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国家的电影反映一个民族的心态与文化认同。
如果说西部片体现了早期三四十年代的美国牛仔文化,黑色电影体现了美国四五十年代的城市帮派文化。那么,超级英雄电影则是美国在战后迅速发展的多元大众文化的诉求。
美国多元化的文化发展使得个人主义滋长,每个人都有一种文化认同,但却多了一份孤立感少了一份归属感。超人、蝙蝠侠、蜘蛛侠分别开启了一个超级英雄电影史的新时代,创造了一个崭新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极强的大众性使得美国人不必抛开已有的个人主义也可以加入一种集体的社会归属感之中 。
超级英雄成为了个人与社会联系的纽带,以一种巧妙的方式达成一种文化认同,回答了美国人民“我们是谁”的集体追问,这既是个人诉求的满足也是国家凝聚力的一种手段。
与此同时纵向来看,超人、蝙蝠侠、蜘蛛侠的不断发展折射出美国文化与美国人自我意识的变迁轨迹,回答了“我是谁”的个人追问。正因为超级英雄电影满足了当下美国文化与心理变迁的需求从而获得了源源不断的生命力和动力。
下面将详细解析超人、蝙蝠侠、蜘蛛侠三大系列电影作为一面镜子如何照出美国社会的意识与文化。
对于80后、90后来说“Supperman”的最初印象就是那位红蓝相间、内衣外穿的超人。从1978年到2013年超人的形象经历了“人——超人——人”之间的转化,在这背后美国的民族文化与心理也在经历着不断的建构和重塑。
1.第一版《超人》,完美的一飞冲天是美国梦的自信儒雅也是每个人心中的超人梦
1978年理查德·唐纳执导的第一部《超人》问世,来自氪星的卡尔一身紧身衣一飞冲天的形象打破了牛仔英雄散漫痞气的形象,这与美国当时经济快速发展而产生的上扬情绪相契合:超人在天空飞过时神情从容,站在上帝视角拯救苍生;超人在恋爱时轻轻的公主抱着路易丝,翱翔太空。
完美自信这是超人给予我们的认知,骨子里透露出的自信昂扬是当时美国心理的体现,就连导演理查德·唐纳说也曾说超人代表的是美国的传统精神。
除了卡尔的身份,第一代超人在地球的成长赋予他克拉克的普通人性。作为记者的他寻求事情的真相,捍卫个人的权利,通过自我的奋斗取得事业的成功,这不仅给超人形象以道德支撑,也给了每个平凡人一个“美国梦”,生活中的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超人”。
2.《超人归来》,一剂希望的强心剂也给不了美国人想要的安全感
2006年《超人归来》正值美国9·11之后,濒临金融危机之际,社会的无力感与焦虑不安需要荧幕的超人不再是《超人》中两重身份的清晰分离,面对困难凡人的真实感与超人的最终胜利才能真正的传递希望。
因此,《超人归来》将超人与人的双重身份结合,在情节刻画中强调超人向往像普通人一样拥有爱情、家庭的心态。将超人置于困难,生命垂危中以情亲唤醒,并有了面对未来的信心和勇气。然而由于困难与敌人不够强大,惨淡的票房说明当时的美国心理远比想象中的难以安抚。
3.《超人·钢铁之躯》,超人得会飞还得会流泪,迷茫中的成功探寻才能给予美国“我是谁”最满意的答案
2013年《超人·钢铁之躯》对于超人形象进行了重塑,将其置于遥远的北极、油船上艰辛谋生,以一种现实主义的笔触描绘在成长为“超人”之前,失去养父、身份质疑、工作艰辛的困惑、痛苦和脆弱的生命挣扎史,淬炼出能与大众情感共鸣的成长型超人。
来自氪星的移民在成长中的质疑、迷茫、孤独将现实矛盾放入电影契合了美国这个多民族国家移民者的深层心态。而超人通过在成长中不断追寻“我是谁”,找到自我的文化认同选择和人类一起战斗取得成功,实际上也是对“移民焦虑”的纾解,凝聚民心。
至此,美国精神中自信乐观、开拓奋斗、爱国主义集于超人一身,超人有了不完美的人的真实感,他不仅是有力量的英雄,更是懂得善用力量极大的抚平了美国社会的不安。
《蝙蝠侠》系列至今一共七部,1989年蒂姆·波顿以哥特式的电影风格塑造了在黑暗中如幽灵一般出没的孤独义警蝙蝠侠,略带阴暗的性格一改往日的英雄形象。这种另类自我的诉求其实非常符合上世纪 90 年代初的公众心态,经济的稳定上升给予人们关注自我世界的外部环境,蝙蝠侠非常符合他们对个人空间边界感的需求。
乔治·舒马赫执导的《永远的蝙蝠侠》和《蝙蝠侠与罗宾》则以喜剧的方式 、热闹的场面、更多的反派打造标准的商业电影极力满足冷战结束、时代危机解除后,娱乐至死的新时代的到来。
诺兰的蝙蝠侠系列较之前两位更加成功,不仅是因为诺兰的水平,更重要的是在他的电影中解决了英雄身份认同的过程,也给予了美国现实社会文化认同的出路。
诺兰的第一部《蝙蝠侠:侠影之谜》算是蝙蝠侠前传,塑造了韦恩从复仇的富家子到心怀侠义的蝙蝠侠的成长,展现了超级英雄的形成过程。第二部《蝙蝠侠:黑暗骑士》开场则为蝙蝠侠的成长提出了全新的问题:这个社会是否需要体制之外或法律之上的超级英雄惩恶?而结尾也给出肯定的答案,我们需要黑暗中的光明。
哈维:当兵临城下时,罗马人高悬起旗帜,任命一个人来保护城市。这不是一项荣誉,这是公民应尽的义务。
瑞秋:哈维,最后一个保护城市的人叫凯撒,但是他没有再交出自己的权利。
这是这番权力与正义的辩驳使其重新审视自我身份与隐退,接着痛失爱人与身份的被质疑与暴露危机再到重返蝙蝠侠的身份保卫高谭市,既反映了美国不健全的司法体系与腐败制度的漏洞,也反映了21世纪初美国社会与民众在压力与挑战下自我徘徊与走出迷茫。
第三部《蝙蝠侠:黑暗骑士崛起》蝙蝠侠身陷囹圄,身受重伤却在绝望的低谷中凭借坚强的意志再次崛起,积极向上的力量也映射出21世纪危机时代美国民众寻求心理信仰和支撑,重新建立自信的心路历程。
诺兰的《蝙蝠侠》三部曲以现实主义的表现方式,将银幕上的超级英雄的自我重建与当下现实中的社会需求贴合。这是一种超越,也是一种重要的文化认同的过程。
《蜘蛛侠》系列的成功在于创造了一个普通人的超级英雄形象,让每一个普通人都可以找到认同感,极大的亲和力拉近了个人与社会的关系。
蜘蛛侠彼得的平凡出身、拥有超能力后却用来赚钱,面对玛丽时的手足无措使得美国民众仿佛看到自己的影子。是叔叔的被害的让他明白“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在爱与责任之间的挣扎如同《大话西游》的至尊宝:我要爱你就无法保护你,要保护你却要远离你,但最终依旧选择责任,保护世界。成为蜘蛛侠的彼得一面要在萧条时代艰难生活,一面又要守卫城市,成为英雄。
无私无畏,勇于牺牲的英雄,是所有人的楷模。谁都热爱英雄,人们会为他们排起长队,尖叫欢呼他们的名字。许多年后,他们还会记起那个教他们无论什么情况,都要再多坚持一秒的人。我相信我们的心中都有一位英雄教我们诚实守信,给我们力量,使我们高尚,最后让我们有尊严地离开这个世界,尽管有些时候我们得妥协,放弃我们最想要的东西,甚至是梦想。
这是鼓励蜘蛛侠始终在失去自我中重新认识自我的一段箴言,也是时代下美国一种价值观念,超级英雄的理念也是美国理想主义与正义的独白,是艰难中坚持与荣誉感的倡导。
本叔叔:我们谈的正直、公平、正义,一直以来,我希望你能勇敢地把这些梦想带给全世界。
彼得:我不能再生活在你的梦想中了,我想要属于自己的生活。
本叔叔:上天赐予你超群的天赋,彼得,能力越强意味着责任越重。握着我的手,孩子。
彼得:不,本叔叔,我只是彼得·帕克,我不再是蜘蛛侠了,不再是了。
《蜘蛛侠2》中,当彼得决定放弃蜘蛛侠的身份时,幻觉中一段彼得和本叔叔之间的对话是上一辈与下一辈之间的对话。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价值与文化观念,新旧价值观的碰撞必然存在质疑,想要以新的方式实现自我。价值观的传承需要艰难的磨合,就如电影中的蜘蛛侠经历的思想斗争和艰苦的心态磨练之后才接受了自己的身份认同,并继续经受着新的考验。
写在最后:作为美国特有的一种电影类型,超级英雄电影体现了美国的时代特色和美国一直推崇的国家精神:勇气、坚强、正义和荣誉。
超人形象在21世纪的归来,是理想主义的回归,积极、向上是美国民众追寻“美国梦”的普遍状态;蝙蝠侠则另类的展现了超级英雄身上人性的复杂和多面,对社会体制的反省,是精英知识分子追寻自我心理的一种寓言;蜘蛛侠代表年轻一代美国民众对于梦想与自我的新看法。由超人到蜘蛛侠背后是文化与价值观由单一向多元化迈进的象征。
在超级英雄电影的发展史上,超人、蝙蝠侠、蜘蛛侠各自开启了一个新的时代。他们展现的不同人群的超级英雄之旅,呈现了美国当下各种阶层在时代变迁之时努力寻求命运突破的状态,也为世界提供了一面观察美国的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