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波斯印度挨个打，亡于两大强权联手，白匈奴究竟是什么人？

其实今天我们要谈的这个族群叫嚈哒（Yèdā）人，但桃花石杂谈没有在标题里点明这个族群，因为首先这个族群的名字实在不好念，特别是第一个字，如果不特别说明估计有很多朋友都没见过。而也许是因为这个族群的名字确实不好念，所以它在国内的名气也确实不大。不过这个族群在近代的汉语里还有了另外一个名字，叫“白匈奴”。其实他们和匈奴关系不大，但他们所叫的这个名字却也是他们在历史上实力的一种体现：这个族群曾经长期让波斯对自己朝贡，还曾让中亚30多个政权对自己称臣，那么这个嚈哒人又究竟是个怎样的族群呢？

被世界主要文明都记录过的族群

虽然嚈哒人在国内历史爱好者中名气不大，但这个族群却是在公元1000年之前少有的被欧亚大陆几个不同的文明都记录过的族群。

首先，在中国的《魏书·卷102》里，曾经对嚈哒当时的强盛有过明确记载。这段记载里说：

嚈哒国……西域康居、于阗、沙勒、安息及诸小国三十许皆役属之，号为大国。与蠕蠕婚姻。

这意思是当时西域的康居、于阗、沙勒和安息（也就是波斯）等30多个政权都臣服于嚈哒，因此嚈哒被视为一个大国，还和蠕蠕，也就是柔然有联姻关系。同时《魏书》里还记载说嚈哒与长安的距离有1万零1百里，也给出了比较详细的方位。

而在万里之外的东罗马帝国，生活在公元6世纪的东罗马史学家普罗科匹厄斯则记载了一个名叫“赫夫萨利泰”的族群。在他留下的史书里，有这样一段记载：

赫夫萨利泰（Ephthalitae）匈人，也就是白匈人。他们是匈人的一部分，但却不和我们知道的其它匈人混居，他们的领土紧邻波斯北境。他们和其它匈人不同，不是游牧族群，相反早已在肥美的土地上定居。他们是匈人中唯一拥有白色身体与面容，而且还不丑陋的族群。而且他们的生活方式和其它族人不同，一点也不野蛮。他们有统一的君主，有合法的体制，在相互之间或与其它族群打交道时尊重权利与公正，与罗马人和波斯人相比也丝毫不差。

可能看到这有些朋友提出疑义，东罗马人记载的这个赫夫萨利泰匈人和中国史书里的嚈哒人确定是一个族群吗？其实这个问题还是比较确定的。因为在中国史书里，嚈哒人其实还曾经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厌带夷栗陁（Yàndàiyílìtuó），而这个词的发音在近代经过许多语言学家的分析，认为就是与东罗马记载中的赫夫萨利泰（Ephthalitae）是同一个词，再结合双方记载里对这个族群所处地理位置和生存状况的对比，可以这两者是说同一个族群基本上是没有疑问的。

所以这段记载就也就是近代汉语里“白匈奴”一词的来源了。因为曾经有相当一段时间汉语里将欧洲语言里的匈人（Huns）一词直接翻译成匈奴。而在同一时期的印度梵文记载里，也曾多次提到过一个被称为“白匈人”的族群，虽然这个族群是不是嚈哒人现代还有争议，但许多学者倾向于是。那么这个族群在世界几大文明的记载里都留下了印记，而且获得的评价还都不低，他们又究竟做过什么呢？

波斯帝国的宗主国

嚈哒人能在几个不同文明中都具有存在感，当然和他们曾经异常强悍的实力有关。根据一些史书记载，嚈哒人在公元6世纪初，也就是中国北魏时期曾经与中国北方的游牧族群联盟高车人针对准噶尔盆地展开了激烈争夺，并曾一度控制了位于今天新疆吐鲁番的高昌地区。

稍晚些时候，嚈哒人又进一步东进，不但遏制了柔然向西的扩张，还直接与中原北朝各朝发生了直接接触。他们不但多次派使节与北朝联络，还曾一度在今天中俄蒙交界的阿尔泰山地区与柔然结成联盟，对北魏构成了巨大压力。一些观点认为，北魏在公元516年主动遣使与南梁朝讲和，就与柔然和嚈哒的进逼有很大关系。

而印巴所在的南亚次大陆地区则在公元5世纪就多次遭到了疑似嚈哒的“白匈人”入侵，当时统治印度核心区域的笈多王朝一度无力抵抗其入侵，导致印度北部和中部大量领土被其占领，在佛教历史上具有重要地位的犍陀罗也曾被嚈哒首领头罗曼率领的嚈哒人占领。而他们在占领了犍陀罗之后，曾经强力打压佛教，可以说佛教后来在印度的衰落，跟嚈哒人的打击也或多或少有些关联。

不过受到嚈哒人冲击与影响最大的其实还是波斯，甚至可以说波斯帝国的衰落在一定程度上也跟嚈哒人脱不了干系。早在公元442年嚈哒这个族群刚刚出现在各个文明的记载中时，他们就已经在和波斯作战了。当时萨珊波斯国王伊嗣俟二世与一些嚈哒部落展开了旷日持久的战争，到公元453年伊嗣俟二世甚至主动将王廷东迁，以应对嚈哒的威胁。

而且很快，嚈哒人甚至开始介入波斯的内政。在公元458年，嚈哒王库什纳瓦兹（Khushnavaz）甚至在参与进了波斯王位纷争，帮助一名叫卑路斯（Peroz）的波斯王子最终夺得了王位。但在卑路斯登基成为卑路斯一世之后不久，却和嚈哒人闹翻，结果在双方的战争中，他又被嚈哒人俘虏。而在波斯王族出重金将他赎回之后，他仍然不服嚈哒的气，在公元484年再次与嚈哒在今天阿富汗境内的赫拉特爆发大战，结果兵败身死。

此后，波斯深知已经无力与嚈哒抗衡，所以开始长期对嚈哒纳贡，等于在事实上成为了嚈哒的藩属。而此后，嚈哒对波斯内部事务的发言权进一步增加，在公元488年还立了忠于自己的喀瓦德为波斯国王，并在他被波斯臣子推翻之后助他复位。

就这样，到公元6世纪初，嚈哒人的帝国达到了其巅峰状态。当时其疆域以今天的阿富汗为中心，涵盖今天伊朗、中亚几国、印度和巴基斯坦部分领土，在东方则一度控制了今天新疆乌鲁木齐周边地区，成为了欧亚大陆最为重要的政权之一。

嚈哒人的来历与去向

但我们说了这么多，可能一些朋友仍然对嚈哒人这个族群感到一头雾水，这嚈哒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他们是个什么样的族群呢？

刚才我们已经提到，嚈哒人曾经被欧洲人称为白匈人，也就是当时欧洲学者认为他们和曾经震撼过欧洲的匈人族群系出同源。但现代一些研究则认为，虽然少量嚈哒族群曾经参与进匈人在欧洲的西征，但嚈哒这个族群的主体和欧洲匈人可能并没有直接的联系。嚈哒后来确实曾经也自称“匈人”，但现代观点认为他们这样做只是想利用匈人的威名，对自己的敌手进行威吓。

另外在历史上，嚈哒人曾经一度被认为是突厥族群的一个分支，因为历史上活动在中亚的游牧族群确实有许多都是突厥族群的分支。不过现代研究更多认为，嚈哒人的统治族群应该是一个说伊朗语族语言的群体，因为现代发现的嚈哒人钱币多数都刻有巴克特里亚语，而这种语言是一种东伊朗语族的语言。而且嚈哒统治者的许多头衔也都是伊朗式的，也就是波斯式的，一些波斯史书记载的嚈哒人名也都是波斯人名。

而这种认识和中国古籍里对嚈哒人起源的记载倒是有一些相符之处，因为中国古籍里曾经记载嚈哒人是“大月氏之种类”，也就是说他们是大月氏的后裔。而一些现代观点认为大月氏也是一个说伊朗语族语言的族群（这方面详细内容参见桃花石杂谈其它文章）。

综合各方史料分析，现代一般认为嚈哒人早期源自生活在中亚的大月氏。而在大月氏南迁印度之后，嚈哒人留在中亚，并曾向柔然称臣。在此期间，嚈哒人借鉴了柔然人的政治制度，此后其首领也开始被称为“汗”。而后来嚈哒人向西迁徙，进而威胁波斯可能也和柔然的压迫有一定关系。

所以嚈哒这个族群很可能和后来的多数族群都有一定的差异，而史书上的另外一些记载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比如嚈哒人的文化就很有一些独特之处。史书记载这个族群似乎奉行一妻多夫制的婚姻形式，而且普遍对婴儿进行颅骨变形改造。所以嚈哒人里有很多人都是大家在一些神秘主义网文里经常看到的长颅人。

前面提到，嚈哒人在印度曾经大力打击佛教。而在北魏时期曾经前往西域取经的高僧宋云在造访了嚈哒国之后也说嚈哒人“不信佛法，多事外神，杀生血食”。不过现代也有一些研究显示，嚈哒人所控制的地区佛寺也不少，此外还有拜火者和明教等宗教。

而西方的记载却显示，部分嚈哒人其实是信仰基督教的。他们怎么会信仰基督教没人知道，但有史料记载说在公元549年，嚈哒人曾派使节找到基督教东方教会教长阿巴一世（Aba I），请求他在其族群中册立主教。此后基督教似乎就在嚈哒人群体中非常流行。公元591年，曾有 一些参与进波斯将领叛变的嚈哒人被波斯抓获后被当作礼物送给了东罗马，原因是东罗马的国教是基督教，而这些嚈哒人则是基督教徒。

而嚈哒人的长期侵袭可以说是最令波斯人头痛的问题之一。另外之前我们还提到，嚈哒人和柔然之间的关系也错综复杂，既有敌对也有联盟关系。而在公元552年，柔然被新兴草原强权突厥击败，之后突厥迅速展开了规模浩大的西征，此时在中亚称霸一方的嚈哒就成为了突厥必欲除之而后快的绊脚石。

从公元555年开始，突厥与波斯组成联军，对嚈哒发动了灭国之战。在公元557年，双方在今天乌兹别克斯坦西南部的布哈拉附近爆发决战，结果经过8天大战，嚈哒人惨败，此后嚈哒帝国走向解体。之后不同嚈哒部族分别向波斯和突厥称臣。公元637年，波斯首都泰西封被阿拉伯军队攻陷，之后波斯末代国王伊嗣俟三世东逃。直到此时，一些嚈哒部族仍然是其支持者。但不久之后，波斯人在中亚也无法立足，伊嗣伺三世的一些后代分几批迁居唐朝，而嚈哒人则被阿拉伯人征服，此后逐渐消失于历史长河之中。

现代一些观点认为，一些嚈哒人在被阿拉伯人征服，转信伊斯兰教后，与其它族群融合形成了今天阿富汗的主体民族普什图人。另外也有观点认为，今天生活在我国新疆地区的艾努族群可能也跟嚈哒人有一定关联。另外中亚和南亚的其它一些族群可能也有嚈哒血统。但嚈哒这个曾经震撼中亚，并对欧亚历史产生过相当影响的族群确实已经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