不确定如今是不是还是这样有效。
“这也说不定啊,如今野鸡什么的都看不到影子,脚印看着也是一两天前的,不知道会不会不来这边。”
秀芝还是比较担心收获的,毕竟这都有将近半年没什么人从山里得到过猎物了,她生怕自己这是白高兴一场。
“不会的,有是一定有的,估计是数量少点罢了,最多咱们三五天换个地方继续下套就是了,总能有点收获,只要有一次,那么最起码能吃两天不是。咱们去生产队干活人家还嫌咱们力气小,不要咱们呢,这个可没有这讲究,只要有收获就是赚的,只是这事儿现在咱们可不能说出去,万一大家全来,那咱们可就不占优势了。”
猎物少要是人再多,那她岂不是白干了?如今家里可是就不到二十斤白米了,其他的就剩下五斤番薯,五斤土豆,两颗白菜了,就这还是过年的时候,村里看她一个孤女可怜,这才从生产队给她赊来的,要靠她以后打猪草赚工分还上呢。
对了,今天她还没有打猪草呢,这事儿可不能落下,不然村子里该有人说闲话了,就是生产队长,村支书那里也不好交代。
“知道知道,我还怕得了猎物让人看见了要上交呢,你说也怪了啊,不过是打猎,那些人怎么还能扯到什么挖社会主义墙脚,占公家的便宜?”
“就是得了那也是野鸡野兔,又不是什么很值钱的东西,村子里哪年没人得?说不上的。”
虽然离着动乱时期已经很近了,可是看过不少这个时期的文献小说,却缺少了亲身经历的阿米对于这些事儿还是有些不在意。这固然是心态问题,但更多的是对这个村落有信心。毕竟这里到底是山凹里头的村子,离着动乱的中心很远,就是县城也差了足有半天的路程,即使外头再乱,这里只要没人使坏,来个告密什么的,应该还算是安全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政治上的旗帜鲜明,大环境的打砸抢戴帽子,其实真上纲上线的多半都是读书人,越是贫穷,越是落后的地方,反而越是淳朴,越是在意良心人情,做事儿也越是留着几分余地,更不用说这毕竟是山林子环绕的地方,要真是打个野鸡也要扣帽子,那估计这山里头绝大部分人家都逃不了了,所谓法不责众就是如此。
“也是,他们也就图个嘴快,当然了要是野猪什么的,就不一样了,那是大东西,弄好了还能抵得上任务猪,肯定是留不下的就是。不过国家也不会让你吃亏,我听我哥说,前年隔壁村的一个猎户打了头野猪,让村子里卖给供销社,不但得了工分,还得了一百多块钱呢。”
秀芝即使看的没有阿米明白,可她也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她家大哥常赶牛车跟着村支书去县城走动,知道的自然更多些。如今说起来也头头是道。而阿米听了也是一脸的羡慕。
没法子不羡慕啊,肉啊,听着她就开始流口水了。不过人家秀芝的关注点和阿米又不一样。
“一百多块啊,我娘听了眼睛都要红了,咱们辛苦一年,除了口粮,一家子能分到三十多块就已经是很好了,你说这么多钱能买多少东西?听说还给了不少的布票,油票呢。”
票?对了,她忘了,这还是个票证的时代,不单单是买油要票,买布要票,就是买点肥皂也要票,想想就心塞,要是没有,是不是以后连洗澡都没有肥皂用?难道以后要用草木灰洗头发?
想到这里,阿米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阿米,你怎么了?”
“啊,没事儿,就是刚想起来,今天我还没有打猪草呢,一会儿回去对付一口,就该上山打草了。”
“呀,我也忘了,一会儿一起吧。”
“哦,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