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作品、训练数据与Stability相关诉讼（4）

前两天分别看了Stable Diffusion的工作原理、训练数据来源（LAION）以及被告DeviantArt的涉案背景情况，今天看Midjourney相关内容。原告陈述Stable Diffusion工作原理时，特别强调其工作原理同样适用于DreamStudio、DreamUp和Midjourney产品（因为三者均嵌入Stable Diffusion，将之作为底层图像生成引擎），陈述Midjourney侵权使用情况时就没有在单独对其产品工作原理进行说明，而是直接介绍产品及商业模式，将之定性为“21世纪的拼贴工具，以其艺术风格而闻名”。看一下具体情况。

Midjourney与Stability

原告在诉状中对Midjourney产品、商业模式等问题说明如下：

• 2020年9月16日，David Holz注册成立Midjourney。其主要产品是一款基于AI的在线图像生成器，和DreamUp和DreamStudio一样使用文本提示作为输入，产生数字图像作为输出；使用Stable Diffusion作为底层软件引擎。
• 2022年3月发布第一个版本后，Midjourney产品一直在不断迭代更新——2022年4月发布第二个版本，2022年7月发布第三个版本，2022年11月10日发布版本4的alpha迭代。
• Midjourney通过Discord部署服务，用户可以访问启用Midjourney的某些Discord服务器，并在群聊天室中使用命令“\imagine…”输入文本提示，Midjourney在聊天室窗口中获取这个文本提示并返回一个图像。
• 运营模式上，Midjourney提供免费试用和付费订阅，标准订阅计划每月需30美元，允许无限制的文本提示和图像输出；每月额外支付20美元就可获得“私人可见”权益，即允许用户保留私人文本提示、图像和输出。Midjourney还提供企业版，即年收入超过100万美元的公司需要按600美元/人/年的价格购买服务。
• 虽然Holz将Midjourney描述为一个“多元化的研究实验室”“并没有真正的经济动机”，但Midjourney通过招募企业和其他专业客户来生成图像来赚钱。Holz说：“数百万人在使用Midjourney……也许我们现在30%-50%的用户是专业人士。”
• Midjourney在其服务条款中将使用其服务生成的图像称为“资产”，要求用户就该等资产授予其不可撤销的版权许可。因此，Midjourney必须主张由其系统生成的图像具有可版权性，版权归属于制作图像的订阅者。

原告进一步对Midjourney产品对艺术家风格的模仿能力进行分析说明：

• 根据Holz的说法，Midjourney与DreamUp和DreamStudio等竞争对手的区别在于“专注于让一切都变得美丽而富有艺术感。”
• 2022年9月，纽约居民Kris Kashtanova就漫画《黎明的曙光》（Zarya of the Dawn）申请并获得美国版权注册。2022年12月，美国版权局撤销该注册，理由是作品由AI生成，不符合注册要求。
• 2022年9月，科罗拉多州居民Jason Allen使用Midjourney制作了一幅图像，参加艺术比赛并获胜。他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对那些觉得他作弊的艺术家回应说“Art is dead, dude. It’s over. A.I. won. Humans lost”。他还表示，在使用Midjourney时，“我觉得……某种超凡脱俗的力量参与其中。”但Midjourney的秘密并不在于某种“超凡脱俗的力量”，而是和DreamUp、DreamStudio一样，靠的是挪用艺术家创作的数百万受版权保护的图像，并将这些图像用作训练图像。
• 因此，就像DreamUp、DreamStudio一样，Midjourney是一个拼贴工具，只能从自他人受版权保护的作品中重新混合、重组以制作图像。（这句话引起很多批评。尤其是结合原告前面自己引用论文说明的技术原理看，无论如何没法简单用“collage tool”“remixed”“reassembled”做定性。）

接下来对Midjourney创始人Holz的观点态度进行分析。诉状写道：

• Holz对Midjourney侵犯版权问题持乐观态度，他说：“据我所知，每个大型AI模型都是基于互联网上的内容进行训练的。现在还好。这方面没有专门的法律规定。”这种说法是错误的，因为有许多法律在保护和维护艺术相关的权利和利益。
• 在被问及Midjourney训练图像来源问题时，Holz很谨慎，说Midjourney使用已经发布的开放数据集并在这些数据集上进行训练，大家都是这么做的。基于所知及所信，由于LAION图像数据集是唯一已发布的大型公开数据集，Holz的评论意味着Midjourney已经使用其进行训练。
• 在被问及是否取得训练图像制作者的同意时，Holz说：“没有。没法获取1亿张图像并知道它们来自哪里……没法在网上找到一张图像，然后自动追踪到它的所有者，然后用各种方法去验证。”这个说法是错误的，LAION和其他开放数据集只是公共网络上的url列表，其中很多url源于少数保有图像所有权记录的网站，因此，很多图像都可以追溯到其所有者。Holz和LAION有足以进行此类追踪的信息。但，艺术作品授权的获得，在道德上和版权合规上都不是自动的，相反，困难又昂贵。这就是为什么Holz能够在Midjourney成立一年后说：“说实话，我们已经盈利了，我们很好。”他这么说有道理，因为Midjourney跳过了“遵守版权和补偿艺术家”这一昂贵部分，帮助自己免费获得了数百万件受版权保护的作品。

以上就是原告对各被告案涉事实背景情况所做的陈述。总体看下来，小到产品公测时间，大到前面提到的技术原理，诉状在事实背景陈述部分有不严谨、不准确甚至自相矛盾之处，还是很影响法律文件的信服力的，看原告指控时也有这种感受，会有一些术语使用和用词选择让人觉得前后不一致、不严谨。

接下来看原告指控和诉讼请求。

版权法和DMCA相关的指控（1）（2）

原告提出七项指控，涉及针对所有被告提出的版权法和DMCA相关的指控，形象权相关的指控，商标法、州法和普通法下的不正当竞争，以及针对单独DeviantArt提起的合同违约指控。按顺序看。

第一项指控是主张全体被告均违反17 U.S.C. § 106等条款，直接侵犯版权。陈述如下：

• 原告及集体（Class）作为与作品和/或训练图像相关的版权所有者，拥有第106条规定的专有权；

美国1976年版权法，载于《美国法典》第17编。其中第106条是常见条款，规定了版权所有者包括复制作品、创作衍生作品等在内的专有权利（the exclusive rights）。第107条合理使用条款也是常见条款。

• 被告可以访问作品，但没有获得原告或集体（集体诉讼成员分类对应的“Class”）对以下行为的许可：

1）将作品用于任何机器学习训练、AI或其他计算机程序、算法或其他功能预测引擎；

2）将作品纳入被告产品中；

3）下载、存储或分发副本，以用于训练或以其他方式创建AI图像产品；

4）创作基于该作品的衍生作品；

5）分发作品。

• 鉴于此，被告以下行为直接侵犯原告和集体的权利：

1）违反106（1），复制一个或多个作品；

2）违反106（2），基于一个或多个作品，准备（prepare）衍生作品；

3）违反106（3），向公众分发一个或多个作品的副本；

4）违反106（4），公开表演一个或多个作品；和/或

5）违反106（5），公开展示一个或多个作品。

• 原告和集体因被诉行为遭受损害，被告却直接或间接地从中获利；
• 被告出于商业目的对训练图像进行侵权；
• 被告使用与其AI图像产品相关联的训练图像副本，生成数字图像和其他输出，这些输出完全来自训练图像，没有添加任何新内容；
• 被告的AI图像产品可以产出数字图像和其他输出，作为基础训练图像的市场替代品，因此会与原告和集体诉讼成员形成竞争；
• 被告的AI图像产品包含训练集中每个训练图像的副本，并且能够在任何时候，生成任何训练图像的副本，作为输出。
• 被告的AI图像产品将对原告和集体的市场造成重大负面影响，因为其生成的图像源于训练图像；
• 被告的行为正在造成，并将继续给原告和集体造成巨大的、无法弥补的伤害，这种伤害无法完全用金钱补偿或衡量，也无法在法律上得到充分救济。

第二项指控是主张全体被告均违反均违反17 U.S.C. § 106等条款，间接侵犯版权。具体陈述如下：

• 个人用户们使用AI图像产品创建作品（create works）时，在提示（prompt）中使用原告和集体的名字，并将这些作品作为（名字被用于prompt中的）艺术家原创作品传递给他人。通过使用特定艺术家的名字，个人用户们（即“冒名顶替者”“imposters”），会导致AI图像产品更加依赖艺术家之前的作品——因为要用艺术家之前的作品来创建可以用该艺术家原创作品名义进行传递的图像，这些输出图像在这里被称为“赝品”（Fakes）。
• AI图像产品对包含特定艺术家名字的提示作出反应的能力，是由被告设计的，他们要么知道，要么罔顾这一功能很容易被用于制作赝品这一事实。
• 冒名顶替者们在ArtStation、Kickstarter、Unreal Engine Marketplace和其他地方出售这些赝品，其行为损害了原告和集体（集体诉讼成员分类中的“Class”）的利益；作为用于创建赝品的AI图像产品的所有者，被告应对冒名顶替者的侵权行为承担间接责任。
• 被告直接或间接地从冒名顶替者的侵权行为中获利。
• 被告和冒名顶替者的行为正在直接造成，并将继续对原告和集体造成巨大且无法弥补的伤害。除非法院作出禁令和限制，这种伤害无法完全用金钱补偿或衡量，也无法在法律上得到充分的救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