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25年,已经先后灭了韩、赵、燕、魏四个国家的秦始皇,将目光投向了南方的楚国。
作为南方大国,楚国历史极为悠久,最早可以追溯到西周开国时期。西周开国的时候,楚国还只是一个南方小国,甚至只能算是部落。但是接下来的几百年里,楚国不断吞并其他国家,逐渐壮大了起来。
到了春秋中期,楚国就已经是数一数二的强国了,唯有晋国能够稍稍压制楚国。而到了战国时期之后,楚国更是位列战国七雄之一,而且在七国之中,国力排名更是极为靠前。
不过,到了秦始皇统一天下的这个时候,楚国其实已经没那么强了。一来在之前的百年当中,秦国和楚国发生过多次大战,逐渐打残了楚国,并且占领了楚国大片的地盘。二来当时楚国内部,屈景昭三大家族,内斗非常严重,导致楚国内耗极大。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决定灭楚之前,秦国高层对于出兵数量的问题,产生了巨大的争议。以秦国老将王翦为首的一些人,坚持认为,至少需要六十万人才能灭楚。而以李信为首的一些少壮派将领,则认为只需要二十万人就可以了。
最终,秦始皇还是选择了人数较少的李信方案。
但谁都没想到的是,李信率兵进攻楚国之后,接下来,李信却被打得大败,整整二十万秦军,几近全军覆没。在整个秦始皇统一天下的过程当中,这绝对是秦国遭遇的最大的一场惨败,甚至差点就扭转历史的走向了。
而当时的李信,之所以会战败,很大程度上其实并不是他本事不行。而是因为在他和楚国大战期间,他身后的秦国大军,忽然反叛,然后截断了李信大军的退路。这就导致秦军补给突然断绝,而且被前后夹击。
这个背叛秦国并且截断李信后路的人,就是之前秦国的丞相,昌平君芈启!而且,据后世史学家推测,他极有可能是秦始皇的老丈人,更是那位公子扶苏的外祖父!
那么,这个芈启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为什么在这样关键的秦楚大战期间,会忽然背叛秦国呢?
实际上,有关这个昌平君的故事,我们还真不太好说。因为在正史上,有关昌平君的故事极少!这个差点影响中国历史走向的男人,在史记上连一个单独的传记都没有,导致我们只能从其他人的传记当中,找到一些有关他的只言片语。
而且,从史书记载来看,有关昌平君的记载,似乎后来有意被人抹去了。这就导致后来很多涉及到昌平君的历史,都显得扑朔迷离。
而且,昌平君的故事,牵扯到了一大堆的历史烂账。想要说清楚昌平君的故事,我们还得从秦楚两国的联姻开始说起。
秦国和楚国的联姻,历史其实非常悠久。早在春秋时代,秦楚两国就曾经为了对抗晋国,一起组过队。比如在春秋后期,秦国就曾经嫁过一位公主到楚国,想要嫁给当时的楚国太子。结果没想到,这位公主后来却被当时的楚王看中了,最后闹出了一场父亲强娶儿媳妇的闹剧。
而这件事,后来也间接导致伍子胥从楚国叛逃,继而向楚国复仇的故事。
而到了战国时代,在战国初期的时候,因为魏国一度称霸中原,秦楚两国为了对抗魏国,也曾经进行过多次高层联姻。到了战国中期的时候,因为秦国通过合纵连横的手段,搅乱其他国家的联合。在这期间,秦国为了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也曾经多次和其他国家联姻。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楚国。
就是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之下,一个很关键的女人,嫁到了秦国。
这个人,就是后来的大秦宣太后,在后世野史当中,她叫芈月。
芈月是一个楚国女子,而且从姓氏上来看,她肯定是出身楚国王族。当然,从正史记载来看,她应该出自一个楚国王室偏支。也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反正最后,芈月是嫁给了秦国当时在位的秦惠文王。
当然,此时的芈月,嫁过来之后,只是一个相当于妾室一样的存在。在娶芈月之前,秦惠文王已经有了一位正室王后,这位王后出身魏国,而且还给秦惠文王生了个儿子。
正常情况下来说,这样的芈月,能成为一位宠妃,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但谁都没想到的是,秦惠文王去世之后,这位王后的儿子首先即位,这就是秦武王。然后,没过几年,秦武王因为举鼎,把自己给直接砸死了。
秦武王死后,因为他没有儿子,所以只能由他的兄弟即位。这样一来,就轮到芈月的儿子即位了,也就是历史上的那位秦昭襄王。秦昭襄王刚即位的时候,因为比较年幼,自己无法单独控制朝堂,所以接下来,芈月就以太后的身份,开始插手朝政。
同时,为了更好地控制朝堂,接下来的很多年里,芈月开始在秦国朝堂上,扶持自己的娘家人。在她的扶持下,她的弟弟成了秦国的相国。同时,在她的安排下,秦昭襄王也娶了楚国宗室的女儿。
当然,秦楚两国的这种联姻,倒是也不影响秦楚两国开战。当时秦楚两国对四川地区的争夺战,进行得如火如荼。两国当时等于是一边联姻,一边死战。
而接下来,等到秦昭襄王的儿子长大之后,当时秦国这边,依然还是芈月掌权。在芈月的安排下,秦昭襄王的次子,也就是秦始皇的爷爷,也娶了楚国宗室的女儿,这就是后来的华阳夫人。
等到芈月去世之后,秦昭襄王虽然也察觉到了问题,开始将大规模从朝堂上清理芈姓官员。但经过连续多代的和亲之后,老嬴家和芈家,已经是高度捆绑在一起了。就算是秦昭襄王本人,身上也有芈姓的血统,所以根本没办法清理干净。
然后,在此期间,秦楚两国因为一系列的斗争问题,秦国占了上风。这期间,楚国的一个王子,被迫到秦国来做人质。在做人质期间,秦昭襄王把自己的一个女儿,嫁给了这位楚国王子。
当时秦昭襄王的想法,大概是想先让这个楚国质子,成为自己的女婿,然后再借着这个身份,日后去干预楚国内政,更好地吞并楚国。不管当时秦昭襄王怎么想的,总之,当时这个楚国质子,确实是成了他的女婿。
然后,这位楚国质子,就和秦国公主生了个孩子,这就是昌平君。
接下来,十多年之后,楚国那边老楚王去世。照理来说,这时候这位楚国质子,就该回去继承王位了。可是这个时候,秦国这边却不愿意放人了。当时的秦国,估计也是铁了心想要借这个机会,插手楚国的内政。
但谁都没想到的是,就在这个时候,这位楚国质子身边,有个叫黄歇的随从,忽然挺身而出。此后,黄歇直接换了这位楚国质子的衣服,和这位质子互换身份。黄歇自己留在了楚国,质子则是悄悄逃离秦国,返回了楚国,并且继承了王位。
这就是楚考烈王。
因为楚考烈王是悄悄逃回去的,如此一来,那位秦国公主,以及他的儿子昌平君,自然都没机会回楚国了。而且,后来这位秦国公主,出于种种原因,在那位楚考烈王即位之后,也没有去楚国做王后,而是一直留在了秦国。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昌平君从小在秦国长大,逐渐成了秦国的大臣。但同时,作为楚考烈王的儿子,如果他当时回了楚国,大概率可以直接被立为楚国太子。
此后的二十多年里,秦国这边,秦昭襄王去世。接下来短短五年之内,秦国换了四代秦王,从秦昭襄王换成了秦始皇。而从辈分上来说,昌平君其实是秦始皇姑奶奶的儿子,按照这个辈分,秦始皇其实应该管他叫表叔。
作为实打实的楚国王子,昌平君在秦国这边,处境其实相对一般。这主要是因为,当时秦楚两国关系很恶劣,而且芈家在秦国这边,也受到了很大的压制。之前秦始皇他爷爷,虽然娶了楚国宗室之女,但这位出身楚国的华阳夫人,却并没有孩子。而秦始皇的父亲,只是为了抢继承人的身份,暂时认她做母亲而已。
所以,从秦始皇父亲登基开始,秦始皇的父亲,秦庄襄王,为了掌权,就更加排斥芈家了。当时包括昌平君在内的一大堆芈家人,在秦国都没怎么受到重用。
而秦始皇登基之后,因为秦始皇也是少年登基,最初大权旁落,大权被他母亲赵姬,以及丞相吕不韦掌管。而当时在秦国,因为芈姓被常年压制,大权旁落,所以这时候芈家就把希望寄托到了秦始皇身上。大概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昌平君来到了秦始皇身边。
再之后,昌平君开始逐渐帮秦始皇争权。秦始皇亲政的时候,秦国的宦官嫪毐,曾经发动叛乱,差点就干掉了秦始皇。当时正是昌平君带兵平乱,秦始皇这才得以亲政。
因为有这些经历,所以秦始皇掌权之后,对昌平君非常信任,所以后来才让他成了秦国的相国。
秦国这边的事情,我们暂且放一下,接下来说楚国这边的事情。
昌平君的父亲,那位楚考烈王,虽然回到了楚国。但他回到楚国之后,却长时间没有儿子。就在这个时候,之前那个冒死和楚考烈王互换身份的黄歇,开始懂歪心思了。
黄歇帮楚考烈王回来之后,秦国倒是也没难为他,而是把他放回了楚国。而黄歇回到楚国之后,楚考烈王也是对他极为重视,直接把整个淮北的十二个县,都给了他做封地,还让他成了楚国的相国,这就是历史上的春申君。
而此时的春申君,见到楚考烈王没儿子,所以就开始耍心眼了。当时的春申君,先是让自己门客的妹妹,怀上了自己的孩子,然后再把这个女人,献给了楚考烈王。而这个女人入宫之后,没过多久,就被查出了身孕。而楚考烈王出于对黄歇的信任,也没怀疑黄歇,真的以为这是自己的孩子。
如此,等到这个女人生下孩子之后,发现是个男孩,楚考烈王直接就把这个孩子,立为了太子。后来,楚考烈王虽然陆续又有了两个孩子,而且有一个还是和其他女人生的。但这个孩子的太子之位,始终没有任何动摇。
就这样,等到楚考烈王去世之后,这个孩子,自然顺利继承了王位,成了新任楚王。此时的春申君,本想可以收获胜利果实了,毕竟此时的楚王,已经成了他的儿子。但谁都没想到的是,就在这个时候,孩子的舅舅,却忽然刺杀了春申君。
所以,接下来,春申君被杀之后,楚国的新任楚王,又比较年幼,大权自然就落入到了他母亲和他舅舅的手里。而这位新任楚王,做了十年楚王之后,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去世了。他去世之后,因为他没有儿子,所以他的弟弟接班。
而他的弟弟接班之后,这时候,楚国高层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了之前春申君的那点事。所以这样一来,楚国高层就开始质疑这位新楚王的王位合法性。
于是接下来,楚考烈王的那个亲儿子,也就是楚考烈王和其他女人生的那个孩子,就开始联系其他楚国贵族,准备政变了。最终,这个亲儿子突然暴起,大杀一通,然后自己做了楚王。
这就是楚王负刍。
楚王负刍登基的时候,秦国这边秦始皇早就已经亲政了。当时的秦国,已经灭了韩国,并且吞并了赵国大部分的地盘。所以负刍上位之后,首先要做的,就是整合楚国内部力量,抗击秦国。
不过,负刍的努力,显然成效有限。因为当时楚国内部,同样也是矛盾重重。以屈景昭三大家族为首的楚国世家,往往更重视家族利益,而不重视国家利益。在他们眼里,就算秦国灭了楚国,只要他们自身的利益不受损,一样是可以接受的。
所以,接下来的两年多时间里,秦国的主力虽然一直被牵制在北方,先后灭了赵国和燕国,但是楚国这边,负刍依然没能彻底整合楚国内部的力量。等到燕国被打垮之后,这时候的秦国,终于调转冒头,转而进攻楚国了。
就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之下,秦国灭楚之战,拉开了序幕。
在秦国灭楚之前,昌平君这边,其实也发生了一些事情。首先,据后世史学家猜测,秦始皇即位之后,很有可能娶了昌平君的女儿。而且,昌平君的女儿,后来还为秦始皇率先生下了儿子,这就是公子扶苏。
也正是因为扶苏有昌平君这么一个外公,所以后来,扶苏才始终无法被真正立为太子。
同时,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在秦国灭楚的过程当中,昌平君被派到了楚国旧都陈郢。据后世史学家猜测,昌平君当时之所以被派到陈郢,可能有两个原因。
一是因为当时的昌平君,和秦始皇政见不和。昌平君主张实行分封制,而秦始皇则是主张实行郡县制。因为政见不合,所以昌平君才会被秦始皇调离秦国中枢,派到地方上工作。
昌平君主张分封,这事比较好理解。毕竟,他是楚国的公子,本来就有继承权。如果秦始皇实行分封制,他作为秦始皇的岳父,未来秦国统一天下之后,肯定是要被分一个大国的。就好像当年的姜子牙,辅佐周王室灭商,同时姜子牙还是周武王的岳父,所以就分到了齐国。
但如果秦始皇不想分封的话,那就截然不同了。这意味着,就算昌平君帮秦始皇统一天下,他依然只是一个大臣而已,不可能成为一国之君。
二是因为,从秦始皇的角度来看,昌平君和他关系亲近,而且还是楚国王子。当时秦国和楚国正在激烈交锋,并且占领了楚国很大一块地盘。如果这个时候,昌平君坐镇那些被秦国攻下的楚国地盘,更有利于秦国统治这块区域。
当然,以上所有这些,都是后世史学家的猜测。因为相关史料的缺失,导致直到今天,我们也确定这些猜测。但从正史上的一些蛛丝马迹来看,这些猜测应该大半都是真的。
反正不管怎么样,当时的昌平君,是被派到了楚国旧都,负责坐镇秦国灭楚大军的后方。
就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楚国贵族开始联系昌平君了。
史书上没有记载,楚国联系昌平君的事件,这些同样也是后世史学家的猜测。但显然,对于昌平君来说,此时的楚国,远比秦国对他更友好。如果去楚国的话,他可以瞬间成为当代楚王的哥哥,说不定还有机会继承王位。
或许,当时楚国那边,和昌平君谈判的条件,就是支持昌平君做楚王。和秦始皇的岳父相比,楚王这个身份,明显对昌平君更有诱惑力。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接下来,昌平君才会背叛秦国,截断了李信大军的归路。
随着昌平君忽然叛变,李信大军的后路,一下子就被截断了。此时李信的二十万大军,不但面临着被前后夹击的局面,而且粮草补给也被切断。所以没办法,李信此时只能带着二十万大军,迅速后撤,打算先打通后方的通道再说。
可问题是,此时和他对战的,是楚国大将项燕。项燕也是超级牛人,哪会给他这种机会呢?就在李信后撤之后,项燕开始疯狂率军追赶,一路尾随追击,一口气追了三天三夜不曾停歇。
最终,被项燕追上的李信,只能选择就地大战一场。在这种后路被截断,粮草又彻底断绝的情况下,李信统领的这二十万大军,最后也只能被重创消灭了。
这就是秦灭六国当中,秦国最大一次败仗的原因。
至于昌平君,虽然这次给秦国造成了重创,但是接下来,秦始皇却派出了老将王翦。而且这一次,秦始皇更是一口气派出了六十万大军。在经过一年的战斗之后,项燕被王翦击败,然后王翦迅速横推楚国全境。就连楚王负刍,也被俘虏投降了。
负刍投降之后,昌平君被楚国贵族立为新楚王,继续在淮北一代抵抗。对于当时谁拥立了昌平君,史学界也存在争议。有人说,这是项燕的手笔。也有人说,项燕在楚国大败的时候,就已经战死。昌平君后来即位,和他没关系。
不管是谁拥立了昌平君,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对于当时的楚国来说,昌平君已经是唯一的继承人了。而且,此时的楚国,就算有昌平君在,也无法避免灭亡的结果了。最终,昌平君即位之后,不到一年,就被王翦彻底推平,死在了乱战之中。
这就是昌平君的故事。
如果没有叛秦,作为秦国的相国,疑似秦始皇的老丈人,昌平君未来肯定会在秦国位高权重。只要有他在,秦国的相国之位,大概率就是他的。就算是李斯,也未必能争得过他。但同时,昌平君也确实是楚国王室之后,而且在熊负刍死后,他也是楚国王位的第一继承人。
所以最终,昌平君还是选择了背叛秦国,做了一年的楚王。
不知道昌平君在临死之前,会不会对自己的选择感到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