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1368年―1644年)是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个由汉族建立的大一统王朝,共传十六帝,享国二百七十六年。
元末民不聊生,爆发红巾起义,朱元璋加入郭子兴队伍。1364年朱元璋称吴王,建立西吴。1368年朱元璋称帝,国号为大明,因皇室姓朱,又称朱明,定都于应天府;1420年朱棣迁都至顺天府,以应天府为陪都。明初历经洪武之治、永乐盛世、仁宣之治等治世,政治清明、国力强盛。中期经土木之变由盛转衰,后经弘治中兴、嘉靖中兴、万历中兴国势复振,晚明因东林党争和天灾外患导致国力衰退,爆发农民起义。1644年李自成攻入北京,崇祯帝自缢殉国,明朝覆灭。明朝宗室在江南建立南明,随后清朝趁乱入关,击败大顺、大西、南明弘光、隆武、绍武等诸政权。1662年永历帝被杀,南明覆灭。1683年清军攻占台湾,奉明正朔的明郑覆灭。
朱元璋初定天下,建国号意在大中,既而祈天,乃得大明,表示承袭自韩山童、韩林儿父子的“大小明王”之号,又称皇明,史称明朝、明代,清朝时称之为前明。
大明国号来源有多种说法,一般认为与宗教有关,吴晗等人认为,大明国号的源头是明教,此说后来被金庸等作家采用,而胡阿祥等认为此国号出自白莲教,而源头则是佛教。朱元璋手下有一部分明教徒,用“明”作国号以示正统地位,也同时应和明教中的“明王出世”预言。其次,以明喻火,根据五德终始说,表示明朝取代元朝是以火克金。又因皇室姓朱,称朱明。1644年北京陷落后,南方各地先后拥立明朝宗室建立朝廷,沿用大明国号,别称南明或后明,清人称之为伪明,奉大明正朔的郑芝龙在东南沿海建立了明郑势力,后其子郑成功及其孙郑经在台湾建立的政权又称为明郑时期。
明代:张岱
崇祯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是日更定矣,余拏一小舟,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余拏 一作:余挐)
到亭上,有两人铺毡对坐,一童子烧酒炉正沸。见余大喜曰:“湖中焉得更有此人?”拉余同饮。余强饮三大白而别。问其姓氏,是金陵人,客此。及下船,舟子喃喃曰:“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明代:魏学洢
明有奇巧人曰王叔远,能以径寸之木,为宫室、器皿 、人物,以至鸟兽、木石,罔不因势象形,各具情态。尝贻余核舟一,盖大苏泛赤壁云。
舟首尾长约八分有奇,高可二黍许。中轩敞者为舱,箬篷覆之。旁开小窗,左右各四,共八扇。启窗而观,雕栏相望焉。闭之,则右刻“山高月小,水落石出”,左刻“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石青糁之。(箬篷 一作:篛篷)
船头坐三人,中峨冠而多髯者为东坡,佛印居右,鲁直居左。苏、黄共阅一手卷。东坡右手执卷端,左手抚鲁直背。鲁直左手执卷末,右手指卷,如有所语。东坡现右足,鲁直现左足,各微侧,其两膝相比者,各隐卷底衣褶中。佛印绝类弥勒,袒胸露乳,矫首昂视,神情与苏、黄不属。卧右膝,诎右臂支船,而竖其左膝,左臂挂念珠倚之——珠可历历数也。
舟尾横卧一楫。楫左右舟子各一人。居右者椎髻仰面,左手倚一衡木,右手攀右趾,若啸呼状。居左者右手执蒲葵扇,左手抚炉,炉上有壶,其人视端容寂,若听茶声然。
其船背稍夷,则题名其上,文曰“天启壬戌秋日,虞山王毅叔远甫刻”,细若蚊足,钩画了了,其色墨。又用篆章一,文曰“初平山人”,其色丹。
通计一舟,为人五;为窗八;为箬篷,为楫,为炉,为壶,为手卷,为念珠各一;对联、题名并篆文,为字共三十有四;而计其长曾不盈寸。盖简桃核修狭者为之。嘻,技亦灵怪矣哉!
明代:于谦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骨碎身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一作:千锤万击出深山 / 千鎚万击出深山)
(一作:粉骨碎身全不惜 / 粉身碎骨浑不怕 / 粉身碎骨全不怕)
余幼时即嗜学。家贫,无从致书以观,每假借于藏书之家,手自笔录,计日以还。天大寒,砚冰坚,手指不可屈伸,弗之怠。录毕,走送之,不敢稍逾约。以是人多以书假余,余因得遍观群书。既加冠,益慕圣贤之道,又患无硕师、名人与游,尝趋百里外,从乡之先达执经叩问。先达德隆望尊,门人弟子填其室,未尝稍降辞色。余立侍左右,援疑质理,俯身倾耳以请;或遇其叱咄,色愈恭,礼愈至,不敢出一言以复;俟其欣悦,则又请焉。故余虽愚,卒获有所闻。
当余之从师也,负箧曳屣,行深山巨谷中,穷冬烈风,大雪深数尺,足肤皲裂而不知。至舍,四支僵劲不能动,媵人持汤沃灌,以衾拥覆,久而乃和。寓逆旅,主人日再食,无鲜肥滋味之享。同舍生皆被绮绣,戴朱缨宝饰之帽,腰白玉之环,左佩刀,右备容臭,烨然若神人;余则缊袍敝衣处其间,略无慕艳意,以中有足乐者,不知口体之奉不若人也。盖余之勤且艰若此。
明代:杨慎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明代:文征明
不求见面惟通谒,名纸朝来满敝庐。
我亦随人投数纸,世情嫌简不嫌虚。
明代:袁宏道
燕地寒,花朝节后,余寒犹厉。冻风时作,作则飞沙走砾。局促一室之内,欲出不得。每冒风驰行,未百步辄返。
廿二日天稍和,偕数友出东直,至满井。高柳夹堤,土膏微润,一望空阔,若脱笼之鹄。于时冰皮始解,波色乍明,鳞浪层层,清澈见底,晶晶然如镜之新开而冷光之乍出于匣也。山峦为晴雪所洗,娟然如拭,鲜妍明媚,如倩女之靧面而髻鬟之始掠也。柳条将舒未舒,柔梢披风,麦田浅鬣寸许。游人虽未盛,泉而茗者,罍而歌者,红装而蹇者,亦时时有。风力虽尚劲,然徒步则汗出浃背。凡曝沙之鸟,呷浪之鳞,悠然自得,毛羽鳞鬣之间皆有喜气。始知郊田之外未始无春,而城居者未之知也。
夫不能以游堕事而潇然于山石草木之间者,惟此官也。而此地适与余近,余之游将自此始,恶能无纪?己亥之二月也。
明代:钱福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
世人若被明日累,春去秋来老将至。(若 一作:苦)
朝看水东流,暮看日西坠。
百年明日能几何?请君听我明日歌。(版本一 钱鹤滩)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日日待明日,万事成蹉跎。
世人皆被明日累,明日无穷老将至。
晨昏滚滚水东流,今古悠悠日西坠。
百年明日能几何?请君听我明日歌。(版本二 文嘉)
明代:王磐
喇叭,唢呐,曲儿小腔儿大。官船来往乱如麻,全仗你抬声价。(唢呐 一作:锁呐; 声价 一作:身价)
军听了军愁,民听了民怕。哪里去辨甚么真共假?
眼见的吹翻了这家,吹伤了那家,只吹的水尽鹅飞罢!
明代:宋濂
余幼时即嗜学。家贫,无从致书以观,每假借于藏书之家,手自笔录,计日以还。天大寒,砚冰坚,手指不可屈伸,弗之怠。录毕,走送之,不敢稍逾约。以是人多以书假余,余因得遍观群书。既加冠,益慕圣贤之道 ,又患无硕师、名人与游,尝趋百里外,从乡之先达执经叩问。先达德隆望尊,门人弟子填其室,未尝稍降辞色。余立侍左右,援疑质理,俯身倾耳以请;或遇其叱咄,色愈恭,礼愈至,不敢出一言以复;俟其欣悦,则又请焉。故余虽愚,卒获有所闻。
当余之从师也,负箧曳屣,行深山巨谷中,穷冬烈风,大雪深数尺,足肤皲裂而不知。至舍,四支僵劲不能动,媵人持汤沃灌,以衾拥覆,久而乃和。寓逆旅,主人日再食,无鲜肥滋味之享。同舍生皆被绮绣,戴朱缨宝饰之帽,腰白玉之环,左佩刀,右备容臭,烨然若神人;余则缊袍敝衣处其间,略无慕艳意。以中有足乐者,不知口体之奉不若人也。盖余之勤且艰若此。
今虽耄老,未有所成,犹幸预君子之列,而承天子之宠光,缀公卿之后,日侍坐备顾问,四海亦谬称其氏名,况才之过于余者乎?
今诸生学于太学,县官日有廪稍之供,父母岁有裘葛之遗,无冻馁之患矣;坐大厦之下而诵《诗》《书》,无奔走之劳矣;有司业、博士为之师,未有问而不告,求而不得者也;凡所宜有之书,皆集于此,不必若余之手录,假诸人而后见也。其业有不精,德有不成者,非天质之卑,则心不若余之专耳,岂他人之过哉!
东阳马生君则,在太学已二年,流辈甚称其贤。余朝京师,生以乡人子谒余,撰长书以为贽,辞甚畅达,与之论辩,言和而色夷。自谓少时用心于学甚劳,是可谓善学者矣!其将归见其亲也,余故道为学之难以告之。谓余勉乡人以学者,余之志也;诋我夸际遇之盛而骄乡人者,岂知余者哉!
明代:于谦
书卷多情似故人,晨昏忧乐每相亲。
眼前直下三千字,胸次全无一点尘。
活水源流随处满,东风花柳逐时新。
金鞍玉勒寻芳客,未信我庐别有春。
明代:于谦
寄语天涯客,轻寒底用愁。
春风来不远,只在屋东头。
明代:夏完淳
三年羁旅客,今日又南冠。
无限山河泪,谁言天地宽!(山河 一作:河山)
已知泉路近,欲别故乡难。
毅魄归来日,灵旗空际看。
明代:唐寅
雨打梨花深闭门,孤负青春,虚负青春。赏心乐事共谁论?花下销魂,月下销魂。
愁聚眉峰尽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明代:归有光
项脊轩,旧南阁子也。室仅方丈,可容一人居。百年老屋,尘泥渗漉,雨泽下注;每移案,顾视,无可置者。又北向,不能得日,日过午已昏。余稍为修葺,使不上漏。前辟四窗,垣墙周庭,以当南日,日影反照,室始洞然。又杂植兰桂竹木于庭,旧时栏楯,亦遂增胜。借书满架,偃仰啸歌,冥然兀坐,万籁有声;而庭堦寂寂,小鸟时来啄食,人至不去。三五之夜,明月半墙,桂影斑驳,风移影动,珊珊可爱。(堦寂寂 一作:阶寂寂)
然余居于此,多可喜,亦多可悲。先是庭中通南北为一。迨诸父异爨,内外多置小门,墙往往而是。东犬西吠,客逾庖而宴,鸡栖于厅。庭中始为篱,已为墙,凡再变矣。家有老妪,尝居于此。妪,先大母婢也,乳二世,先妣抚之甚厚。室西连于中闺,先妣尝一至。妪每谓余曰:”某所,而母立于兹。”妪又曰:”汝姊在吾怀,呱呱而泣;娘以指叩门扉曰:‘儿寒乎?欲食乎?’吾从板外相为应答。”语未毕,余泣,妪亦泣。余自束发,读书轩中,一日,大母过余曰:”吾儿,久不见若影,何竟日默默在此,大类女郎也?”比去,以手阖门,自语曰:”吾家读书久不效,儿之成,则可待乎!”顷之,持一象笏至,曰:”此吾祖太常公宣德间执此以朝,他日汝当用之!”瞻顾遗迹,如在昨日,令人长号不自禁。
轩东,故尝为厨,人往,从轩前过。余扃牖而居,久之,能以足音辨人。轩凡四遭火,得不焚,殆有神护者。
项脊生曰:“蜀清守丹穴,利甲天下,其后秦皇帝筑女怀清台;刘玄德与曹操争天下,诸葛孔明起陇中。方二人之昧昧于一隅也,世何足以知之,余区区处败屋中,方扬眉、瞬目,谓有奇景。人知之者,其谓与坎井之蛙何异?”(人教版《中国古代诗歌散文欣赏》中无此段文字;沪教版无此段。)
余既为此志,后五年,吾妻来归,时至轩中,从余问古事,或凭几学书。吾妻归宁,述诸小妹语曰:”闻姊家有阁子,且何谓阁子也?”其后六年,吾妻死,室坏不修。其后二年,余久卧病无聊,乃使人复葺南阁子,其制稍异于前。然自后余多在外,不常居。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明代:唐寅
桃花坞裏桃花庵,桃花庵裏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折花枝当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须花下眠。
花前花後日复日,酒醉酒醒年复年。
不愿鞠躬车马前,但愿老死花酒间。
车尘马足贵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世人笑我忒风颠,我咲世人看不穿。
记得五陵豪杰墓,无酒无花锄作田。
弘治乙丑三月桃花庵主人唐寅(原版)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若将富贵比贫者,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别人笑我忒风颠,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版本一)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来花下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花酒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别人笑我忒风骚,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酒无花锄作田。(版本二)
明代:江盈科
北人生而不识菱者,仕于南方,席上啖菱,并壳入口。或曰:“食菱须去壳。”其人自护所短,曰:“我非不知,并壳者,欲以去热也。”问者曰:“北土亦有此物否?”答曰:“前山后山,何地不有?”
夫菱生于水而非土产,此坐强不知以为知也。
明代:唐寅
头上红冠不用裁,满身雪白走将来。(裁 一作:戴)
平生不敢轻言语,一叫千门万户开。
明代:郑之珍
磨针溪,在眉州象耳山下。世传李太白读书山中,未成,弃去。过小溪,逢老媪方磨铁杵,问之,曰:“欲作针。”太白感其意,还卒业。媪自言姓武。今溪旁有武氏岩。
明代:李梦阳
中山孺子倚新妆,郑女燕姬独擅场。
齐唱宪王春乐府,金梁桥外月如霜。
明代:刘基
杭有卖果者,善藏柑,涉寒暑不溃。出之烨然,玉质而金色。置于市,贾十倍,人争鬻之。
予贸得其一,剖之,如有烟扑口鼻,视其中,则干若败絮。予怪而问之曰:“若所市于人者,将以实笾豆,奉祭祀,供宾客乎?将炫外以惑愚瞽也?甚矣哉,为欺也!”
卖者笑曰:“吾业是有年矣,吾赖是以食吾躯。吾售之,人取之,未尝有言,而独不足子所乎?世之为欺者不寡矣,而独我也乎?吾子未之思也。
今夫佩虎符、坐皋比者,洸洸乎干城之具也,果能授孙、吴之略耶? 峨大冠、 拖长绅者,昂昂乎庙堂之器也,果能建伊、皋之业耶?盗起而不知御,民困而不知救,吏奸而不知禁,法斁而不知理,坐糜廪粟而不知耻。观其坐高堂,骑大马,醉醇醴而饫肥鲜者,孰不巍巍乎可畏,赫赫乎可象也?又何往而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也哉?今子是之不察,而以察吾柑!”
予默默无以应。退而思其言,类东方生滑稽之流。岂其愤世疾邪者耶?而托于柑以讽耶?
明代:冯小青
新妆竟与画图争,知是昭阳第几名?
瘦影自临春水照,卿须怜我我怜卿。
明代:戚继光
南北驱驰报主情,江花边草笑平生。(边草 一作:边月)
一年三百六十日,多是横戈马上行。 (多是 一作:都是)
明代:礼赞
邴原少孤,数岁时,过书舍而泣。师曰:“童子何泣?”原曰:“孤者易伤,贫者易感。夫书者,凡得学者,有亲也。一则愿其不孤,二则羡其得学,中心伤感,故泣耳。”师恻然曰:“欲书可耳!”原曰:“无钱资。”师曰:“童子苟有志,吾徒相教,不求资也。”于是遂就书。一冬之间,诵《孝经》《论语》。
明代:王守仁
城里夕阳城外雪,相将十里异阴晴。
也知造物曾何意,底事人心苦未平。
柏府楼台衔倒影,茅茨松竹泻寒声。
布衾莫谩愁僵卧,积素还多达曙明。
明代:唐寅
故园三径吐幽丛,一夜玄霜坠碧空。
多少天涯未归客,尽借篱落看秋风。
明代:张溥
五人者,盖当蓼洲周公之被逮,激于义而死焉者也。至于今,郡之贤士大夫请于当道,即除魏阉废祠之址以葬之;且立石于其墓之门,以旌其所为。呜呼,亦盛矣哉!
夫五人之死,去今之墓而葬焉,其为时止十有一月耳。夫十有一月之中,凡富贵之子,慷慨得志之徒,其疾病而死,死而湮没不足道者,亦已众矣;况草野之无闻者欤?独五人之皦皦,何也?
予犹记周公之被逮,在丙寅三月之望。吾社之行为士先者,为之声义,敛赀财以送其行,哭声震动天地。缇骑按剑而前,问:“谁为哀者?”众不能堪,抶而仆之。是时以大中丞抚吴者为魏之私人毛一鹭,公之逮所由使也;吴之民方痛心焉,于是乘其厉声以呵,则噪而相逐。中丞匿于溷藩以免。既而以吴民之乱请于朝,按诛五人,曰颜佩韦、杨念如、马杰、沈扬、周文元,即今之傫然在墓者也。
然五人之当刑也,意气扬扬,呼中丞之名而詈之,谈笑以死。断头置城上,颜色不少变。有贤士大夫发五十金,买五人之头而函之,卒与尸合。故今之墓中全乎为五人也。
嗟乎!大阉之乱,缙绅而能不易其志者,四海之大,有几人欤?而五人生于编伍之间,素不闻诗书之训,激昂大义,蹈死不顾,亦曷故哉?且矫诏纷出,钩党之捕遍于天下,卒以吾郡之发愤一击,不敢复有株治;大阉亦逡巡畏义,非常之谋难于猝发,待圣人之出而投缳道路,不可谓非五人之力也。
由是观之,则今之高爵显位,一旦抵罪,或脱身以逃,不能容于远近,而又有剪发杜门,佯狂不知所之者,其辱人贱行,视五人之死,轻重固何如哉?是以蓼洲周公忠义暴于朝廷,赠谥褒美,显荣于身后;而五人亦得以加其土封,列其姓名于大堤之上,凡四方之士无不有过而拜且泣者,斯固百世之遇也。不然,令五人者保其首领,以老于户牖之下,则尽其天年,人皆得以隶使之,安能屈豪杰之流,扼腕墓道,发其志士之悲哉?故余与同社诸君子,哀斯墓之徒有其石也,而为之记,亦以明死生之大,匹夫之有重于社稷也。
贤士大夫者,冏卿因之吴公,太史文起文公、孟长姚公也。
明代:宋濂
昔吴起出,遇故人,而止之食。故人曰:“诺,期返而食。”起曰:“待公而食。”故人至暮不来,起不食待之。明日早,令人求故人,故人来,方与之食。起之不食以俟者,恐其自食其言也。其为信若此,宜其能服三军欤?欲服三军,非信不可也!
明代:唐寅
李白前时原有月,惟有李白诗能说。
李白如今已仙去,月在青天几圆缺?
今人犹歌李白诗,明月还如李白时。
我学李白对明月,白与明月安能知!
李白能诗复能酒,我今百杯复千首。
我愧虽无李白才,料应月不嫌我丑。
我也不登天子船,我也不上长安眠。
姑苏城外一茅屋,万树梅花月满天。(梅花 一作:桃花)
明代:文嘉
今日复今日,今日何其少!
今日又不为,此事何时了?
人生百年几今日,今日不为真可惜!
若言姑待明朝至,明朝又有明朝事。
为君聊赋今日诗,努力请从今日始。
明代:于谦
凿开混沌得乌金,藏蓄阳和意最深。
爝火燃回春浩浩,洪炉照破夜沉沉。
鼎彝元赖生成力,铁石犹存死后心。
但愿苍生俱饱暖,不辞辛苦出山林。
明代:王守仁
故园今夕是元宵,独向蛮村坐寂寥。
赖有遗经堪作伴,喜无车马过相邀。
春还草阁梅先动,月满虚庭雪未消。
堂上花灯诸第集,重闱应念一身遥。
去年今日卧燕台,铜鼓中宵隐地雷。
月傍苑楼灯影暗,风传阁道马蹄回。
炎荒万里频回首,羌笛三更谩自哀。
尚忆先朝多乐事,孝皇曾为两宫开。
明代:杨继盛
浩气还太虚,丹心照千古。
生平未报国,留作忠魂补。
明代:江盈科
有医者, 自称善外科。一裨将阵回,中流矢,深入膜,延使治。乃持并州剪,剪去矢官,跪而请酬。裨将曰:“镞在膜内须亟治。”医曰:“此内科之事,不意并责我。”裨将曰:“呜呼,世直有如是欺诈之徒。”
明代:佚名
团团离海角,渐渐入云衢。
此夜一轮满,清光何处无!
明代:戚继光
十年驱驰海色寒,孤臣于此望宸銮。
繁霜尽是心头血,洒向千峰秋叶丹。
明代:唐寅
不炼金丹不坐禅,不为商贾不耕田。
闲来写就青山卖,不使人间造孽钱。
明代:于谦
年去年来白发新,匆匆马上又逢春。
关河底事空留客?岁月无情不贷人。
一寸丹心图报国,两行清泪为思亲。
孤怀激烈难消遣,漫把金盘簇五辛。
明代:徐有贞
中秋月。月到中秋偏皎洁。偏皎洁,知他多少,阴晴圆缺。
阴晴圆缺都休说,且喜人间好时节。好时节,愿得年年,常见中秋月。
明代:宋濂
王冕者,诸暨人。七八岁时,父命牧牛陇上,窃入学舍,听诸生诵书;听已,辄默记。暮归,忘其牛。或牵牛来责蹊田者。父怒,挞之,已而复如初。母曰:“儿痴如此,曷不听其所为?”冕因去,依僧寺以居。夜潜出,坐佛膝上,执策映长明灯读之,琅琅达旦。佛像多土偶,狞恶可怖;冕小儿,恬若不见。
安阳韩性闻而异之,录为弟子,学遂为通儒。 性卒,门人事冕如事性。时冕父已卒,即迎母入越城就养。久之,母思还故里,冕买白牛驾母车,自被古冠服随车后。乡里儿竞遮道讪笑,冕亦笑。选自《元史·王冕传》
明代:王世贞
蔺相如之完璧,人皆称之。予未敢以为信也。
夫秦以十五城之空名,诈赵而胁其璧。是时言取璧者,情也,非欲以窥赵也。赵得其情则弗予,不得其情则予;得其情而畏之则予,得其情而弗畏之则弗予。此两言决耳,奈之何既畏而复挑其怒也!
且夫秦欲璧,赵弗予璧,两无所曲直也。入璧而秦弗予城,曲在秦;秦出城而璧归,曲在赵。欲使曲在秦,则莫如弃璧;畏弃璧,则莫如弗予。夫秦王既按图以予城,又设九宾,斋而受璧,其势不得不予城。璧入而城弗予,相如则前请曰:“臣固知大王之弗予城也。夫璧非赵璧乎?而十五城秦宝也。今使大王以璧故,而亡其十五城,十五城之子弟,皆厚怨大王以弃我如草芥也。大王弗与城,而绐赵璧,以一璧故,而失信于天下,臣请就死于国,以明大王之失信!”秦王未必不返璧也。今奈何使舍人怀而逃之,而归直于秦?
是时秦意未欲与赵绝耳。令秦王怒而僇相如于市,武安君十万众压邯郸,而责璧与信,一胜而相如族,再胜而璧终入秦矣。
吾故曰:蔺相如之获全于璧也,天也。若其劲渑池,柔廉颇,则愈出而愈妙于用。所以能完赵者,天固曲全之哉!
明代:刘基
工之侨得良桐焉,斫而为琴,弦而鼓之,金声而玉应。自以为天下之美也,献之太常。使国工视之,曰:“弗古。”还之。
工之侨以归,谋诸漆工,作断纹焉;又谋诸篆工,作古窾焉。匣而埋诸土,期年出之,抱以适市。贵人过而见之,易之以百金,献诸朝。乐官传视,皆曰:“希世之珍也。”
工之侨闻之,叹曰:“悲哉世也!岂独一琴哉?莫不然矣!而不早图之,其与亡矣。”遂去,入于宕之山,不知其所终。
明代:杨慎
高田如楼梯,平田如棋局。
白鹭忽飞来,点破秧针绿。
明代:俞彦
折花枝,恨花枝,准拟花开人共卮,开时人去时。
怕相思,已相思,轮到相思没处辞,眉间露一丝。
明代:刘基
城外萧萧北风起,城上健儿吹落耳。
将军玉帐貂鼠衣,手持酒杯看雪飞。
明代:王恭
春风一夜到衡阳,楚水燕山万里长。
莫道春来便归去,江南虽好是他乡。
明代:刘基
风驱急雨洒高城,云压轻雷殷地声。
雨过不知龙去处,一池草色万蛙鸣。
明代:刘基
人生无百岁,百岁复如何?
古来英雄士,各已归山河。
明代:高启
满衣血泪与尘埃,乱后还乡亦可哀。
风雨梨花寒食过,几家坟上子孙来?
明代:袁凯
江水三千里,家书十五行。
行行无别语,只道早还乡。
明代:陈子龙
并刀昨夜匣中鸣,燕赵悲歌最不平;
易水潺湲云草碧,可怜无处送荆卿!
明代:柳如是
有怅寒潮,无情残照,正是萧萧南浦。更吹起,霜条孤影,还记得,旧时飞絮。况晚来,烟浪斜阳,见行客,特地瘦腰如舞。总一种凄凉,十分憔悴,尚有燕台佳句。
春日酿成秋日雨。念畴昔风流,暗伤如许。纵饶有,绕堤画舸,冷落尽,水云犹故。忆从前,一点东风,几隔着重帘,眉儿愁苦。待约个梅魂,黄昏月淡,与伊深怜低语。
明代:唐寅
斜髻娇娥夜卧迟,梨花风静鸟栖枝。
难将心事和人说,说与青天明月知。
明代:道源
万树寒无色,南枝独有花。
香闻流水处,影落野人家。
明代:毛铉
下床着新衣,初学小姑拜。
低头羞见人,双手结裙带。
明代:唐寅
夜来欹枕细思量,独卧残灯漏夜长。
深虑鬓毛随世白,不知腰带几时黄。
人言死后还三跳,我要生前做一场。
名不显时心不朽,再挑灯火看文章。
明代:杨基
细雨茸茸湿楝花,南风树树熟枇杷;
徐行不记山深浅,一路莺啼送到家。
明代:沈周
碧水丹山映杖藜,夕阳犹在小桥西。
微吟不道惊溪鸟,飞入乱云深处啼。
明代:高启
绿池芳草满晴波,春色都从雨里过。
知是人家花落尽,菜畦今日蝶来多。
明代:夏完淳
无限伤心夕照中,故国凄凉,剩粉余红。金沟御水自西东,昨岁陈宫,今岁隋宫。
往事思量一晌空,飞絮无情,依旧烟笼。长条短叶翠濛濛,才过西风,又过东风。
明代:戚继光
小筑暂高枕,忧时旧有盟。
呼樽来揖客,挥麈坐谈兵。
云护牙签满,星含宝剑横。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明代:高启
渡水复渡水,看花还看花。
春风江上路,不觉到君家。
明代:袁宏道
虎丘去城可七八里,其山无高岩邃壑,独以近城,故箫鼓楼船,无日无之。凡月之夜,花之晨,雪之夕,游人往来,纷错如织,而中秋为尤胜。
每至是日,倾城阖户,连臂而至。衣冠士女,下迨蔀屋,莫不靓妆丽服,重茵累席,置酒交衢间。从千人石上至山门,栉比如鳞,檀板丘积,樽罍云泻,远而望之,如雁落平沙,霞铺江上,雷辊电霍,无得而状。
布席之初,唱者千百,声若聚蚊,不可辨识。分曹部署,竟以歌喉相斗,雅俗既陈,妍媸自别。未几而摇手顿足者,得数十人而已;已而明月浮空,石光如练,一切瓦釜,寂然停声,属而和者,才三四辈;一箫,一寸管,一人缓板而歌,竹肉相发,清声亮彻,听者魂销。比至夜深,月影横斜,荇藻凌乱,则箫板亦不复用;一夫登场,四座屏息,音若细发,响彻云际,每度一字,几尽一刻,飞鸟为之徘徊,壮士听而下泪矣。
剑泉深不可测,飞岩如削。千顷云得天池诸山作案,峦壑竞秀,最可觞客。但过午则日光射人,不堪久坐耳。文昌阁亦佳,晚树尤可观。而北为平远堂旧址,空旷无际,仅虞山一点在望,堂废已久,余与江进之谋所以复之,欲祠韦苏州、白乐天诸公于其中;而病寻作,余既乞归,恐进之之兴亦阑矣。山川兴废,信有时哉!
吏吴两载,登虎丘者六。最后与江进之、方子公同登,迟月生公石上。歌者闻令来,皆避匿去。余因谓进之曰:“甚矣,乌纱之横,皂隶之俗哉!他日去官,有不听曲此石上者,如月!”今余幸得解官称吴客矣。虎丘之月,不知尚识余言否耶?
明代:文征明
桂花浮玉,正月满天街,夜凉如洗。风泛须眉并骨寒,人在水晶宫里。蛟龙偃蹇,观阙嵯峨,缥缈笙歌沸。霜华满地,欲跨彩云飞起。
记得去年今夕,酾酒溪亭,淡月云来去。千里江山昨梦非,转眼秋光如许。青雀西来,嫦娥报我,道佳期近矣。寄言俦侣,莫负广寒沈醉。
明代:徐渭
半生落魄已成翁,独立书斋啸晚风。
笔底明珠无处卖,闲抛闲掷野藤中。
明代:袁凯
今夕为何夕,他乡说故乡。
看人儿女大,为客岁年长。
戎马无休歇,关山正渺茫。
一杯柏叶酒,未敌泪千行。
明代:江盈科
昔有医人,自媒能治背驼,曰:“如弓者、如虾者、如环者,若延吾治,可朝治而夕如矢矣。”一人信焉,使治曲驼,乃索板二片,以一置地下,卧驼者其上,又以一压焉,又践之。驼者随直,亦随死。其子欲诉诸官。医人曰:“我业治驼,但管人直,不管人死。”呜呼!今之为官,但管钱粮收,不管百姓死,何异于此医也哉!(自媒 一作:自诩)
明代:王磐
听元宵,往岁喧哗,歌也千家,舞也千家。听元宵,今岁嗟呀,愁也千家,怨也千家。那里有闹红尘香车宝马?祗不过送黄昏古木寒鸦。诗也消乏,酒也消乏,冷落了春风,憔悴了梅花。
明代:朱厚熜
大将南征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
风吹鼍鼓山河动,电闪旌旗日月高。
天上麒麟原有种,穴中蝼蚁岂能逃。
太平待诏归来日,朕与先生解战袍。
明代:于谦
匹马南来渡浙河,汴城宫阙远嵯峨。
中兴诸将谁降敌,负国奸臣主议和。
黄叶古祠寒雨积,清山荒冢白云多。(“清山”一作“青山”)
如何一别朱仙镇,不见将军奏凯歌。
明代:文森
三载重阳菊,开时不在家。
何期今日酒,忽对故园花。
野旷云连树,天寒雁聚沙。
登临无限意,何处望京华。
明代:李攀龙
白羽如霜出塞寒,胡烽不断接长安。
城头一片西山月,多少征人马上看。
明代:何景明
十二峰头秋草荒,冷烟寒月过瞿塘。
青枫江上孤舟客,不听猿啼亦断肠。
明代:宋濂
西南山水,惟川蜀最奇。然去中州万里,陆有剑阁栈道之险,水有瞿塘、滟滪之虞。跨马行,则篁竹间山高者,累旬日不见其巅际。临上而俯视,绝壑万仞,杳莫测其所穷,肝胆为之悼栗。水行,则江石悍利,波恶涡诡,舟一失势尺寸,辄糜碎土沉,下饱鱼鳖。其难至如此。故非仕有力者,不可以游;非材有文者,纵游无所得;非壮强者,多老死于其地。嗜奇之士恨焉。
天台陈君庭学,能为诗,由中书左司掾,屡从大将北征,有劳,擢四川都指挥司照磨,由水道至成都。成都,川蜀之要地,扬子云、司马相如、诸葛武侯之所居,英雄俊杰战攻驻守之迹,诗人文士游眺饮射赋咏歌呼之所,庭学无不历览。既览必发为诗,以纪其景物时世之变,于是其诗益工。越三年,以例自免归,会予于京师;其气愈充,其语愈壮,其志意愈高;盖得于山水之助者侈矣。
予甚自愧,方予少时,尝有志于出游天下,顾以学未成而不暇。及年壮方可出,而四方兵起,无所投足。逮今圣主兴而宇内定,极海之际,合为一家,而予齿益加耄矣。欲如庭学之游,尚可得乎?
然吾闻古之贤士,若颜回、原宪,皆坐守陋室,蓬蒿没户,而志意常充然,有若囊括于天地者。此其故何也?得无有出于山水之外者乎?庭学其试归而求焉?苟有所得,则以告予,予将不一愧而已也!
明代:文征明
拂拭残碑,敕飞字,依稀堪读。慨当初,倚飞何重,后来何酷。岂是功成身合死,可怜事去言难赎。最无辜,堪恨更堪悲,风波狱。
岂不念,疆圻蹙;岂不念,徽钦辱,念徽钦既返,此身何属。千载休谈南渡错,当时自怕中原复。笑区区、一桧亦何能,逢其欲。
明代:于谦
吹我庭前柏树枝。
树坚不怕风吹动,节操棱棱还自持,冰霜历尽心不移。
况复阳和景渐宜,闲花野草尚葳蕤,风吹柏枝将何为?
北风吹,能几时?
明代:汤显祖
寂历秋江渔火稀,起看残月映林微。
波光水鸟惊犹宿,露冷流萤湿不飞。
明代:刘基
赵人患鼠,乞猫于中山。中山人予之猫,猫善捕鼠及鸡。月余,鼠尽而鸡亦尽。其子患之,告其父曰:“盍去诸?”其父曰:“是非若所知也。吾之患在鼠,不在乎无鸡。夫有鼠,则窃吾食,毁吾衣,穿吾垣墉,毁伤吾器用,吾将饥寒焉,不病于无鸡乎?无鸡者,弗食鸡则已耳,去饥寒犹远,若之何而去夫猫也!”
(选自明·刘基《郁离子·捕鼠》)
明代:王守仁
林下春晴风渐和,高崖残雪已无多。
游丝冉冉花枝静,青壁迢迢白鸟过。
忽向山中怀旧侣,几从洞口梦烟萝。
客衣尘土终须换,好与湖边长芰荷。
明代:高启
一
琼姿只合在瑶台,谁向江南处处栽?
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
寒依疏影萧萧竹,春掩残香漠漠苔。
自去何郎无好咏,东风愁寂几回开。
二
缟袂相逢半是仙,平生水竹有深缘。
将疏尚密微经雨,似暗还明远在烟。
薄瞑山家松树下,嫩寒江店杏花前。
秦人若解当时种,不引渔郎入洞天。
三
翠羽惊飞别树头,冷香狼籍倩谁收。
骑驴客醉风吹帽,放鹤人归雪满舟。
淡月微云皆似梦,空山流水独成愁。
几看孤影低徊处,只道花神夜出游。
四
淡淡霜华湿粉痕,谁施绡帐护春温。
诗随十里寻春路,愁在三更挂月村。
飞去只忧云作伴,销来肯信玉为魂。
一尊欲访罗浮客,落叶空山正掩门。
五
云雾为屏雪作宫,尘埃无路可能通。
春风未动枝先觉,夜月初来树欲空。
翠袖佳人依竹下,白衣宰相在山中。
寂寥此地君休怨,回首名园尽棘丛。
六
梦断扬州阁掩尘,幽期犹自属诗人。
立残孤影长过夜,看到余芳不是春。
云暖空山裁玉遍,月寒深浦泣珠频。
掀篷图里当时见,错爱横斜却未真。
七
独开无那只依依,肯为愁多减玉辉?
廉外钟来月初上,灯前角断忽霜飞。
行人水驿春全早,啼鸟山塘晚半稀。
愧我素衣今已化,相逢远自洛阳归。
八
最爱寒多最得阳,仙游长在白云乡。
春愁寂寞天应老,夜色朦胧月亦香。
楚客不吟江路寂,吴王已醉苑台荒。
枝头谁见花惊处?袅袅微风簌簌霜。
九
断魂只有月明知,无限春愁在一枝。
不共人言唯独笑,忽疑君到正相思。
歌残别院烧灯夜,妆罢深宫览镜时。
旧梦已随流水远,山窗聊复伴题诗。
明代:王磐
问西楼禁烟何处好?绿野晴天道。
马穿杨柳嘶,人倚秋千笑,探莺花总教春醉倒。
明代:高启
大江来从万山中,山势尽与江流东。
钟山如龙独西上,欲破巨浪乘长风。
江山相雄不相让,形胜争夸天下壮。
秦皇空此瘗黄金,佳气葱葱至今王。
我怀郁塞何由开,酒酣走上城南台;
坐觉苍茫万古意,远自荒烟落日之中来!
石头城下涛声怒,武骑千群谁敢渡?
黄旗入洛竟何祥,铁锁横江未为固。
前三国,后六朝,草生官阙何萧萧。
英雄乘时务割据,几度战血流寒潮。
我生幸逢圣人起南国,祸乱初平事休息。
从今四海永为家,不用长江限南北。
明代:汤显祖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明代:宋琬
倒泻银河事有无,掀天浊浪只须臾。
人间更有风涛险,翻说黄河是畏途。
明代:陈子龙
杨柳迷离晓雾中,杏花零落五更钟。寂寂景阳宫外月,照残红。
蝶化彩衣金缕尽,虫衔画粉玉楼空。惟有无情双燕子,舞东风。
明代:丘浚
浅红淡白间深黄,簇簇新妆阵阵香。
无限枝头好颜色,可怜开不为重阳。
明代:李梦阳
俯首元齐鲁,东瞻海似杯。
斗然一峰上,不信万山开。
日抱扶桑跃,天横碣石来。
君看秦始后,仍有汉皇台。
明代:高攀龙
心同流水净,身与白云轻。
寂寂深山暮,微闻钟磬声。
明代:方孝孺
虑天下者,常图其所难而忽其所易,备其所可畏而遗其所不疑。然而,祸常发于所忽之中,而乱常起于不足疑之事。岂其虑之未周欤?盖虑之所能及者,人事之宜然,而出于智力之所不及者,天道也。
当秦之世,而灭诸侯,一天下。而其心以为周之亡在乎诸侯之强耳,变封建而为郡县。方以为兵革不可复用,天子之位可以世守,而不知汉帝起陇亩之中,而卒亡秦之社稷。汉惩秦之孤立,于是大建庶孽而为诸侯,以为同姓之亲,可以相继而无变,而七国萌篡弑之谋。武、宣以后,稍削析之而分其势,以为无事矣,而王莽卒移汉祚。光武之惩哀、平,魏之惩汉,晋之惩魏,各惩其所由亡而为之备。而其亡也,盖出于所备之外。唐太宗闻武氏之杀其子孙,求人于疑似之际而除之,而武氏日侍其左右而不悟。宋太祖见五代方镇之足以制其君,尽释其兵权,使力弱而易制,而不知子孙卒困于敌国。此其人皆有出人之智、盖世之才,其于治乱存亡之几,思之详而备之审矣。虑切于此而祸兴于彼,终至乱亡者,何哉?盖智可以谋人,而不可以谋天。
良医之子,多死于病;良巫之子,多死于鬼。岂工于活人,而拙于谋子也哉?乃工于谋人,而拙于谋天也。古之圣人,知天下后世之变,非智虑之所能周,非法术之所能制,不敢肆其私谋诡计,而唯积至诚,用大德以结乎天心,使天眷其德,若慈母之保赤子而不忍释。故其子孙,虽有至愚不肖者足以亡国,而天卒不忍遽亡之。此虑之远者也。夫苟不能自结于天,而欲以区区之智笼络当世之务,而必后世之无危亡,此理之所必无者,而岂天道哉!
明代:沈自晋
疏梅带雨开,瘦竹随风摆,雨和风着意好,为我安排。临风自惜残香洒,冒雨谁从滴翠来。清虚界,任风敲雨筛;掩柴扉,谢他梅竹伴我冷书斋。
明代:于谦
杖履逍遥五柳旁,一辞独擅晋文章。
黄花本是无情物,也共先生晚节香。
明代:杨慎
千点寒梅晓角中,一番春信画楼东。收灯庭院迟迟月,落索秋千翦翦风。
鱼雁杳,水云重,异乡节序恨匆匆。当歌幸有金陵子,翠斝清尊莫放空。
明代:陆容
不种闲花,池亭畔、几竿修竹。相映带、一泓流水,森寒洁绿。风动仙人鸣佩遂,雨余净女添膏沐。未成林,难望凤来栖,聊医俗。
问华胄,名淇澳。寻苗裔,湘江曲。性孤高似柏,阿娇金屋。坐荫从容烦暑退,清心恍惚微香触。历冰霜、不变好风姿,温如玉。
明代:王世贞
歌起处,斜日半江红。柔绿篙添梅子雨,淡黄衫耐藕丝风。家在五湖东。
明代:丘浚
世间珍果更无加,玉雪肌肤罩绛纱。
一种天然好滋味,可怜生处是天涯。
明代:王守仁
灵、博之山,有象祠焉。其下诸苗夷之居者,咸神而祠之。宣慰安君,因诸苗夷之请,新其祠屋,而请记于予。予曰:“毁之乎,其新之也?”曰:“新之。”“新之也,何居乎?”曰:“斯祠之肇也,盖莫知其原。然吾诸蛮夷之居是者,自吾父、吾祖溯曾高而上,皆尊奉而禋祀焉,举而不敢废也。”予曰:“胡然乎?有鼻之祀,唐之人盖尝毁之。象之道,以为子则不孝,以为弟则傲。斥于唐,而犹存于今;坏于有鼻,而犹盛于兹土也,胡然乎?”
我知之矣:君子之爱若人也,推及于其屋之乌,而况于圣人之弟乎哉?然则祀者为舜,非为象也。意象之死,其在干羽既格之后乎?不然,古之骜桀者岂少哉?而象之祠独延于世,吾于是盖有以见舜德之至,入人之深,而流泽之远且久也。
象之不仁,盖其始焉耳,又乌知其终之不见化于舜也?《书》不云乎:“克谐以孝,烝烝乂,不格奸。” 瞽瞍亦允若,则已化而为慈父。象犹不弟,不可以为谐。进治于善,则不至于恶;不抵于奸,则必入于善。信乎,象盖已化于舜矣!《孟子》曰:“天子使吏治其国,象不得以有为也。”斯盖舜爱象之深而虑之详,所以扶持辅导之者之周也。不然,周公之圣,而管、蔡不免焉。斯可以见象之既化于舜,故能任贤使能而安于其位,泽加于其民,既死而人怀之也。诸侯之卿,命于天子,盖《周官》之制,其殆仿于舜之封象欤?
吾于是盖有以信人性之善,天下无不可化之人也。然则唐人之毁之也,据象之始也;今之诸夷之奉之也,承象之终也。斯义也,吾将以表于世,使知人之不善,虽若象焉,犹可以改;而君子之修德,及其至也,虽若象之不仁,而犹可以化之也。”
故事,三江看潮,实无潮看。午后喧传曰:“今年暗涨潮。”岁岁如之。
庚辰八月,吊朱恒岳少师至白洋,陈章侯、祁世培同席。海塘上呼看潮,余遄往,章侯、世培踵至。
立塘上,见潮头一线,从海宁而来,直奔塘上。稍近,则隐隐露白,如驱千百群小鹅擘翼惊飞。渐近,喷沫溅花,蹴起如百万雪狮,蔽江而下,怒雷鞭之,万首镞镞,无敢后先。再近,则飓风逼之,势欲拍岸而上。看者辟易,走避塘下。潮到塘,尽力一礴,水击射,溅起数丈,著面皆湿。旋卷而右,龟山一挡,轰怒非常,炝碎龙湫,半空雪舞。看之惊眩,坐半日,颜始定。
先辈言:浙江潮头,自龛、赭两山漱激而起。白洋在两山外,潮头更大,何耶?
明代:袁宏道
余少时过里肆中,见北杂剧有《四声猿》,意气豪达,与近时书生所演传奇绝异,题曰“天池生”,疑为元人作。后适越,见人家单幅上有署“田水月”者,强心铁骨,与夫一种磊块不平之气,字画之中,宛宛可见。意甚骇之,而不知田水月为何人。
一夕,坐陶编修楼,随意抽架上书,得《阙编》诗一帙。恶楮毛书,烟煤败黑,微有字形。稍就灯间读之,读未数首,不觉惊跃,忽呼石篑:“《阙编》何人作者?今耶?古耶?”石篑曰:“此余乡先辈徐天池先生书也。先生名渭,字文长,嘉、隆间人,前五六年方卒。今卷轴题额上有田水月者,即其人也。”余始悟前后所疑,皆即文长一人。又当诗道荒秽之时,获此奇秘,如魇得醒。两人跃起,灯影下,读复叫,叫复读,僮仆睡者皆惊起。余自是或向人,或作书,皆首称文长先生。有来看余者,即出诗与之读。一时名公巨匠,浸浸知向慕云。
文长为山阴秀才,大试辄不利,豪荡不羁。总督胡梅林公知之,聘为幕客。文长与胡公约:“若欲客某者,当具宾礼,非时辄得出入。”胡公皆许之。文长乃葛衣乌巾,长揖就坐,纵谈天下事,旁若无人。胡公大喜。是时公督数边兵,威振东南,介胄之士,膝语蛇行,不敢举头;而文长以部下一诸生傲之,信心而行,恣臆谈谑,了无忌惮。会得白鹿,属文长代作表。表上,永陵喜甚。公以是益重之,一切疏记,皆出其手。
文长自负才略,好奇计,谈兵多中。凡公所以饵汪、徐诸虏者,皆密相议然后行。尝饮一酒楼,有数健儿亦饮其下,不肯留钱。文长密以数字驰公,公立命缚健儿至麾下,皆斩之,一军股栗。有沙门负资而秽,酒间偶言于公,公后以他事杖杀之。其信任多此类。
胡公既怜文长之才,哀其数困,时方省试,凡入帘者,公密属曰:“徐子,天下才,若在本房,幸勿脱失。”皆曰:“如命。”一知县以他羁后至,至期方谒公,偶忘属,卷适在其房,遂不偶。
文长既已不得志于有司,遂乃放浪曲糵,恣情山水,走齐、鲁、燕、赵之地,穷览朔漠。其所见山奔海立,沙起云行,风鸣树偃,幽谷大都,人物鱼鸟,一切可惊可愕之状,一一皆达之于诗。其胸中又有一段不可磨灭之气,英雄失路、托足无门之悲,故其为诗,如嗔如笑,如水鸣峡,如种出土,如寡妇之夜哭,羁人之寒起。当其放意,平畴千里;偶尔幽峭,鬼语秋坟。文长眼空千古,独立一时。当时所谓达官贵人、骚士墨客,文长皆叱而奴之,耻不与交,故其名不出于越。悲夫!
一日,饮其乡大夫家。乡大夫指筵上一小物求赋,阴令童仆续纸丈余进,欲以苦之。文长援笔立成,竟满其纸,气韵遒逸,物无遁情,一座大惊。
文长喜作书,笔意奔放如其诗,苍劲中姿媚跃出。余不能书,而谬谓文长书决当在王雅宜、文征仲之上。不论书法,而论书神:先生者,诚八法之散圣,字林之侠客也。间以其余,旁溢为花草竹石,皆超逸有致。
卒以疑杀其继室,下狱论死。张阳和力解,乃得出。既出,倔强如初。晚年愤益深,佯狂益甚。显者至门,皆拒不纳。当道官至,求一字不可得。时携钱至酒肆,呼下隶与饮。或自持斧击破其头,血流被面,头骨皆折,揉之有声。或槌其囊,或以利锥锥其两耳,深入寸余,竟不得死。
石篑言:晚岁诗文益奇,无刻本,集藏于家。予所见者,《徐文长集》、《阙编》二种而已。然文长竟以不得志于时,抱愤而卒。
石公曰:先生数奇不已,遂为狂疾;狂疾不已,遂为囹圄。古今文人,牢骚困苦,未有若先生者也。虽然,胡公间世豪杰,永陵英主,幕中礼数异等,是胡公知有先生矣;表上,人主悦,是人主知有先生矣。独身未贵耳。先生诗文崛起,一扫近代芜秽之习,百世而下,自有定论,胡为不遇哉?梅客生尝寄余书曰:“文长吾老友,病奇于人,人奇于诗,诗奇于字,字奇于文,文奇于画。”余谓文长无之而不奇者也。无之而不奇,斯无之而不奇也哉!悲夫!
明代:归有光
浮图文瑛居大云庵,环水,即苏子美沧浪亭之地也。亟求余作《沧浪亭记》,曰:“昔子美之记,记亭之胜也。请子记吾所以为亭者。”
余曰:昔吴越有国时,广陵王镇吴中,治南园于子城之西南;其外戚孙承祐,亦治园于其偏。迨淮海纳土,此园不废。苏子美始建沧浪亭,最后禅者居之:此沧浪亭为大云庵也。有庵以来二百年,文瑛寻古遗事,复子美之构于荒残灭没之余:此大云庵为沧浪亭也。
夫古今之变,朝市改易。尝登姑苏之台,望五湖之渺茫,群山之苍翠,太伯、虞仲之所建,阖闾、夫差之所争,子胥、种、蠡之所经营,今皆无有矣。庵与亭何为者哉?虽然,钱镠因乱攘窃,保有吴越,国富兵强,垂及四世。诸子姻戚,乘时奢僭,宫馆苑囿,极一时之盛。而子美之亭,乃为释子所钦重如此。可以见士之欲垂名于千载,不与其澌然而俱尽者,则有在矣。
文瑛读书喜诗,与吾徒游,呼之为沧浪僧云。
明代:王守仁
维正德四年秋月三日,有吏目云自京来者,不知其名氏,携一子一仆,将之任,过龙场,投宿土苗家。予从篱落间望见之,阴雨昏黑,欲就问讯北来事,不果。明早,遣人觇之,已行矣。
薄午,有人自蜈蚣坡来,云:“一老人死坡下,傍两人哭之哀。”予曰:“此必吏目死矣。伤哉!”薄暮,复有人来,云:“坡下死者二人,傍一人坐哭。”询其状,则其子又死矣。明日,复有人来,云:“见坡下积尸三焉。”则其仆又死矣。呜呼伤哉!
念其暴骨无主,将二童子持畚、锸往瘗之,二童子有难色然。予曰:“嘻!吾与尔犹彼也!”二童闵然涕下,请往。就其傍山麓为三坎,埋之。又以只鸡、饭三盂,嗟吁涕洟而告之,曰:
呜呼伤哉!繄何人?繄何人?吾龙场驿丞余姚王守仁也。吾与尔皆中土之产,吾不知尔郡邑,尔乌为乎来为兹山之鬼乎?古者重去其乡,游宦不逾千里。吾以窜逐而来此,宜也。尔亦何辜乎?闻尔官吏目耳,俸不能五斗,尔率妻子躬耕可有也。乌为乎以五斗而易尔七尺之躯?又不足,而益以尔子与仆乎?呜呼伤哉!
尔诚恋兹五斗而来,则宜欣然就道,胡为乎吾昨望见尔容蹙然,盖不任其忧者?夫冲冒雾露,扳援崖壁,行万峰之顶,饥渴劳顿,筋骨疲惫,而又瘴疬侵其外,忧郁攻其中,其能以无死乎?吾固知尔之必死,然不谓若是其速,又不谓尔子尔仆亦遽然奄忽也!皆尔自取,谓之何哉!吾念尔三骨之无依而来瘗尔,乃使吾有无穷之怆也。
呜呼伤哉!纵不尔瘗,幽崖之狐成群,阴壑之虺如车轮,亦必能葬尔于腹,不致久暴露尔。尔既已无知,然吾何能违心乎?自吾去父母乡国而来此,三年矣,历瘴毒而苟能自全,以吾未尝一日之戚戚也。今悲伤若此,是吾为尔者重,而自为者轻也。吾不宜复为尔悲矣。
吾为尔歌,尔听之。歌曰:连峰际天兮,飞鸟不通。游子怀乡兮,莫知西东。莫知西东兮,维天则同。异域殊方兮,环海之中。达观随寓兮,奚必予宫。魂兮魂兮,无悲以恫。
又歌以慰之曰:与尔皆乡土之离兮,蛮之人言语不相知兮。性命不可期,吾苟死于兹兮,率尔子仆,来从予兮。吾与尔遨以嬉兮,骖紫彪而乘文螭兮,登望故乡而嘘唏兮。吾苟获生归兮,尔子尔仆,尚尔随兮,无以无侣为悲兮!道旁之冢累累兮,多中土之流离兮,相与呼啸而徘徊兮。餐风饮露,无尔饥兮。朝友麋鹿,暮猿与栖兮。尔安尔居兮,无为厉于兹墟兮!
元朝末年蒙古统治者残暴,人民受到空前压迫。1351年,元廷征调农民和兵士十几万人治理黄河水患。“治河”和“变钞”导致红巾军起义爆发。
1351年5月,韩山童、刘福通领导红巾军起义爆发。次年,郭子兴响应,聚众起义,攻占濠州。平民出身的朱元璋受汤和邀请投奔郭子兴,屡立战功,备受郭子兴器重和信任,并娶郭子兴养女马氏为妻。不久,朱元璋离开濠州,发展自己的势力。1355年,刘福通立韩林儿为帝,国号宋,年号龙凤,称小明王,以亳州为都城。郭子兴病故后朱元璋统率郭部,小明王任其为左副元帅。
1356年,朱元璋占领集庆路,改名为应天府,并攻下周围战略要地,获取一块立足之地。朱元璋采纳朱升“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建议。1360年,鄱阳湖水战使陈友谅势力遭到巨大打击。1361年,小明王封朱元璋为吴国公。1363年,陈友谅败亡。1364年,朱元璋称王,史称“西吴”,与占平江府的东吴王张士诚相区别。1366年小明王、刘福通被廖永忠沉于瓜步江中溺死。
1367年,攻下平江,张士诚自尽,后又灭浙江的方国珍。1368年正月初四,朱元璋以应天府(南京)为京师,国号大明,年号洪武,朱元璋称帝。后进行北伐和西征,同年以“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的口号命徐达、常遇春等将北伐,攻占大都(即北京),元顺帝北逃,彻底结束蒙古在中原的统治,中国再次回归由汉族建立的王朝统治之下。之后朱元璋又相继消灭四川的明升和云南的梁王把匝剌瓦尔密、辽东的纳哈出。又八次派兵深入漠北,大破北元,天下至此初定。
朱元璋即位后采取轻徭薄赋,恢复社会生产,确立里甲制,配合赋役黄册户籍登记簿册和鱼鳞图册的施行,落实赋税劳役的征收及地方治安的维持。整顿吏治,惩治贪官污吏,促使社会经济得到恢复和发展,史称洪武之治。同时朱元璋多次派军北伐蒙古,取得多次胜利,最终在捕鱼儿海之役平定北元,消除外患。
朱元璋平定天下后,大封功臣,也对功臣有所猜忌,恐其居功枉法,图谋不轨。而有的功臣也越过礼法,为非作歹。朱元璋借此兴胡惟庸案和蓝玉案,清理权贵和不法功勋。1380年朱元璋以擅权枉法之罪名杀胡惟庸,又杀御史大夫陈宁、御史中丞涂节等人。1390年有人告发李善长与胡惟庸关系密切,李善长因此被赐死,家属七十余人坐死,总计株连者达三万余人,史称胡惟庸案。此后,朱元璋又借大将军蓝玉张狂跋扈之名大加诛杀,连坐被族诛的有一万五千余人。加上空印案与郭桓案合称明初四大案。朱元璋通过打击功臣、设立锦衣卫加强特务监视等一系列手段来加强皇权。
1398年朱元璋驾崩,由于太子朱标早死,由皇太孙朱允炆即位,年号建文,即明惠宗。明惠宗为巩固皇权,与亲信大臣齐泰、黄子澄等密谋削藩。周王、代王、齐王、湘王等先后或被废为庶人,或被逼自杀。同时以边防为名调离燕王朱棣的精兵,欲铲除朱棣,朱棣在姚广孝的建议下以“清君侧,靖内难”的名义起兵,最后率军南下,攻占南京,史称靖难之役。后明惠宗在宫城大火中下落不明,朱棣即位,改元永乐。
1405年,朱棣将北平改名北京,称行在,设立北平国子监等衙门。1416年,朱棣公布迁都的想法,隔年开始大规模营造北京,1420年完工,隔年迁都。
永乐时期武功昌盛,天下大治,收复安南设交趾布政司,朱棣又亲自率兵五征漠北攻打北元分裂后的鞑靼与瓦剌。朱棣册封瓦剌三王,使与鞑靼对立,见瓦剌中兴之势,又助鞑靼讨伐瓦剌,不使任何一方独大。同时授予兀良哈蒙古的朵颜、泰宁和福余三个卫所自治权。朱棣还于1406年和1422年对兀良哈蒙古进行镇压,以维持这一地区的稳定。朱棣安抚东北女真各部,在归附的建州女真、海西女真设置卫所,并派亦失哈安抚黑龙江下游的野人女真。1407年亦失哈在混同江庙街的对岸塔林设奴儿干都司,扩大明朝东疆,亦失哈并于1413年视察库页岛,宣示明朝对此地的主权。
朱棣实行积极的外交策略,自1405年开始派郑和下西洋,与各国进行政治经济来往,增长财政收入的同时将朝贡制度推向巅峰。其舰队规模空前庞大,最远到达东非索马里地区,扩大明朝对南洋、西洋各国的影响力。
文治方面,朱棣令编修百科全书《永乐大典》,解缙率三千文人在三年时间内即告完成。《永乐大典》有22877卷,又凡例、目录60卷,11095册,引书达七八千种,字数约有三亿七千多万,且无删节。
朱棣对异议者强力镇压,诸如黄子澄、齐泰等建文旧臣等都被杀。其中以方孝孺的诛十族和景清的“瓜蔓抄”最为惨烈。还恢复了明太祖时期后来被废除的锦衣卫,另外他还设置了另外一个特务组织——东厂。厂卫制度确立。
朱棣驾崩后,其长子朱高炽即位,即明仁宗,年号洪熙。仁宗年龄已经偏高,即位仅一年就驾崩。其统治偏向保守固本,注重休养生息。任用“三杨”(杨士奇、杨荣、杨溥)等贤臣辅佐朝政,停止郑和下西洋和对外战争以积蓄民力,鼓励生产,宽行省狱,力行节俭。
仁宗驾崩后长子朱瞻基即位,是为明宣宗,年号宣德。宣宗实行德政治国,并且先后派遣郑和、王景弘下西洋,使国力达到极盛,史称“仁宣之治”。宣宗同样擅长书画,有画作传世。但其执政期间并非毫无弊端,由于宣宗喜好养蟋蟀,许多官吏因此竞相拍马,被称为“促织天子”。同时宣宗设立内书堂教宦官读书,为明英宗时期的太监乱政埋下隐患。
1435年,九岁的朱祁镇继位,即明英宗,年号正统。此时太监王振开始干涉朝政,1442年遏制王振权势的张太皇太后去世后王振大肆揽权。元老重臣“三杨”死后,王振更专横跋扈,将明太祖留下的禁止宦官干政的敕命铁牌撤下,举朝称其为“翁父”,英宗对他信任有加。王振擅权七年,家产计有金银六十余库。
1435年蒙古西部的瓦剌逐渐强盛常寇边。1449年瓦剌首领也先率军南下伐明。王振怂使英宗集结二十万京营御驾亲征。大军离燕京后,兵士乏粮劳顿,八月初大军才至大同,王振得报前线各路溃败,惧不敢战,又令返回。回师至土木堡,被瓦剌军追上,士兵死伤过半,随从大臣有五十余人阵亡。英宗突围不成被俘,王振为将军樊忠所怒杀,史称土木之变,是明朝由盛转衰的转折点。
兵部侍郎于谦拥戴英宗弟弟朱祁钰即位,即明代宗,年号景泰。于谦升任兵部尚书,决定坚守北京,整顿边防积极备战,随后南直隶、河南、山东等地勤王部队陆续赶到。同年十月,瓦剌军直逼北京城下,也先安置明英宗于德胜门外土关。于谦率领各路明军奋勇抗击,屡次大破瓦剌军,也先率军撤退。明朝取得北京保卫战的胜利,于谦力排众议,加紧巩固国防,拒绝求和,并于次年击退瓦剌多次侵犯。
1450年也先释放英宗。然而代宗因为皇权问题不愿遣使迎驾,后又把英宗困于南宫(重华宫)软禁,并废皇太子朱见深,立自己的儿子朱见济为太子。不久见济病死,代宗迟迟不肯再立朱见深为太子,俨然有夺正之态,英宗、代宗因而严重对立。
1457年石亨、徐有贞、曹吉祥等人联
盟,欲拥戴英宗复辟。趁着明代宗重病之际发动政变。徐有贞率军攻入紫禁城,石亨等人占领东华门,立明英宗于奉天殿,改元天顺。他们贬明代宗为郕王,并且逮处死于谦及大学士王文,史称夺门之变。明英宗复辟后,略有新政,废除自明太祖恢复的殉葬。之后因内部政变流放徐有贞,因曹石之乱诛杀石亨、曹吉祥等人,任命李贤等贤臣治国。
1464年英宗驾崩,朱见深即位,即明宪宗,年号成化。宪宗为于谦平反,恢复代宗帝号,时人多称快,又能体谅民情,励精图治,宛若明君之资。琉球、哈密、暹罗、土鲁番、撒马儿罕等国纷纷入贡。但其本人口吃内向,因此很少廷见大臣,宠爱亦妻亦母的万贵妃,宠信宦官汪直、梁芳等人,晚年好方术,以至奸佞当权,西厂横恣,朝纲败坏,民不聊生。宪宗直接颁诏封官,是为传奉官,造成舞弊成风,直到孝宗才全被裁撤。
1487年明宪宗驾崩,其子朱祐樘继位,即明孝宗
,年号弘治。孝宗在位期间“更新庶政,言路大开”,使自英宗以来的陋习得以去除,被誉为“中兴令主”。孝宗先是将成化年间的一批奸佞冗官尽数罢免,逮捕治罪,并选贤任能以委重任。孝宗勤于政事,每日两次视朝。明孝宗对宦官严加节制,锦衣卫与东厂也谨慎行事,法治宽刑。孝宗力行节俭,不大兴土木,减免税赋。明史称孝宗为“恭俭有制,勤政爱民”,在其治理下,弘治一朝期间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史称弘治中兴。
1505年孝宗去世,其子朱厚照即位,为明武宗,年号正德。武宗即位后清代野史常说他极好逸乐,导致正德年间战事频生,外有鞑靼达延汗进犯、内有叛乱和民变等重大事件。1520年武宗借出征江西宁王叛乱为由而南下游玩,以大将军朱寿为名前往南京,亲自俘虏已被王守仁击败的宁王。班师回京途中,于南直隶清江浦泛舟取乐时落水染病,1521年于豹房驾崩。因死后无子使孝宗一脉绝嗣。
明武宗驾崩后,明孝宗之侄、兴献王之子朱厚熜入嗣大统,是为世宗。登基前后,因时任内阁首辅杨廷和、礼部尚书毛澄等权臣引宋濮安事强令世宗皇帝尊亲生父母为皇叔父母,导致大礼议之争。最终世宗扫灭宦官和权臣势力,总揽朝纲。
1534年后世宗
即不视朝,但仍悉知帝国事务,事无巨细仍出于世宗决断。世宗信奉道教,信用方士,在宫中日夜祈祷。先是将道士邵元节入京,封为真人及礼部尚书。邵死后又大宠方士陶仲文。1542年十月,乾清宫发生杨金英、邢翠莲等宫女十余人与宁嫔王氏趁世宗熟睡之际企图将其勒死,史称壬寅宫变。此事后,直至世宗驾崩前一晚,世宗迁离大内移居西内。
嘉靖一朝,国家外患不断。北方鞑靼趁明朝衰弱而入据河套。1550年鞑靼首领俺答进犯大同,宣大总兵仇鸾重金收买俺答,让其转向其他目标。结果俺答转而直攻北京,在北京城郊大肆抢掠后西去,明朝军队在追击过程中战败,此为庚戌之变。东南沿海由日本浪人与中国海盗组成的倭寇与沿海居民合作走私,先并且后袭扰山东、浙江、福建与广东等地区。戚继光与俞大猷平定浙闽粤等地的倭寇,为隆庆开关奠定基础。另葡萄牙人于1557年移民澳门,但及至明亡,葡萄牙人及澳门始终为广东布政司香山县管辖。1566年明世宗驾崩,皇太子朱载垕即位,即明穆宗,年号隆庆,翌年为隆庆元年。
明穆宗即位后启用在藩邸的老师高拱、张居正。隆庆初年,位处执政之首的世宗旧臣徐阶策动朝官弹劾高拱,高拱辞官回乡。高拱亦不甘示弱,一年后策动朝官弹劾徐阶。徐阶也被迫正式退休。朝廷的实际政务渐渐落到了张居正的手上。隆庆末年,高拱回朝出任内阁首辅。
隆庆朝名臣名将荟萃,陆上与蒙古达成和议,史称俺答封贡;海上开放民间贸易,史称隆庆开关;因为这两项措施,明朝又重现中兴气象,史称隆庆新政。
1572年,明穆宗因中风突然驾崩,年仅九岁的皇太子朱翊钧继位,改元万历。由于年幼由太后摄政,重臣高拱因与太后信任的宦官冯保对抗而被罢官,张居正则得到冯保的鼎力支持。张居正辅政十年,推行改革,在内政方面,推行考成法,裁撤政府机构中的冗官冗员,整顿邮传和铨政。经济上,清丈全国土地,抑制豪强地主,改革赋役制度,推行一条鞭法,减轻农民负担。军事上,加强武备整顿,平定西南骚乱,重用抗倭名将戚继光总督蓟、昌、保三镇练兵镇守长城,使边境安然。张居正还启用潘季驯治理黄河,变水患为水利。同时张居正严惩贪官污吏,裁汰冗员。张居正整顿朝正,改革体制,史称万历中兴。
1577年秋,张居正父亲去世,按常理他需要丁忧,但张居正以为改革事业未竟,不愿丁忧。他的政敌借此大做文章,史称夺情之争。最后在明神宗和两太后的力挺下张居正被夺情起复,使得其改革并未被中断。但是,这成为了他的政敌之借口。同时张居正利用职权让亲子通过科举进入翰林院。张居正死后被反对改革的政敌清算。张府家属被囚禁于内,饿死十余口,生前官爵也被剥夺。
张居正死后初期,明神宗尚能保持对朝政
的兴趣,在位期间有东林党争、国本之争等重大事件,对外有朝鲜之役与萨尔浒之战。万历一朝成为明朝由盛转衰的转折期。
国本之争主要围绕着皇长子朱常洛与福王朱常洵。明神宗迟迟不立太子,令群臣忧心如焚。直到1601年,朱常洛才被封为太子,朱常洵被封为福王。但是福王迟迟不离京就任藩王。直到梃击案发生,舆论对郑贵妃不利后,福王才离京就藩。明神宗于国本之争对大臣极度不满,自1587年后,就开始连续不上朝作为报复,仅处理一些重要事件。自1588年后,早朝也经常看不到他,整日在深宫中不理政事。
东林党源于顾宪成组办的东林书院。东林党争起因是内阁缺人,顾宪成极力主张颇有政绩的淮扬巡抚李三才入阁,结果被反对李三才入阁的势力抹黑漫骂,东林党因此兴起,朝中其它各党便集中火力攻击东林党。阉党专权后,东林党更受到严重打击,直到崇祯年间东林党才重新被启用。
由于明神宗不理朝政,缺官现象非常严重。1602年,南北两京共缺尚书三名,侍郎十名;各地缺巡抚三名,布政使、按察使等六十六名,知府二十五名。明神宗委顿于上,百官党争于下,明廷完全陷入空转之中。官僚队伍中党派林立,互相倾轧,如东林党、宣党、昆党、齐党、浙党等名目众多,但其所议议题却不是如何改良朝政,只是人事布局而已。在东北,由于深受明神宗信任的辽东总兵李成梁后期腐化堕落,大肆谎报军情,骗取军功封赏,军事打击目标上偏袒努尔哈赤势力,致使明末边患严重,并最终导致清朝入主中国。因此《明史》言:“论者谓:明之亡,实亡于神宗。”
在军事方面,万历朝以万历三大征最为功勋卓著,三战皆胜以巩固明朝边疆、守护朝鲜王朝,但也消耗了明朝国库存银。1617年,努尔哈赤以“七大恨”反明,两年后在萨尔浒之战中大败明军,明朝对后金从此转为战略防御。
1620年,明神宗驾崩。其长子朱常洛登基,为明光宗,明光宗仅在位一个月,八月二十九日,又因服用李可灼的红丸,九月一日五更时猝死。明熹宗继位,改元天启。
明熹宗早期大量启用东林党人,加剧东林党争,明熹宗因此对朝政失去耐心,魏忠贤趁机干预政治,拉拢齐楚浙党,号为阉党。1624年后,阉党把握朝政,魏忠贤擅权跋扈,爪牙遍布全国,并大肆打击东林党,借“梃击案、红丸案、移宫案”为由,唆使其党羽伪造《东林党点将录》上报朝廷,1625年明熹宗下诏,烧毁全国书院。大量东林党人入狱,甚至处死,天启年间的朝政混乱导致内忧外患加剧。
1626年北京西南隅的工部王恭厂火药库发生王恭厂大爆炸,造成2万多人死伤。当时东北方的后金逐步占领辽东地区。1626年,努尔哈赤率军攻打宁远,明军在袁崇焕的指挥下凭借坚城固守抗敌,最终击败后金军,并击伤努尔哈赤,史称“宁远大捷”。不久后,努尔哈赤死去,其子皇太极即位。
1627年明熹宗不慎落水病重,不久因霍维华之药而驾崩,信王朱由检继位,即明思宗,年号崇祯。崇祯即位后,锐意铲除阉党改革朝政。他下令停建生祠,逼奉圣夫人客氏移居宫外,最后押到浣衣局处死。下令魏忠贤去凤阳守陵,魏忠贤于途中与党羽李朝钦一起自缢,明思宗将其首级悬于河间老家,阉党其它分子也被贬黜或处死。然而崇祯用人多疑、刚愎自用、举棋不定导致局势愈加糜烂。
1629年皇太极改采绕道长城以入侵北京,袁崇焕紧急回军与皇太极对峙于北京广渠门。经六部九卿会审,最后杀袁崇焕,史称己巳之变。其后皇太极多番远征蒙古,终于在六年后彻底击败林丹汗,次年在盛京称帝,改国号为大清,并五次经长城入侵明朝北直隶、山东等地区,史称清兵入塞。当时北直隶连年灾荒疫疾,民不聊生。辽西局势亦日益恶化,清军多次与明军作战,最后于1640年占领锦州等地,明军主力洪承畴等人投降,明朝势力退缩至山海关。
明中期之后时常发生农民起事,崇祯时期朝政混乱与官员贪污昏庸;与后金的战争带来大量辽饷的需求以及清兵的掠夺;以及因为小冰期气候变冷,农业减产带来全国性饥荒,这些都加重明朝百姓的负担。1627年,陕西澄城饥民暴动,拉开明末民变的序幕,随后王自用、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等农民起事,最后发展成雄踞陕西、河南的李自成与先后占领湖广、四川的张献忠。1644年李自成建国大顺,三月,李自成率军北伐攻陷大同、宣府、居庸关,最后攻克北京。崇祯在煤山自缢,明朝作为统一国家的历史结束。
北京沦陷后,史可法等人在南京拥立福王朱由崧,建立弘光政权,即弘光帝,弘光帝死后,鲁王朱以海于浙江绍兴监国;而唐王朱聿键在郑芝龙等人的拥立下,于福建福州称帝,即隆武帝。而两个南明政权为争夺正统地位互相攻伐。1651年在舟山群岛沦陷后,鲁王朱以海在张名振、张煌言陪同下,赴厦门依靠郑成功,不久病死在金门。隆武帝屡议出师北伐,因得不到郑芝龙的支持而无疾而终。1646年,清军攻占浙江与福建,鲁王逃亡海外,隆武帝于汀州逃往江西时被俘,绝食殉国,郑芝龙向清军投降,然而由于其子郑成功反清而被清廷囚禁。朱聿键之弟朱聿鐭在广州受苏观生及顾元镜拥立,即绍武帝,于同年年底被清将李成栋攻灭。同时间桂王朱由榔于广东肇庆称帝,即永历帝。
1646年永历政权获得瞿式耜、张献忠余部李定国、孙可望等势力以及福建郑成功势力的支持下展开反攻。同时各地降清的原明军将领先后反正,如1648年江西金声桓、广东李成栋、广西耿献忠与杨有光率部反正,一时之间南明收服华南各省。然而于同年,清将尚可喜率军再度入侵,先后占领湖南、广东等地。两年后,李定国、孙可望与郑成功发动第二次反攻,其中郑成功一度包围南京,但最后因内部孙可望叛变及反清势力鞭长莫及与之间的貌合神离最终导致节节败退。1661年清军三路攻入云南,永历帝流亡缅甸首都曼德勒,被缅甸王莽达收留。后吴三桂攻入缅甸,莽达之弟莽白乘机发动政变,杀死其兄后于8月12日发动咒水之难,杀尽朱由榔侍从近卫,朱由榔最后被吴三桂所杀,南明亡。
李自成余部在湖南抗清失败后,转移到川、鄂山区进行活动,在夔州府以东地区继续抗清,称为夔东十三家军。1662年清军开始攻打,到1664年首领李来亨被杀而亡。
郑成功在南京之战失败后退回金厦,于1661年率军攻占荷兰占据的台湾,定都东宁。其子郑经曾参与三藩之乱,率军参与反攻失利。
1683年,康熙帝命施琅进攻明郑。施琅大败刘国轩攻克澎湖,给台湾造成战略威胁,最终郑克塽剃发降清,明朝宁靖王朱术桂携五妃自杀殉国,最后一股抗清势力覆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