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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羽倪出生的那个晚上，向来阴霾的C市晴空万里，温度攀升到了30度。放在盛夏或许不算奇怪，可这个温度，却是出现在春末的5月。
不少人感叹着温室效应的可怕，对顾家人来说，则更多的是担忧坐月子的顾家大小姐会不舒服。
顾羽倪跟着妈妈姓顾，是顾家这辈里面最小的，也是唯一的姑娘。
她有3个表哥，跟她差距最小的5岁，最大的15岁。
她没有父亲。与母亲的缘分也很浅。出生后不久就被抱去三舅舅家抚养的她，依稀记得自己的亲生母亲是个个子很高，皮肤很白的漂亮女人。
可顾家大小姐在女儿两岁的时候出嫁了，从此便再也没有回来看过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儿。
于是对于顾羽倪来说，三舅舅就是她爸爸，三舅妈就是她妈妈。总爱欺负她的三表哥，就是她的哥哥。
关于那个与她联络不多见面稀少的母亲，顾羽倪早已经不在意了。
直到她20岁的这一天，原本平静的生活终于开始分崩离析。
和朋友同学狂欢过后回家的顾羽倪，穿着吊带超短裙，脸上画着漂亮浓郁的妆，笑起来的时候虽然还有些稚气，但已经隐约有了她母亲当年的风韵。
“舅舅舅妈，我回来了~”
踏着欢快步伐走进家门的顾羽倪，就这样见到了坐在沙发上与顾家人交谈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灰蓝色的西装，坐姿优雅地望向她，眼神中透出几分意外和好奇。皮肤在暖光灯下都显得有些苍白，浅棕色的眸子却格外明亮。他的五官也带着几分少数民族或是外国人的模样，鼻梁很高，眼窝很深。
这是个格外英俊的男人。模样很年轻，但是打扮得挺老成，让顾羽倪一时间有些看不清他的年龄。
“囡囡回来啦，玩得开心吗？”顾三夫人有些慌忙地站起来，拉着顾羽倪嘘寒问暖，“累了吧，先回房休息吧。舅舅舅妈这边还有位客人。”
“好~”顾羽倪倒也没有觉得奇怪，换了鞋就准备乖乖上楼了。
“倪倪”
陌生人说着顾羽倪听不懂的话语，可她清晰地听到了这样的字眼。
不知道是什么词语，听起来就像是她的名字。
顾羽倪加快了脚步，没有回头再看。
不过是一个陌生的客人，跟她没有关系的。
1
顾易已经在餐桌上盯着表妹顾羽倪看了整整十分钟了。
这很不寻常。
平日里对视超过十秒钟就会开始吵架的两个人，这一天竟然没有人挑起话题开吵。
顾羽倪以为是对方想着自己昨天才过了生日，大概在扭捏着不知道怎么开口说一句“生日快乐”。
顾易想的却是——
这丫头居然已经20岁了！？
怎么可能！
她哪里看着像个20岁的成年人！？
分明就是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
兄妹俩就这样在诡异的和谐气氛中吃完了早饭。顾易出门上班，顾羽倪出门上课。
因为顺路，坐上了同一辆车。
“顾羽倪。”
顾易皱着眉叫道，“你昨天几点回家的？”
“你管那么多干嘛？舅舅舅妈都没管。”
“我是你哥！”
“所以呢？”顾羽倪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你成天在外面鬼混，没资格说我。”
“你！”
“顾三少，你到了。”顾羽倪“好心”提醒道。
顾易上班的地方离家很近，不过五分钟的车程，于是他很快就被“赶”下了车。但依然语气不快地念叨着：“小孩子家家的，少在外面疯玩，多学点东西！”
“是是是~您慢走。”
顾易大概是顾羽倪关系最近的亲人。可他们俩的相处方式，似乎只要有了一丝丝的温存，就没有办法正常对话。于是总是处在这样诡异的相互嫌弃中，争吵、斗嘴。外人看来，大多只觉得这对“兄妹”关系是真的差。
顾羽倪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教室，要不是因为这一天的早课是一定会点名抽问的硬核专业课，她才不会在生日的第二天一大早爬起来……
“妮妮，这边。”
顾羽倪压着自己打呵欠的冲动，往教室后排走去，然后睡眼婆娑地坐在了室友给自己占的位置上。
“好困……”懒洋洋地趴在桌上，顾羽倪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睡过去了。
“坚持一下！”顾羽倪的室友于漫漫倒是看起来精神饱满，要不是她明显的黑眼圈，顾羽倪差点就要相信她昨天晚上没有跟着一起去聚会了。
“漫漫，我一直都很好奇。”
“什么？”
“你是怎么做到明明困得要死，却看起来精神饱满的？”
“这是意志的力量！只要在心里疯狂想着，我不困我不困我不困就好啦！”
“我办不到……”顾羽倪羡慕地哀叹一声，用冰凉的手掌拍了拍脸颊，强打精神看向讲台上的教授。
这位教授看起来精神奕奕，还心情很好地跟前排的几个学霸聊了几句，才开始慢悠悠地讲起了课。
十分钟后，顾羽倪已经趴到了桌上。
“妮妮，别睡，坚持住。”于漫漫拍了拍顾羽倪的手背，但是毫无作用。
又过了几分钟，于漫漫眼尖看到教授已经拿出了名单开始准备点到抽问了，只有深吸一口气，伸手对着顾羽倪光洁的额头给了一个“毛栗子”。
她发誓，她是控制了力道的。
但是顾羽倪这个向来娇气怕痛的娇小姐，痛得一个激灵，甚至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干嘛！”
“这位同学，要不就你来回答这个问题吧。”教授的目光转向了顾倪你，立刻指定了她。
顾羽倪生无可恋地站起来，一边揉着发疼的脑门，一边脑袋飞速运转着想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应付过去眼前的“危机”。
“这里。”轻柔的男声从身旁传来，顾羽倪来不及回头看，就发现对方递来了一张写着字的纸条。
上面是问题的答案。
顾羽倪犹豫了一瞬，抬头看向微笑着的教授，态度诚恳地道歉：“教授不好意思，我刚刚有点打瞌睡，问题的答案我不知道，但是接下来会认真听讲的。”
“这位同学虽然没有回答上来，但是很诚实啊。”教授点了点头，没有追究顾羽倪开小差的事情，“那你准备好，之后我可是会再抽你问的啊。”
“好的，我一定努力答上！”
安然落座的顾羽倪这一次才是真的清醒了过来。
坐回位子就开始认真听讲记笔记。她甚至没有回头看看那个尝试帮助自己的“好心”男生，端的一副“三好学生”的模样。
后半部分的课程，教授果然没有忘记抽问顾羽倪。终于回答正确之后，顾羽倪才长舒一口气，微微放心了下来。
“现在放心了？”
看到眼前的字条，顾羽倪终于才想起这位尝试帮助自己的“好同学”，回头匆匆对他笑了笑，也没注意对方长什么模样。
戴着口罩和帽子，一张脸几乎全部都遮得严严实实。
虽然疫情过后戴口罩被大家所习惯，但是在有暖气的室内又戴口罩又戴帽子的……
总之就是非常可疑。
“谢谢。同学你是哪个系的？”
“我来旁听。”
对方倒也不掩饰。
顾羽倪忍不住细细看了看对方写的字，潦草，但是并不难看。
周身的气息的确也不像是个学生。
“兴趣？”
“嗯。”
“没想到会有人对计量经济学感兴趣。”顾羽倪有些奇怪地感叹道，“这玩意枯燥又无味，你为什么来旁听？”
“你想知道？”
对方突然往顾羽倪的方向凑了凑，压低声音说道：“也不是不能告诉你。”
“哦，没兴趣。”
两个人的纸条到这里结束。
倒不是因为下课了，而是因为男人突然摸出手机接起了电话。
“…我知道了，这就来。”
顾羽倪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虽然似乎是个好人，但总感觉怪怪的。
“下次见，顾小姐。”
留下一句让顾羽倪目瞪口呆的道别，男人毫不顾忌地站起身，甚至还对讲台上的教授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要走，才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教室。
2
“所以说，那个男生长得怎么样，帅吗？留电话了么？”于漫漫的八卦之魂熊熊燃起，下课之后就一直拉着顾羽倪更新细节。
“你不就坐在我旁边吗？”
“可我完全没注意到你们在传纸条啊！我一直都在想着你都那么学霸要认真听讲了，万一教授不按套路出招，选了你旁边的我来回答问题，我可就完蛋了。所以我一直都在认真听讲好嘛！哪知道你……就在我眼皮子底下跟人家眉来眼去的！”
“我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怎么眉来眼去。”顾羽倪有些无语，“再说了，一个在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外来者，我看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个大明星，大家都认识的那种。”
“还有呢？”
“要么，就是跟我有过节，不想被我发现到底是谁。”
“这个范围可就大了去了。”于漫漫想了想，掰起了手指，“你在学校里树敌可太多了。隔壁二班的那个李米吧，经管院的那个校花吧，还有大四那个总喜欢撩学弟的学姐吧……”
“行了行了。”顾羽倪崩溃地打断她，“你这么一数，我好想到处都在树敌诶。”
“那可不。顾大小姐威名远播。”于漫漫感叹道，“连带着我这样的小透明，最近也有人来跟我打招呼呢。”
“打招呼？”
“对呀，求顾大小姐不要计较，大人大量……”
“这么听起来，我真像是个校霸。”顾羽倪感叹道，“明明都是他们先来招惹我的，啧。”
“请问是顾小姐么？”
突然出现在食堂里的两个穿着厨师装的年轻人，拉着一个拖车站在顾羽倪的跟前。
“是。”
“这是楚先生为您订的午餐。需要我帮你拿出来吗？”
“楚先生？”
“是的，楚先生说您一般会在食堂用餐，让我们送餐过来。今天给您准备的是雍雅阁的饭菜。”
“雍雅阁！！是那个贵死人的雍雅阁！”于漫漫在旁边看得又是好奇又是激动。
“……”顾羽倪感受到越来越多聚集过来的目光，叹了口气，“不要在这里，跟我来吧。”
在食堂吃外面餐厅做的饭菜，终归是不太好。而且顾羽倪也受够了被围观和指指点点的情况了。
她不知道关于顾家的事情到底是怎么流传开来的。总之等传到她耳朵里的时候，已经是有人旁敲侧击地问她，能不能帮忙安排在顾家公司的实习机会了。
顾羽倪从没有比那个瞬间，更加深刻地感觉到自己是个“孤儿”的事实。
即使有疼爱她的长辈们，可终究不是能够肆意撒娇的父母。所有人对她的阿谀奉承，都像是对她不断的提醒。于是她面对这样的情景只能冷淡地拒绝，在学校留下了一个冷冰冰的大小姐的模样。
好在她的室友于漫漫倒是并没有因为顾家的背景而改变，还是像往常一样和顾羽倪相处，偶尔蹭着顾羽倪吃点好吃的，喝点奶茶几乎就是极限了。面对一些带有别的目的想要接近顾羽倪的人，也是于漫漫先拦下对方一通怼。
有人嘲笑于漫漫说她是顾大小姐的跟班。
可她并不在乎。
“当大小姐的跟班多么荣幸呀！我才懒得管他们说的话呢。”
那时候顾羽倪只记得自己心里满满的感动。
至于此刻，她只能一脸无奈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大快朵颐的于漫漫同学。
雍雅阁的饭菜是不错，可也不至于……
“妮妮，你不饿么？”
“我吃好了。”
“那剩下都是我的啦！”于漫漫开心地说，“也不知道这次是谁要托你办事，还不留全名。大好的薅羊毛的机会！”
“吃人嘴短……”
“没事，都是我吃的，我吃了也不能帮人家办事，所以不影响你拒绝。”
“好吧。”
“不过按雍雅阁的价格，这一桌少说也得几千块吧……对方出手很大方嘛。”
“这是雍雅阁最近的时令套餐，大概要1万左右。”顾羽倪叹了口气，“这可不是一个普通学生能负担得起的。”
“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人家下了血本，或者…对方和你一样，也是个不差钱的。”于漫漫突然扬起一抹微笑，“霸总追妻路，第一步，把握住她的胃。”
“这听起来并不像是霸总会做的事情。”
“不不不，新时代的霸总可不一样。以前那种油腻的霸总只会让人反感，作为新时代的霸总，不仅要有钞能力，还要体贴大方，温柔忠犬！”
“你确定这不是你在玩的纸片人？”
“纸片人是完美的，现实嘛……可以允许有那么一点点的瑕疵。比如没有超能力，也是可以的。”
“行吧。那不如这位神秘楚先生，你去接触看看？”
“不了不了，人家的目标是你。我才不横刀夺爱呢。”
“……吃你的饭吧。”
顾羽倪深刻地觉得，有这样的朋友，她们如果流落到无人岛去，一定不会无聊。
3
“楚……”
她努力在脑海里思索着姓楚的人，却一篇茫然。
到底是他真的姓楚，还是……
“顾羽倪！”
顾易的声音在耳边炸开，让还在神游状态的顾羽倪猛然一惊。
“你干嘛！耳朵要聋了！”
“你发什么呆呢！”顾易一点都不为所动，贱兮兮地说，“怎么，在想男人？”
“……”
“我妈可是惦记了很久要给你介绍各种青年才俊。”
“……够了，顾少爷还是小心你那三位红颜知己，不要让她们知道对方的存在吧。”
“我可跟你不一样，一看就是没有异性缘！”
“行了，你们俩。”顾三夫人嗔怪地打断儿子，“我们这次是去李爷爷家做客，他们家是有历史的大家族，你们可千万注意不要在人家面前大声吵吵。”
“知道了~只要顾羽倪小朋友不闹腾，我是绝对不会主动挑事的。”顾易说道，瞥了一眼又开始神游的顾羽倪，“毕竟她现在这副模样，看着的确是智商有点低。”
“舅妈，我们家有跟楚家有来往么？”顾羽倪突然问道。
“楚家？哪个楚家？”
“不知道，就是问问。”
“应该是没有吧，我没有印象呢。囡囡遇到谁了吗？”
“没什么。”顾羽倪犹豫了一瞬间，还是没有把之前在学校遇到的事情说出来。
“好啦，你们今天可是顾家的颜面，俊男靓女的，可要好好给我撑场面。”
“收到，顾三夫人。”顾易伸了个懒腰，收起懒散的神色，终于露出点认真的模样。
他第一个推开车门，绅士模样做得足足地，扶着自己的母亲和表妹下了车。
“谢谢。”
“不客气。”
兄妹俩很难得地没有互相拌嘴。一左一右地跟着顾三夫人走进了会场。
李家老爷子八十岁的生日。邀请了全市各界的客人。而顾家虽然收到了邀请，平日里并没有什么合作往来，所以只是处于礼貌派顾三夫人带着两个小辈来一趟。
送的礼物也是无功无过的茶具，虽然价格不菲，到底也比不过那些精心准备的其他人。
总之，顾羽倪这一天不过是接到了“陪舅妈参加一个不熟悉的老爷爷的生日宴会”，这一条要求。于是乖乖地当起了顾三夫人的跟屁虫，没有自己单独活动。
至于顾易，毕竟是在顾家的公司任职，没多久就找到几个商业合作伙伴，凑到一起闲聊去了。留下顾羽倪一个人陪着顾三夫人在一群不熟悉的“夫人们”之间周旋，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和乖巧，偶尔回答几个无关痛痒的话题。
虽然面部肌肉有点僵硬，但是整体来说并不算特别难应付的社交场合。毕竟，真正的主角是那位在C市叱咤风云的李家老爷子。
顾羽倪远远看了一眼在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李老爷子，忍不住暗暗感叹——
社交牛逼症的世界真可怕。
“诶，李老爷子这次把外孙带出来，是要准备培养接班人了？”
“肯定啊，听说老爷子前阵子重病了一场，这个外孙才被叫回来的。”
“这位小少爷不会是……”
“听说就是当年李家大小姐和……”
顾羽倪对这样的八卦左耳进右耳出，也没仔细听下去。倒是顾三夫人听到这些话题之后突然抓紧了顾羽你的手臂，语气有些不快地打断道：
“少说几句吧，这可是在李家。”
几个低声八卦的女人这才换了个话题，讨论起老套的包包衣服鞋子来。
“舅妈我去透透气。”顾羽倪看她们的话题一时半会儿是结束不了，于是打了个招呼溜出去偷懒了。
李家的庄园在C市的郊区，周围有一大片郁郁葱葱的森林，藏得很深。可建筑本身修的并不算华丽，没有夸张的装饰和雕塑。可走进来看，随处可见的一个简单的花瓶就价值不菲，几乎整栋房子里都是老爷子的私藏品。
顾羽倪对这些东西一知半解，只觉得这栋房子虽然此刻人声鼎沸，宾客散去之后，一定冷清得可怕。
李老爷子只有过一个独生女，十几年前就过世了。
“啧啧，这么大的家产，谁吃得消啊……”
顾羽倪忍不住轻声感叹了一句。
“看来顾小姐对李家的家产很有兴趣？”
冷不丁响起的男声，让在露台发呆的顾羽倪吓了一跳。她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才发现角落的阴影处藏着个正在抽烟的男人。
他缓缓从黑暗中走出，随手灭掉了燃烧的烟。一声黑色的燕尾服明明应该显得滑稽，在他身上却并不突兀，仿佛他就该穿这一身。
“你……”顾羽倪只觉得这张脸看起来有些眼熟，却没能想起自己到底是在哪里见过他了。
“我姓楚，楚唯。上次见面还是在顾家。”对方介绍完自己，见顾羽倪还是一脸懵，于是又补充道，“你生日的那一晚。”
“哦！”顾羽倪终于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不好意思，那天有点匆忙没有跟您打招呼。”
“顾小姐，我今年28岁。”
“嗯？”
“我只比你大8岁。”楚唯有些无奈地说，“不需要对我用尊称。”
“……好的，楚先生。”顾羽倪乖乖应下。
“是‘楚唯’。或者你愿意叫我‘阿唯’也行。”楚唯补充道，“我可不想未婚妻叫我的时候还是硬邦邦的楚先生，听起来可太糟糕了。”
“？”顾羽倪的表情终于有了明显的变化。
“看起来，你还不知道？”楚唯有些意外地挑眉，“顾家夫人没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
“我们订婚的事情。”楚唯向前走了一步，看向顾羽倪的眼神带着一股子无法忽视的侵略感，让她甚至有一瞬间的窒息。
“我不认识你。”顾羽倪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知道，所以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慢慢培养感情。”楚唯没有再向前，勾起一抹了然的微笑，“或许你的舅舅舅妈还没有想好怎么跟你解释这桩婚事。可对李家来说……这门婚事势在必得。”
“李……家……？”
“小少爷！”不等顾羽倪反应过来，匆忙闯入露台的陌生人焦急地冲到了楚唯面前，“马上到您登场的环节了。”
“晚点见，未婚妻。”
楚唯走了。
留下一个懵逼的顾羽倪，在温度直降的露台瑟瑟发抖。
她当然反应过来了对方是谁。
李家老爷子的外孙，李家的继承人。
并且，姓楚。
和那个在学校大张旗鼓给她送餐的楚先生同姓。
明明一切都对上了。
他那一番关于订婚的说辞，却让顾羽倪心里一片冰凉。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在顾家没了父母，就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儿。不论名义上再怎么姓顾，也注定得不到真正的亲情。可舅舅和舅妈……
顾羽倪深呼吸了几次，努力甩掉自己脑袋里纷杂的思绪。她有无数的疑惑和失望，可最终也只能拍了拍由于寒冷微微僵硬的脸颊，像是奔赴战场的士兵一样鼓足勇气回到了会场。
“我这个不成器的外孙，往后还希望各位老朋友多教育，多鞭策。他从小在国外长大，虽然中文说的还算利索，可不通人情世故。这个臭小子虽然要接我的班，可还需要学习和历练。以后遇到什么问题，我绝不偏帮。”
李老爷子站在楚唯身边，中气十足地说着。
顾羽倪只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可站在台上的楚唯在一瞬间就看到了她，视线甚至一路明目张胆地跟着顾羽倪移动着，嘴角还一直保持着明显的笑意。
有关注着楚唯的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顾羽倪，低声议论了起来。顾羽倪只得为了避免更多人的目光停下了脚步，站在人群中，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他在看你？”顾易在不远处也发现楚唯的小动作，给顾羽倪发了条消息。
“不知道。”
“回家说。”
“好。”
顾羽倪浑浑噩噩地熬到了聚会结束。回家路上，顾易也一路沉默，没有问起刚才的事情，一直在手机上飞快地发着消息。
“囡囡累了吧，回去早点休息。”
“舅妈，今天舅舅在家吗？”顾羽倪没有办法像往常一样和顾三夫人闲话家常。怀疑的种子种下之后，就在她心底飞速地生根发芽。
“在啊，怎么啦？”
“我有些事，想跟你们确认一下。”
“好。”顾三夫人发现了顾羽倪的神色不大对劲，犹豫了片刻没有再追问。
顾易听到这里，回头看了一眼郁郁寡欢的顾羽倪，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与来的时候不同，三个人各怀心事，沉默地回到了顾家。
但顾羽倪知道，不论是怎么样的结局，她都没办法再在舅舅家住下去了。
4
顾羽倪回到房间换下了不舒服的礼服，没有像往常一样换上舒适的家居服，而是套上了一件普通的帽衫和牛仔裤。
她又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做好心理准备，面对坐在客厅里的“亲人”们。
“囡囡，过来坐。”顾三夫人在看到顾羽倪身上的衣服的时候表情有一瞬间的错愕，但很快恢复如常，“一会儿还要出去玩吗？”
“舅舅，舅妈。”顾羽倪坐下，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
“怎么了，囡囡，有什么事跟舅妈说。”
“我就是想问问……”
“楚唯那天过来，是为了什么？”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顾易突然开口问道。
“楚唯？”顾三夫人有一瞬间的慌张，随即一脸恍然大悟地反问道，“你说李老爷子的外孙？他没有来过……”
“他来过。”顾易肯定地说，“我看到了。”
“他来谈个合作。你妈妈也没见过他，不记得了很正常。”顾羽倪的三舅舅——顾家如今的实际掌权者顾涛没有理会儿子的质疑，回头对顾羽倪温柔地说：
“囡囡有想问的，想说的，我们都听着呢。”
“舅舅，我今天单独见过楚唯了。”顾羽倪低着头，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说我会跟他订婚。是真的吗？”
“什么！？”顾易作为在场唯一的不知情者，惊讶的反问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大声。
他看着父母神色中的惊讶和愧疚，和顾羽倪满脸的失望，突然发现这个家，让他感觉竟然有些陌生。
“我……我们不是有意要瞒你。”顾三夫人看了一眼沉默的丈夫，终于鼓起勇气解释道，“我们虽然觉得楚唯这个孩子还不错，但是知道你不喜欢被勉强，所以想让你们自然认识相处。就没有告诉你……”
“所以，大前提是，我是注定并且必须嫁个这个男人的。”顾羽倪一针见血地问起了根本原因，“不论我愿不愿意。”
“怎么可能！”顾易难以置信地看向父母，“顾家好好的，为什么需要……”
“那不过是表面。”顾三夫人叹了口气，“这两年顾家受到的冲击很大，旅游业原本就是顾家的重头，现在越来越看不清未来的方向。所以……我们已经连续亏损了二年了。”
“李家愿意出资帮我们渡过这个难关，前提只是要求囡囡跟楚唯订婚。至于以后会不会结婚，他们同意让囡囡自己决定。”顾涛补充道，“我们也会尊重囡囡的意见。”
“自己决定？！”顾易第一次感受到了父母的绝情和冷漠，有些崩溃地质问道：
“当她戴上李家准孙媳妇的头衔，除非李家退婚，不然怎么可能扔掉这个头衔。可被退婚，就会被其他人看轻……”
“我们知道那会很困难，但如果囡囡真的和楚唯终成眷侣……而且囡囡这么好的女孩子，就算不是跟李家联姻，一定也能找到一个真心待她的男孩子的。”顾三夫人有些难过，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反应这么剧烈，倒像是他们夫妻二人是恶人了。
“我……今年刚刚二十岁。”顾羽倪艰难地说道，“虽然无父无母，但是我一直以为，舅舅舅妈就是我的亲人。我能够像一个普通的女孩，一个有亲人的女孩一样，简单快乐地过上我自己决定的人生。或许我们会有意见不一致的时候，会有争吵，但绝不会是在这个时候，因为这个主题。”
“囡囡，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顾易和顾三夫人的声音同时想起，说的内容缺失截然相反。顾羽倪倒是没想到自己这位表哥反倒是唯一一个站在自己这边的“同伴”。
“舅舅，舅妈，我感激你们这些年来对我的照顾。但我认为，十八岁那年签下的股权放弃协议，已经足够报答你们对我的养育之恩了。”顾羽倪苦笑着说，“我或许是高估了自己的价值。”
这一次，顾家人没有再出声反驳劝阻。
甚至连惊讶三连的顾易，此刻也终于说不出话来。
他甚至有些羞愧地低下头，不敢看向顾羽倪的眼睛。
“虽然我们总拌嘴，但还是谢谢你。我知道这一切跟你没有关系。但是……我们立场不同，以后也别再见面了吧。”
顾易想要反驳，却说不出拒绝的话。
顾羽倪在一片安静中站了起来，慢慢走到玄关换上了自己的鞋。
“再见，舅舅舅妈。再见，哥哥。”
这是顾羽倪第一次叫哥哥，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了。
5
“顾小姐准备去哪？”
原本打算自己走到大路上打车的顾羽倪，在顾家门口“碰到”了一脸吃瓜的楚唯。
他换下了之前的那一身燕尾服，穿着一身休闲的西装，整个人看起来放松了许多。
……不，应该说作为活跃在一线的吃瓜群众，他看起来很开心。
“楚先生如果要跟顾家谈合作，可以直接进去。我就不奉陪了。”顾羽倪皱了皱眉，不耐烦地说，“我和顾家已经没有了瓜葛，未婚妻的人选也请您另找吧。”
“未婚妻这么说话我可就有点伤心了。”楚唯似乎并没有要去顾家的意思，反而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我可是专程来接无家可归的顾小姐的。”
“谢谢您的好意，我自己可以。”顾羽倪看着这辆充满“骚包”气息的紫色玛莎拉蒂，满脸写着拒绝。
“顾小姐。”楚唯敛去刚刚的笑容，眼神中带着些锋芒地看着顾羽倪，“你利用我顺利从顾家脱身，从此再也不用跟他们虚伪与蛇。”
顾羽倪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我需要一个未婚妻，但对方不能借此要挟我，也不能家世平平。李家的风波并不少，我需要一个能护着我又不会让周围人感到奇怪的未婚妻。”
“您这幅相貌，可以选择吃软饭。”顾羽倪语带讥讽地说道。
“我比较喜欢强强联合。”
“那您可能只有另选高明了，我现在可弱了。”顾羽倪遗憾地说，“我帮不上您，只能给您拖后腿。”
“顾羽倪，C大金融系年级第一，国家级奖学金连续拿了3年。”楚唯缓缓地说着，成功看到顾羽倪的表情猛然一变。
“现在能让我送你了么，未婚妻？”
“楚先生，那就麻烦你……送我一程了。”
顾羽倪终于还是上了楚唯的车。
而站在窗边看到这一切的顾家人，各怀心事。有的似乎燃起了微弱的期待；有的却悔恨又难堪。
6
“我倒是没有想到，顾家这位贪玩的小公主，在学校里是个高冷学霸。”
“那看来楚先生的想象力很匮乏。”
“可照理说，你在学校这么知名，稍微调查一下就知道你不是传言中的娇蛮小公主，为什么顾家人还……”
“因为他们不在乎啊。”顾羽倪讽刺地笑了，“他们需要一个没脑子的傻孤女，任人摆布。先把股权弄到手，然后再把她卖给有钱人家联姻。配合好亲情攻势，傻子还会感恩戴德地按照他们的希望完成这一切。”
“你的伪装还挺成功。”楚唯由衷地感叹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以为你是被过分宠爱的娇蛮小姐。第二次见你，以为你是个在学校里横行霸道的大小姐。第三次……”
“不过是因为他们不曾付出真心罢了。”顾羽倪打断楚唯的“感想”，露出几分脆弱的表情，“你以为是我想跟顾家走到这一步的么？”
如果真的疼爱她，就不可能对顾羽倪在学校的名声一无所知。
她留有余地。
做出现在这个选择的，是顾家人。
不是顾羽倪。
“所以，你利用我成功脱离了顾家。”楚唯肯定地说，“我收点回报，也不过分吧？”
“楚先生要什么回报？”
“我说过了，我需要一位未婚妻。”
“听起来你更需要一位商业合作伙伴。”顾羽倪反驳道，“我更喜欢这个称呼。”
“那么……不如我们改个条件，你在我彻底吃下李家之前，当我的未婚妻。而我，当你最大的靠山。”
“听起来我有点亏。如果你最后功亏一篑，我可不就亏大了。”
“那么，在此期间保证顾家人动不了你，如何？”楚唯笑着说道，“当然，我也不会花钱去拯救顾家的烂摊子了。会彻底崩塌还是起死回生，就看你哥哥的能力了。”
“那不是身为未婚夫应该做的么？”
“那就请多指教了，未婚妻。”
“楚先生……”
“阿唯。”楚唯不满地打断她。
“好吧，阿唯。”顾羽倪指着前面路边的便利店，“在那停一下，我要买东西。”
“遵命。”
二十分钟后，楚唯无语地看着坐在便利店的塑料椅子上吃着泡面的顾羽倪。
虽然知道了顾羽倪是个假纨绔真学霸，但是这和直面这位“千金小姐”毫无形象地吃泡面，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你家的派对全是冷餐，吃了两口就不舒服。”顾羽倪没好气地说，“本来想回去喝碗热汤暖暖，哪知道连口热水都没喝上就走人了。”
“知道了。下次改进。”
“嗯，下次去你家，请楚少爷务必准备点热汤热饭。我是个中国人，吃不惯那么凉的菜。”
“好。”
楚唯陪他的未婚妻在便利店饱餐了一顿，又采购了一些必须的生活用品，这才把顾羽倪送到了C大附近的一个公寓楼。
“送你上去？”
“不用，我朋友在楼下等我。”顾羽倪提着东西下了车，冲门口的于漫漫挥了挥手。
“那我就先走了，楚……阿唯。”
“晚安，倪倪。”
楚唯开着那辆无比拉风的豪车走了，留下一脸兴奋的于漫漫和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选择的顾羽倪。
“妮妮，这是谁呀？”
“冤家。”
“啊？”
“明早再说，我累了。”
顾羽倪熟络地在前面带路，任后面的于漫漫怎么软磨硬泡地追问，都没有提起今晚发生的一切。她担心只要一开口，于漫漫这个终极吃瓜爱好者会拉着她聊到天亮。
明天还有一家很重要的专业课，好学生可不想缺席。
7
第二天一早，顾羽倪一面忍受着于漫漫穿耳的魔音，拖着还未完全清醒的身躯和迷糊的大脑出了门。顾羽倪决定走去学校。
顺便在寒风中清醒一下脑袋。
有的人却比两个准备去上早课的女大学生更早。
“早安，倪倪。”楚唯换上了一身运动裤+帽衫的打扮，脚下穿着一双白色板鞋，看起来一副学生模样。
“楚先生，你来送妮妮上课吗！”于漫漫早上已经听说了故事的全貌，虽然顾羽倪拒绝透露更多的细节，但已经化身一线cp党开始磕糖，开心地拖着顾羽倪上前。
“是的。我送你们去上课。”楚唯打开后座车门，示意她们上车。
“不用不用，你送妮妮就好啦。她有起床气，早上清醒得慢，让她在车上眯五分钟！我先回一趟宿舍拿书包！”
“好的，我会照顾好她。”
于漫漫看着顾羽倪迷迷糊糊上了楚唯的车，开心地离开了。
“醒醒。”楚唯叫醒顾羽倪，递给她一杯咖啡，“准备上课了，大学霸。”
靠着咖啡清醒过来的顾羽倪觉得，楚唯一定是在嘲笑她。
“怎么，楚先生……”
“阿唯。”楚唯提醒道。
“阿唯准备跟我一起去上课？顺便还帮我回答一下教授的抽问？”
“也不是不可以。”楚唯想了想，“还能感受一下学校里的青春气息。”
“嘿，你不会又要躲到最后一排睡觉吧！”
“你想起来了？”楚唯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顾羽倪，见她神色如常才补充道，“我只是想看看，你真正的模样。没想到这么……与众不同。”
“啧，就觉得你有古怪。谁让你在教室里还捂得严严实实的，没被当做可疑分子扔出去就不错了。”
“所以作为赔罪，今天我就负责帮大学霸做笔记，怎么样？”
“……好。”
顾羽倪很想拒绝。
可她现在和楚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比起挂着未婚妻的名头还保持着距离，不如就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
C大的男生们今天经历了地狱的折磨。
学校里最高不可攀的顾家大小姐，带着个男人来上课了！
虽然那个男人一副大学生的打扮，但周身的气息一看就是个社会人士，不仅跟顾羽倪举止亲密，还敢对她“动手动脚”。一会儿帮她整理头发，一会儿凑近她耳边说悄悄话。
那可是全校男生都“招惹”不起的顾羽倪。
“今天为什么这么多人在看我……”顾羽倪顶着明显的压力走进了教室，在于漫漫身边落座之后忍不住问道，“我脸上沾啥东西了？”
“不…应该说大家好不容易习惯了你的美颜暴击，却要承受突如其来的失恋，所以忍不住看看到底是哪个臭男人，咳咳，楚先生，我没有要骂你的意思。就是妮妮吧，在学校虽然没男生追，但绝对不是因为没有人暗恋她，而是我们全校男生都默默地达成了一致，决定让她到毕业都保持住高不可攀的单身大小姐人设。”
“我怎么不知道？”顾羽倪无语地反驳道，“我明明就是校霸。”
“不妨碍你继续当校霸。”于漫漫无语地叹了口气，“那是在女生的眼里。”
“那还是比绿茶强一点。”顾羽倪满意地点点头。
“我倒是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多惊喜等着我。”楚唯倒是并不在意那些带有敌意的目光，反倒饶有兴致地四处观察着，露出一付挑衅的模样。他故意把手臂放在了顾羽倪的椅背上，两个人看上去就像依偎在一起。
“习惯就好了。”顾羽倪不以为意，“为了摆脱那个顾家，总要多做些准备。”
“看来是我捡了个大便宜。”
“那当然。”
楚唯低声笑了笑，在教授进入教室之后收回了“放肆”的手臂，乖乖坐好不再打扰顾羽倪了。
未婚妻要好好学习，他当然举双手支持了。
“楚总，顾家那边来的人一直在等您，说是跟您有约。”
楚唯看到这条消息，偏头看向认真听课的顾羽倪。她的脸色有些憔悴，显然并没有睡好，可此刻认真的模样，却透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活力。
不再是他当初在自家见到的那个漂亮却无神的顾家大小姐。
这才是她该有的模样。顾家……不该绊住她的步伐。
“不见。”楚唯冷淡地回了一句就放下了手机。
比起跟顾家的老头老太太打交道，他可太喜欢跟顾羽倪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了。
一个漂亮又聪明的，脱离了家族庇护的小姑娘。
如果能就这样完全属于他，就是最棒的结局了。
8
楚唯和顾羽倪“订婚”的消息，在C大只有于漫漫知道。同学和老师都只当顾羽倪交了位“高调”的男朋友，起哄和瞩目只是暂时的，两个月后大家已经对时不时出现在校园里的楚唯习以为常了。
可在顾家的圈子里，“订婚”的消息，已经被楚少爷传得人尽皆知。
顾易如今不仅要面对公司业务的举步维艰，也因为跟父母有了隔阂而选择自己搬出去住。而对顾易原本就虎视眈眈的两位堂哥，也开始拉帮结派准备一举把顾易一家踢出去。
顾家焦头烂额的时候，顾羽倪这边倒是一片岁月静好的状态。
不仅没有人来找她的麻烦，因为楚唯的出现，那些在学校里明里暗里找她茬的人也都销声匿迹了。
她终于如愿以偿过上了安静的“学霸”生活。
整整2年的时间里，她和楚唯保持着隔周见一次面的频率：大部分情况下，都是作为未婚妻陪他参加一些商务场合，做好一个花瓶的角色。偶尔遇到楚唯和朋友有约的情况，顾羽倪虽然拒绝过，可还是被楚唯一句“做戏做全套”的提醒给打破，只得继续作为他的未婚妻参与。
而在这些场合，没有了顾忌，经常被起哄的顾羽倪也不得不因此和楚唯有了更多的接触。搂腰拥抱是基本操作，甚至还有过在人前亲亲的情况。当然，在顾羽倪的注视下，楚唯很“绅士”地“几乎”只吻在了她的额头和脸颊。
意外，当然也不是没有。
比如楚唯生日的这一天，顾羽倪在一众年轻人的簇拥下给了楚唯一个吻。
虽然实际碰触的地方是他的下巴，但显然已经超过了她原本心里对他们关系的界定。
“诶，嫂子！我可看到了，没亲到位！”
“就是就是！楚大少爷三十岁的生日，好歹也要满足人家吧！”
“行了，你们少说两句。”楚唯顺势搂住满脸通红的顾羽倪，“她当然会好好满足我，用得着你们说？”
楚唯倒是一副雷打不动的模样，总能在所有人面前“装”得对她深情款款。只有顾羽倪知道，他在外面立起的这幅纨绔的模样，不过是扮猪吃老虎的一个环节罢了。
外界当他这个海归的“外孙”和李家老爷子不亲近，却没想到他用了不过两年的时间，就慢慢拔掉了李家人在公司的实权，自己暗暗控制住了李家的生意。
“楚唯，你要的东西已经到手了。”
顾羽倪这个周末不用陪着楚唯参加聚会，两个人便在学校附近随便找了一间餐厅吃饭。
“嗯？所以？”
“我们的约定，已经都实现了。”顾羽倪咬了咬唇，提醒道：“可以不用维持未婚夫妻的关系了。”
楚唯愣了一瞬，倒是并没有意外会从顾羽倪口中提到这个话题。他放下手里的菜单，笑容温和地反问道：“你觉得我已经彻底吃下李家了？”
“难道不是吗？你那些叔叔们的势力……”
“那只是在中国。”楚唯轻轻叹了口气，“你难道忘了李家的生意有多大？”
顾羽倪的确是忘了。
疫情在他们的约定生效之后不就就开始了。两年来一直乖乖待在C市学习的她，只看到楚唯在一步步往上爬，压根忘了李家还有海外生意的事情。
“可现在，李家在海外的生意怕是也不大好做？”
“…嗯。”楚唯深深叹了口气，“我还有很多没有摸清的地方，海外市场变幻莫测，还不敢动手。但是，如果在这个关头你要抛弃我远走高飞，我当然也只能同意。”
“我只是觉得，现在已经……”
“你的目的达成了，不需要我了。”楚唯一脸夸张地表现着“悲伤”，但语气却非常平稳，显然只是在“表演”，“没想到我们的情分就这么浅。”
顾羽倪无语地看着楚唯“作妖”，虽然已经习惯了这位大少爷放飞自我的表现，但每次亲眼见到总是让她手痒痒。
端的一副贵公子的模样，怎么面对她就一副贱兮兮的样子……
“如果你还需要我，那就继续。”顾羽倪微微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没有继续坚持自己的主张，“在我们双方达成共识之前，我会继续履行约定的要求。”
“那就谢谢未婚妻了。”
顾羽倪有些闷闷不乐地吃完了这顿饭，拒绝了楚唯看电影的邀约，先回学校赶论文了。他们约好在没有外人的场合下，除了一起吃饭是必须有的，其他的邀约自己决定。所以偶尔，顾羽倪也会跟她的“未婚夫”约会。
至于这样明显的心不在焉和抗拒，倒是第一回。
楚唯绅士地把顾羽倪送回了她现在住的小公寓门口，看着女孩快步跑开的背影，眸子里多了几分失望，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夏日的夜晚，也是这个倔强的女孩，拉着满身伤痕放弃挣扎的他，一步步地离开了那片漫无边际的黑暗。
她大概永远不会知道，他为了能走到靠近她的地方，花了多长的时间，费了多少心思。
“我等得起的。不过才两年。不论是五年十年二十年，我总能等到的。”
他喃喃自语着，感受着心里的酸涩和欣喜，不知道是该高兴自己此刻还能厚脸皮地陪在她身边，还是该难过这两年的努力好像没有看到任何的效果。
9
顾羽倪永远不必知道有人这样疯狂地追逐着她的背影。
她只需要知道，她摆脱了居心不轨的顾家，得到了一位对她一心一意的未婚夫。
就足够了。
她是寄人篱下的孤女，被舅舅送去嫁大八岁总裁，却被宠上天
10
顾知知从小就知道自己出生不凡，备受宠爱。
除了疼爱她的父母和爷爷奶奶，还有三个把妹妹当做眼珠子般疼爱的哥哥。
不论她要什么，总能得到满足。
她以为这就是她的日常，不会有改变。所有她喜欢的都能得到，不喜欢的都能摧毁。
可肆意妄为的大小姐，竟然喜欢上了同校的叛逆少年卢许然。
他出生在农村，跟随外出打工的父母来到城市里，是学校为了响应号召而特别录取的学生。——或者说，是这所昂贵的私立学校的吉祥物。
没有人指望他学习优秀，甚至没有人指望他能考上大学。所以好像不论他做什么，学校都不会开除他。
于是在这样诡异的平衡中，卢许然逐渐变得放肆了起来。
旷课、打架、在校外“拉帮结派”带着一群无所事事的混混招摇过市。
学校依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某一天，有女同学找到了校长，说她被卢许然骚扰了，要求开除他。
而顾知知第一次见到卢许然，就是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校长办公室“认错”。
他一脸漠然地听着女生尖锐地指责，满脸的无所谓。
“卢许然同学，”校长皱着眉，严肃地说，“刚刚提到的情况，是否属实？”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卢许然冷冷一笑，阴霾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作为班长被迫“围观”这次冲突的顾知知，却被他那双充满着不屑、愤怒和委屈的眼眸所吸引了。
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刺激——这是顾大小姐“完美无瑕”的生活中，不曾有过的激烈情绪。这样充满野性的眼神，又如此生机勃勃。
她对卢许然，一见钟情。
这个小秘密，除了顾知知自己，没有人知道。
她是顾家的千金，即使被吸引，也绝不会主动。她可以喜欢一个人，但绝不能动摇她的自尊和骄傲。
整整3年时间，看着卢许然在学校里惹事生非，越来越放肆。却从未跟他有过交集。
卢许然对大小姐的青睐一无所知。只是渐渐发现了学校好几次想惩罚他记大过的时候，校长接了一通电话又免去了他的责罚。
到底是哪个神秘人在帮忙，卢许然不得而知。可他也从此收敛了许多，不再每次挑战学校的权威，把自己捣乱的作为维持在一个会被学校训斥，却不会被记过的范围内。
两条平行线的相交，是在高考后的晚上。
C市的夏天，偶尔会有突如其来的暴雨。闷雷响了几声，暴雨骤然而至。
顾知知站在便利店门口，一边等着哥哥来接她，一边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过完这个夏天，她就要去美国留学。这是家里早早定好的事情。原本半年前就可以离开的她，却坚持要高考完了才肯离开。
只是想再多看看那个人……
卢许然难得没有跟他的“小弟们”混在一起，一个人在漫无目的地在街头闲逛。
他浑浑噩噩地感觉到雨水越来越大。
便利店的的灯光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下意识地望去，却看到了站在店门口的女孩。
他原本混沌的目光突然清晰了几分。
“顾知知。”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他第一次主动凑上去跟她说话。
“卢同学。”顾知知有些矜持地点了点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以后去哪儿念大学？”
“美国。”
“厉害。”
“你不觉得我崇洋媚外？”
“当然不。有本事，谁不想出去闯闯啊。”卢许然理所当然地说道，“你能去美国，那是你有本事。我去不了，是我没本事。”
虽然说着自己“没本事”的话语，可卢许然眼眸中的光却没有黯淡。在这样的黑夜里，仿佛只有他的目光闪亮得如此耀眼。
顾知知：“你没本事也会有人喜欢的。”
“那你喜欢吗？”
“……”顾知知沉默了两秒，突然脱口而出，“喜欢的。”
卢许然看着眼前的女孩突然红起来的脸颊，反倒有些不知所措起来：“真的吗？”
“你不信就算了。”
“我，我只是没想到真的是你……”
要说卢许然三年来毫无察觉，一定是假的。可每一次冒出这样怀疑的苗头，总会被他自己按回去。
怎么可能，那个骄傲的顾家大小姐会对自己有什么想法……
“那个，我柜子里的水……”
“我放的。”
“我忘记交的作业……”
“我帮你做的。”
“我被记大过……”
“我去找校长，求情的。”
卢许然被对方一脸认真的表情吓到了，竟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只得尴尬地说：“谢谢。”
“就这样？”
“你想要什么，我报答你。”
“你。”
顾知知这辈子遇到的最大挫折，是喜欢一个男生整整三年，对方却一无所知。
而她这辈子做过最冲动的决定，是要这个男生跟她在一起。
即使她知道，他们不可能永远在一起。
可她也没有想过，和他短暂的情缘，会留下两人的骨血。而他，就那样突然地死在一场斗殴之中。
连带着那个小小的女孩，都成为了令人齿笑的“遗腹子”。
每次看到女儿的面孔，都在不断提醒着她，这就是她任性的后果。
她无法面对这个自己孕育的小小生命，于是一个人抛下她，抛下顾家的一切，去了国外。
这原本该是故事的结局。
11
顾羽倪毕业后考进了C市的一家投资银行，工作从第一天开始几乎就是地狱级别的忙碌。加班到半夜成了家常便饭，周末几乎也是在昏睡补觉度过了。
反倒是楚唯，因为国外疫情加重，公司业务大部分都转移到了国内，工作的时间规律了很多。甚至能在下班之后拎着晚餐去顾羽倪的公司跟她一起吃，然后慢悠悠等她下班送她回家。
虽然顾羽倪很不愿意楚唯这样“二十四孝男友”的表现，但是楚唯却坚持了下来。
“你来我公司，对你的计划没有任何帮助。”
顾羽倪看着坐在自己身后两米开外的男人，要不是他手里的饭盒和保温杯太过显眼，他这幅西装革履的模样，总让她有一种大老板来盯梢员工加班的错觉。
“但对缓解我的工作和生活压力很有帮助。”
“资本家看着我这种社畜拼命工作的样子，有一种奴役下属的快感？”顾羽倪加班加到火大，忍不住阴阳怪气地怼了回去。
好在楚唯不是那种脾气暴躁的霸总，虽然听着也不舒服，但只是短暂地沉默了片刻，又平静地解释道：“我只是想过来陪着你，让你加班的时候有人照顾。”
顾羽倪向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她在话说出口的瞬间就后悔了。可原本做好准备会引起楚唯暴怒的这番话，竟然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他甚至还平和地跟自己“解释”起最近陪她加班的理由。
“又没人看到，你不必……”
“我担心。”楚唯叹了口气，意有所指地回忆道，“我原以为学霸顾同学在变成工作狂之后依然能够平衡好生活，没想到工作更让她着迷。”
“学习比工作简单。”顾羽倪皱着眉说，“而且我刚入职不到三个月，这个时候不把基础打好，以后会更难。”
“道理我当然懂。”楚唯适时递给顾羽倪一杯温热的苦荞茶，看着她乖乖抱着杯子喝起来了，才继续说道，“但你这个拼命三郎的劲儿，我怕你还没在公司站稳脚步，就先把自己给作没了。我不放心你这么糟蹋我的未婚妻，所以自己的未婚妻，还是自己守着比较安全。”
顾羽倪低低地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杯子，转身继续干活了。
她实在是接不下去楚唯这样时不时冒出来的骚话。
真真假假。这都是他为了稳住他们的约定做的陷阱。
顾羽倪总是不断地提醒自己。
好像这样就能变得更铁石心肠一点。
她努力和楚唯保持着“约定”之下应有的距离，却无法否认对方明显是在不断地靠近她，挑战她的“底线”。总在她即将爆发的临界点稳稳收住，下次又一点点磨，一点点靠近。
顾羽倪有无数个瞬间产生过动摇。
在她因为加班饿到胃病翻车去医院输液的时候，是楚唯过来默默守了她一晚上。之后的每一天，他都会赶在7点前到顾羽倪的公司，带着温热的饭菜和汤。如果她加班到10点以后，还会准备好夜宵。
他这样沉默着陪伴顾羽倪度过了这三个月以来的许多夜晚。
两人约定好的每周一次的“约会”，也因为顾羽倪周末需要休息而被迫取消。可他们相处的时间，见面的次数，反而增加了许多。
顾羽倪也从最初的别扭到反抗，再到后面的被动习惯，甚至面对同事调侃她有一位“二十四孝男友”都能波澜不惊地应对。
她就这样习惯了身边有这个男人。
楚唯的朋友之中自然也有嘲笑他总围着女人转的，说他家大业大的少爷为什么不能把未婚妻养着，还让人家在外面奔波赚钱。
顾羽倪听到其实没啥反应，这都是有钱人惯有的思维。
反倒是楚唯用一句“也没见你自己挣几个钱还在外面嘚瑟”给怼了回去，甚至后来的聚会里再也没见到这个人。
她当然知道，如果只是为了履行约定，她工作与否并不重要，甚至可以直接只当个金丝雀，做好“未婚妻”这个角色，等到楚唯不需要自己了再乖乖退场。到时候装个可怜耍个赖皮，大概也能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吧。
在加班到崩溃的时候，顾羽倪偶尔也会怀念过去的生活。
她想起毕业的那天，她在学校里看到了顾易。
离得很远，他在跟学校的领导们聊天。
不论他是打着别的理由来的，还是真的光明正大来找她，顾羽倪都做不到心平气和地面对这个自始至终对自己父母的谋划一无所知的堂哥。而对方或许也因为楚唯的打压，度过了格外艰难的几年时光。
谁欠谁，早就说不清了。
12
“小顾，今天晚上要跟合作方吃饭，你也一起去。”
某天下班，顾羽倪的顶头上司，向来热衷于参加各种商务饭局的齐建国，突然打断了顾羽倪埋头苦干的加班计划。甚至在她犹豫着不清楚手头堆积的工作怎么交接的时候，直接多给了她整整一天“延后”提交报告的权利。
“我……”顾羽倪拒绝的话到了嘴边，自然知道自己也没有什么权力拒绝，只得闷声点了点头。
于是她和同部门的另外一个年纪相当的女生于洁，就这样被带去了雍雅阁。
看来对方是个大客户。
顾羽倪突然想起自己似乎也很久没有吃过雍雅阁的饭菜了，于是对这个饭局的反感稍微减少了些。
“哇，我还是第一次来雍雅阁。”于洁兴奋地挽着顾羽倪的手，低声感叹道，“看到这次的客户很有钱。”
顾羽倪走在最后，发现她其实从没注意到过这里还有个挺漂亮的天井。
最亮眼的是一颗正在盛开的樱花树，粉白色的花瓣随着微风偶尔飘落，悄无声息，却有着十足的存在感。
“小顾，看什么呢，快跟上！”齐建国发现了落在最后的顾羽倪，催促起她的步伐。
“来了。”顾羽倪收回目光，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却仍然没能想起来。
雍雅阁的包间不少，但是顾羽倪明显感觉他们进入的这一间没有带包间名字的小房间看起来很特别。里面的摆件有许多都是古董不说，甚至连服务员的装束和服务水平都有了质的飞跃。
“齐总，我们要见的客户是什么来头啊？”于洁悄悄地问道。
“一会儿见到了我会介绍的。你们俩，少说话，到时候听招呼就行。”齐建国虽然领着下属们先到了，却丝毫没有放松的态度。他一直站在门口，听着外面的动静，似乎打算迎接客户。
于洁和顾羽倪见此也没有再追问，只得也乖乖站在齐建国身后，当两个“欢迎娃娃”。
好在尴尬的沉默持续的时间不长。几分钟后，今天的主角“闪亮登场”了。
是一位穿着大红色吊带长裙的女人，虽然看不出品牌，但也掩盖不住她左手无名指上一颗闪亮的粉钻。
顾羽倪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位备受宠爱的“女王”。
对方看到站在门口的齐建国显然有些惊讶，顿了顿才迈开步子绕过他，自顾自走向了主位。
“不好意思齐总，我刚回国，为了多陪陪妻子，就把她也带上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女人吸引去的时候，突然响起的男声才让齐建国回过神来。
“哪里哪里，能见到李夫人是我的荣幸。”
齐建国虽然陪着笑，但是心里已经慌张到不行。
原本是为了讨好这位李总，据说跟那个李家也沾亲带故的，所以还专门带了两个年轻女孩子来作陪。哪知道人家的老婆一看就不是一般人……这下怕是马屁拍错地方了。
“于洁，东西我收到了，你就先回公司忙吧。”齐建国对着于洁使了个眼色。
“好的齐总，那我就先走了。”于洁虽然有一刹那的遗憾，但是很快顺着齐建国的话应了下来，麻溜地拎着包走了。
被留下的顾羽倪也看向齐建国，却见对方并没有让自己离开的意思，只得微微叹了口气。
行吧，打工人打工魂。
只能硬着头皮陪着了。
李夫人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这几段对话，自顾自地坐上了主位，一点都不客气地改了几个齐建国点好的菜，还加了好几样。
“好啦，你自己玩一会儿，我还要跟齐总谈点事。”这位李总看起来年过五旬，两鬓已经有了明显的白发，但是跟妻子说话的时候那股腻乎的劲儿比年轻男人还明显，让顾羽倪都有些诧异。
虽然妻子是个小公举，但是这个男人看起来身份也不低，不像是个倒插门啊。
“嫌我陪你出来应酬给你丢人了？”李夫人终于开口了，说的话却一点都不给丈夫留情面。
“没事，李总，咱们的事情可以改天来公司细聊，您刚回来还是陪家人更重要。”
“这话中听。”李夫人点了点头，“不过我不是他的家人，是他的爱人。”
“二位感情真好。”齐建国由衷地感叹道，“我真是不清楚情况，跟李总约了今天。那今天就当朋友聚餐，我们不聊工作。”
“这个小姑娘是你的下属？”原以为终于把这位李夫人安抚下去了，她的下一句话让齐建国又紧张了起来。
“是的，这是我们公司的小顾。”
“您好，李夫人。”顾羽倪感觉到女人的目光在自己的脸上停留了很久。
“姓顾啊，倒是有点意思。”
“我夫人也姓顾，大概觉得同姓比较亲切。”李总笑呵呵地打圆场。
“那可真是缘分啊！小顾，还不主动敬个酒！”齐建国面露喜色，示意顾羽倪赶快动起来。
“李夫人，幸会。”
顾羽倪虽然乖乖站起来敬酒了，态度却并不谄媚，甚至还带着些许的不甘不愿，连微笑都是明显的僵硬。
李夫人微微抬头看向站在自己跟前的年轻女孩，没有回答，也没有举杯。
“哎呀小顾！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为了缓解尴尬的沉默，齐建国狠狠拍了一下顾羽倪的肩膀，“李夫人不好意思，她才刚进公司不久，不懂事。这杯酒我代她敬您，您随意！”
说完立刻喝完了酒杯里的白酒。
“现在的小姑娘可真是，没经历过生活的挫折，就以为自己能一直宁折不弯。”李夫人讽刺地笑着，“齐总，你这位下属，还缺少些历练。”
“哈哈哈，李夫人说的是。现在的年轻人的确是受的挫折少了些。”齐建国怎么听不出来对方的言下之意。要是换做是其他的年轻员工，他可能当场就把对方轰出去了，可作为顾羽倪的直接上级，他多多少少还是对顾羽倪是某个公子哥正牌女友的传闻有所耳闻。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真心的，但是谨慎的他，并不打算为了一位还没到手的客户去挑战未知，只能尽可能地圆场。
“别说人家，你现在也还是个缺少历练的小姑娘。”李总打趣着说，似乎并没有为自己夫人的态度感到意外，也没有劝阻的意思。
“怎么，上司都给你台阶下了，还不接着？”李夫人见顾羽倪依然一声不吭，甚至皱着的眉头没有一点放松的迹象，火气渐渐上来了。
她看起来养尊处优，一辈子顺风顺水，还有这么一位宠爱她的丈夫。自然看不起这些年纪轻轻，不仅工作不努力，还想些歪门邪道的女孩子。
李夫人对顾羽倪带着明显的敌意。
而她的丈夫似乎很享受妻子这样外露的占有欲，并不认为她激烈的言辞如果在无意中伤害了无辜的女孩有什么问题。
顾羽倪沉默的这几分钟，把这对夫妻古怪的相处方式看了个清。
总之就是，一个乐于折辱她，一个乐于观看另一个折辱她。
真是绝配。
“我……”顾羽倪犹豫着开口，却被一阵兵荒马乱的动静打断。
“先生，您不能进去！”服务生的阻拦声伴随着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
包间的大门被猛然推开，走进来的是一位怒气冲冲的年轻人。
“小少爷，您不能就这么闯进去……”他身侧的主管还在一脸焦急的劝阻，可耐不住这位爷腿长步子快，就这么蛮横地闯了进来。
“阿唯？”李总看到突然出现的楚唯，有些诧异。
他没有站起来，神色敛去了几分刚才的随意，甚至微微皱了皱眉。
包间内的气氛明显冷了下来。
顾羽倪和齐建国走一脸懵地看着这位“不速之客”，虽然面色依然平静，心里都明显慌乱了。
“完蛋了，我忘记跟他说今天被拉出来应酬了。”
“完蛋了，不知道会不会被卷入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两个卑微乙方的目光默默收回，都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脚尖，做鸵鸟状。
“还不过来？”
楚少爷当然不可能就这样放过顾羽倪。
听到他那副懒洋洋的口气，顾羽倪只得强打精神，接受着一屋子人的注目礼，乖乖走到了楚唯的身边。
还动作熟练地挽上了他的左臂。
但是依然没敢抬头。
“表哥，你都这么大把年纪了，在家带孩子不好么？还出来乱晃什么。”楚唯虽然叫着“表哥”，语气却没有带一点尊重的意思，“让我的未婚妻给这么个玩意敬酒，她配么？”
“这是你表嫂。嘴巴放干净点。”李总显然不愿自己的妻子被侮辱。
“李先生常年在国外怕是有些信息不大灵通。”楚唯这下连亲戚关系都懒得认了，直接怼了回去，“老爷子不承认她，不是因为她的家庭背景。她做过的那些事情你可以不信，但不代表不存在。既然回到C市了，不如多打听打听。她如果动什么歪脑筋，我可能只有请您二位早早滚回国外了。”
“你……！”
“李先生在雍雅阁占了3%的股份，用这个包间没问题。”楚唯突然话题一转，“我对餐饮业也没什么兴趣，所以向来不插手雍雅阁的管理。不过这么个包间被用来欺负我的人……还是拆了吧。”
“……是。”站在旁边的经理一脸面如土色。
“你也参了股？”
“51%，足够做这个决定了吧。”楚唯冷哼道，这才看向那位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李夫人。
她早已没了刚才咄咄逼人的嚣张气焰，“李夫人，想坐稳这个位置，就自己想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顾羽倪听得云里雾里。后面索性屏蔽了楚唯的话，站在他身侧当个发呆的花瓶。
直到被牵着离开雍雅阁，室外清冷的空气才让她终于回过神来。
“对不起……”
“该说什么？”楚唯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
“谢谢。”
“谢谢谁？”
“谢谢阿唯。”
“乖。”
顾羽倪被楚唯拉着去吃了顿火锅，又顺路去看了个电影，才结束这次突然的约会。
她恍惚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直到第二天一早看到齐建国一脸的菜色。脚步漂浮地走进办公室，并且一整天都没有找顾羽倪的麻烦。
原来是忘了她的打工人占有兼上司。
顾羽倪有些愧疚，中午“特意”买了一盒酸奶送给齐建国。
“谢谢。”收到这份礼物的齐建国，非常想像往常一样训下属，可话到了嘴边只能硬生生吞回去。
谁能想到最惹不起的人，居然是自己的下属。
齐建国看着桌上的5块钱的酸奶，深深地叹了口气。
13
工作日的上午10点。
原本应该在工位上忙碌的顾羽倪，此刻却坐在公司附近的咖啡馆内。
对面坐着哭哭啼啼的顾三夫人。
“三舅妈，有什么事情您明说。”
干坐了二十分钟的顾羽倪耐心耗尽，只得开口催促道。
“囡囡，我知道是我们对不起你……”
“如果是需要我找楚唯解决的事情，那我做不到。”顾羽倪打断她。
“不！不是的。”顾三夫人慌张地解释道，“我没有要你帮忙的意思。顾易，你哥哥他早就跟我们谈过了，不要来打扰你现在的生活。我们也知道楚先生把你照顾得很好。我只是，太久没见到你，有些激动……”
顾羽倪没有说话，面色复杂地看着这位曾经很疼爱自己的长辈。
“我知道。”顾三夫人深深叹了口气，“我也犹豫了很久，到底要不要来找你。但是我想瞒着你，对你而言更加不公平。”
“您说。”
“知知回来了。”顾三夫人顿了顿，见顾羽倪没什么反应才接着说道，“我知道你可能对她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可她毕竟是你的母亲。当年的事也不能全怪她，听说现在她已经再婚了，听说还给你生了个弟弟。”
顾羽倪听到后半句才明白“知知”是她的亲生母亲，顾家大小姐。
说实话，她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对方再婚了，有了新的家庭，回国了，对她而言也没有任何意义。
她对母爱没有期盼，也没有渴望。
“我不会见她。她应该也不会想见我。”顾羽倪冷淡地说，“舅妈不必担心。顾家跟我已经没有了关系。她也是顾家人。”
“我知道了。”
这次的见面对顾羽倪来说没有留下任何影响，反倒是顾三夫人回了家，拉着丈夫和儿子又哭了一场，后悔自己当初用错了方法。
“怎么了？”
这天晚上吃饭，顾羽倪以为自己是完全面色如常的，却还是被楚唯看出了异样。
“没什么。今天我舅妈来找了我。”
“让你回顾家？”
“不是。她来告诉我一个消息。听说我母亲回国了。”
“顾大小姐？你想见她？”
“并不。我对她没什么印象，她也没有做过母亲该做的事情。”
“那你有什么好烦恼的？”楚唯忍不住揉了揉顾羽倪的头顶，“社畜未婚妻不应该把工作放在第一位么？我可以甘心排在工作后面，可排在这位不称职的丈母娘后面我可不乐意。”
“怎么，别人都一个劲儿地讨好丈母娘，你还要反其道行之了？”
“讨好丈母娘是因为她疼爱自己的女儿。但这个条件放在顾家不存在，所以我只需要讨好我最重要的未婚妻就可以了。”
顾羽倪终于露出了真实的笑容。
她并不觉得楚唯的这番话语“大逆不道”。反而很喜欢他的诚实。他了解顾家对她造成的伤害，所以永远站在她的这一边。
“所以为了让未婚妻更开心一点，今天的加班就提早结束吧。”楚唯动作顺畅地给顾羽倪保存好工作文档，关掉了她的电脑，“我们可以去吃个夜宵。”
“我想吃烧烤。”
“好。”
楚唯认命地带着顾羽倪去路边摊“受折磨”了。
而第二天因为吃坏肚子请假半天的楚少爷，有一丝丝后悔自己太宠未婚妻了。
14
顾羽倪倒是没想到，会在公司再见到那位在饭局上给自己难堪的李夫人。
身为上司的齐建国出门拜访客户不在，这位贵气无比的夫人又点名要见顾羽倪，前台小姐姐只得叫了顾羽倪来“接客”。
不过既然是在公司，顾羽倪的底气反而足了几分。
“李夫人……不对，顾女士，您好。”
“顾小姐。”李夫人倒是没有了那天饭局上剑拔弩张的敌意，但是面对顾羽倪的时候依然冷着脸，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顾羽倪身上普通的职业套装，挑剔地说：
“怎么，你上班时间就穿成这样？”
顾羽倪有些无语，她也不知道这位小公举工作时间跑来找她过嘴瘾有什么好玩的。只能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顾女士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哦，你们齐总不在，所以把你叫来。”
“跟李总和您的业务是齐总在全权负责，我不清楚具体情况，如果是要对接什么重要工作，麻烦和齐总另外约时间。”
“你在这工作多久了，还不让你独立做业务？”李夫人皱着眉追问道。
“领导有安排，我没有异议。”顾羽倪谨慎地回答道。
“啧，当个社畜有什么好开心的。”李夫人一脸嫌弃，“你就该趁着年轻，早点嫁人……”
“像您一样嫁一个没有实权的李家人？”
“你跟楚唯的事情我听说了。那位可是老爷子选的继承人，李家这么大的生意都接下来了。靠你这样的出生和能力，根本没可能当好李家的少夫人。”
“哦，看来顾女士对我的出身背景很有兴趣？那不知道您了解这些消息，是为了什么呢？”顾羽倪话锋一转，“如果是为了让我和阿唯分手，那您的准备也差得有点多。”
顾羽倪当然遇到过各种各样让她离开楚唯的阻力，有的给她开巨额支票，有的威胁她会让她退学，还有的装作知心长辈“苦口婆心”地跟她分析与楚唯在一起的利弊。
“你难道还想找我讹一笔钱？”李夫人惊讶地反问道。
“我可没这么说。”顾羽倪平静地解释道，“毕竟不管您给多少，都比不过阿唯能给我的。”
“你的家里人是怎么教的你，这么目中无人！”
“哦，不巧，我无父无母，跟亲人们也都断了缘分。如今算是个孤儿。”扯到顾家，顾羽倪终于有些不耐烦了，“顾女士，如果是要跟我闲话家常，我可能没有这个时间。”
“你……！”
她欲言又止地反复打量了顾羽倪好几眼，没有再“纠缠”下去，像来的时候一样突然地离开了。
顾羽倪的心情倒是没怎么受到影响，甚至加完班跟楚唯一起在附近溜了个弯儿才回家。
“你今天心情不错？”
“怎么，大少爷发现我今天突然不加班三郎了，有些不适应？”
“当然不是。比起半夜跟你约会，我还是更喜欢在阳光下跟你约会。”楚唯看了眼夜里幽暗的灯光，“最近缺少阳光，我感觉都要贫血了。”
“哦，我还以为你皮肤这么白，一定很讨厌阳光。”
“这是因为我父亲有一半白种人血统。”楚唯说完才发现顾羽倪有些惊讶，“你没问过，所以……”
“难怪我一直觉得你像个混血。原来是真的。”
“你会觉得不快么？”楚唯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会呀。我还记得小时候我有一个玩伴也是混血儿。院子里好多小孩欺负他，说他长得不一样。但是我觉得他的卷毛还挺可爱的。可惜后来被他家里人接走了，也不知道现在过得好不好。”
楚唯看着顾羽倪怀念地聊起儿时的时光，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
他以为顾羽倪早就忘了。毕竟那段儿时的时光里，还有着她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抛下这样的痛苦回忆。
可她竟然记得。
“怎么啦，楚大少爷约会途中还发起呆了。”顾羽倪看到楚唯的眼神迷离地模样，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困了就回家睡觉！”
“……我没困。”楚唯笑了笑，顺势抓住她的手，跟她十指相扣，“只是没想到你记性这么好。”
“记性不好可就被顾家骗的团团转了。”
楚唯发现她已经习惯了跟他手牵手的姿态，心里的欢喜难以抑制，甚至低低地笑出了声来。
“你这笑声也太渗人了吧，晚上听到还以为撞上什么东西了……”
“亲爱的未婚妻，在这样温馨快乐的幸福时刻，我请求你少说两句，让我享受一下好吗？”
“了解。”
顾羽倪选择乖乖闭麦。
15
李老爷子八十三岁的生日，没有邀请外人，只让家里人回家聚餐。而顾羽倪作为“名正言顺”的未婚妻，自然也被捎上了。
说是家里人吃顿“便饭”，顾羽倪却很了解李家在这种时候的仪式感。上一次穿着随意的她还是被楚唯早早发现，临时给她换了一身得体的礼服，才免于了吃饭时的尴尬场景。
总而言之李老爷子的“家庭聚餐”，一般等于一家人穿着礼服正装在家里吃一顿有山珍海味的大餐。
而到了李家，楚唯总会显得自己格外“在乎”这位未婚妻。
虽然说是为了“暴露”他爱美人不爱事业的假象，但这么几年过去，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李老爷子的这位继承者可不是个草包。有的人会说他一副做作的模样，其实对顾羽倪这样对李家生意没有任何好处的未婚妻，没有多少感情。
更多的人，尤其是那些对楚唯有过想法的年轻女人，多多少少对顾羽倪又羡慕又嫉恨。可不论明里暗里怎么对楚唯表达爱意，他总是礼貌地拒绝。
“我很爱我的未婚妻。”
每一次拒绝对方，楚唯总是这么说。
于是这些被拒绝的女人们，开始打探起顾羽倪。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把楚唯栓得死死的。
顾羽倪自然也遇到过有一些大胆的，直接跟她倾诉对楚唯的爱意，顺便打探她的情况。每次顾羽倪都是能多则躲，躲不掉就呼唤救兵楚唯。
她见过许多女生被楚唯的拒绝虐哭。可她们被拒绝后，却并没有找过顾羽倪的麻烦。
她当然知道这之中一定有楚唯的手笔。可能安抚下来这么多的追求者，总让顾羽倪有一种自己很重要，并且捡到了个大宝贝的错觉。
怎么可能呢，他们不过是协议未婚夫妻……
“发什么呆呢？”楚唯看顾羽倪一脸迷茫，忍不住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痛！”顾羽倪回过神来，看到眼前男人万年不变的正装——燕尾服，忍不住吐槽道：
“虽然你穿燕尾服很好看，但也不必每次都穿吧。”
“审美疲劳了？”
“我是为了那些翘首以盼想见你一面的女孩子们着想。”
“哦，我对她们的兴趣没有期待，只要能保持你对我的兴趣就行。”楚唯无所谓地说。
“那如果我看厌了……”
“那我就换。”
“好吧。”顾羽倪想了想，决定还是行使一下身为未婚妻的权力，“那下次就换吧。我想看点别的。”
“如你所愿。”
两个人手牵手回到李家，李老爷子穿着一身唐装坐在正厅，一脸笑眯眯的，显然心情大好。
“你们两个，年纪最小还不知道早点回来！”
说着抱怨的话，脸上的笑容却没有减少。
“是我化妆花了太久时间，爷爷久等啦。”顾羽倪乖巧地把“罪责”拦下来，“阿唯早就准备过来了，都怪我动作慢。”
“那本来就该这小子等。”李老爷子也没有在意这些小细节，拉着顾羽倪聊了一会儿家常话。
反倒是坐在一旁没有加入对话的楚唯，像个外人了。
“什么时候开饭，我都饿了。”楚唯听得百无聊赖，忍不住打断了一老一少的聊天。
“还得等一等。你的表嫂候补要表现一下，今天她掌勺。”
“…谁？”
“李焕那个小子的女朋友。”李老爷子没好气地补充道，“跟他老婆掰扯了这么多年终于离婚了，这不，赶忙跑来让我帮他的新媳妇儿撑腰。”
“那您还敢吃她做的饭？”楚唯有些不快地反对道。
“放心，我早让人准备好了。她端上来的东西，你不愿意吃就不碰。”李老爷子似乎知道楚唯会拒绝，立刻补充道。
“怎么，您打算吃？”
“我嘛……就看她做得够不够有食欲了。”
“行吧，我会及时帮您叫救护车的。”
“哎……你这孩子，每次都这样。喜欢的给宠上天，不喜欢的到处给人使绊子。”李老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我原本还想着能再有几年时间，好好教育教育你，可现在……”
“老爷子您身体这么好，一定可以好好教育阿唯的。”顾羽倪安慰道，“没有您镇着他，不知道他会怎么欺负我呢！”
“好好好，为了你这个小丫头，我也一定努力活久一点。”
李焕，也就是楚唯那位“便宜表哥”，匆忙赶来李家的时候，正看到李老爷子这边和顾羽倪其乐融融的模样。不知道的一定会以为他们才是血脉相连的祖孙俩。
“爷爷。”李焕换上礼貌的微笑，冲顾羽倪点了点头，“顾小姐。”
“你们见过？”李老爷子问道。
“之前工作上，跟李总有些往来。不过是我老板在对接，我也就是吃饭的时候见过李总。”顾羽倪公事公办地说，显然对李焕并不熟悉。
李焕在这里，那厨房里忙活的那个所谓的表嫂候补，看来就是那个奇奇怪怪的“李夫人”了。
居然还没结婚么。
“呵呵，顾小姐和阿唯的事我也是才知道，那天吃饭的时候如果有什么冒犯的地方，希望顾小姐能原谅我。”
李焕几句话把顾羽倪形容得像个任性的千金小姐。
顾羽倪没有立刻接话，李老爷子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气氛突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老爷子，知知呢？她说会先过来。”李焕生硬地想转移一下话题，缓和一下气氛。
楚唯却好像忍无可忍，脸色突然大变，皱着眉突然对李焕发难道：
“怎么，表哥是觉得那天你和你的相好在饭桌上逼一个年轻女孩子喝酒，她还得乖乖听话？如果不是我赶去，谁知道你们对我的未婚妻做出多过分的事情？”
李老爷子的脸色更难看了。
楚唯当然清楚老爷子在乎的是什么，李家虽然算得上大富大贵，但是老爷子对小辈的要求向来都是低调做事，怎么可能会看得惯李焕的作风。
“老爷子，我当时都不知道顾小姐是……”
“所以李总的意思是，如果不是因为我和阿唯的关系，你是不可能放过我的？”顾羽倪慢条斯理地站起来，一身铺满了手工刺绣的高定礼服衬得她的漂亮带了些锋芒。
这个模样，和当时在饭局上看到的那个女孩子完全不同。
“我当然没有这个意思。”李焕的笑容就快要维持不住，“我刚回国不久，难免有些不太合适的行事，烦请顾小姐多包含。”
“李焕，够了。”老爷子打断他们的对话，显然是对李焕满口的谎言已经听不下去了，“你既然还要指望着背靠着李家，就管好自己和那个女人。倪倪是我认可的孙媳妇，以后就是一家人，你们在工作上既然有接触，就要多多团结。”
这就算是老人家常用的解决问题的方式了。
两方都敲打一通，强迫他们为了“李家”的利益放弃针锋相对。
顾羽倪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纠缠下去。
楚唯还不依不饶地反讽了一句：“只要有的人不挑事。”
“爷爷，晚餐准备好了。”温柔的女声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前几次见面的时候都一副光鲜亮丽的小公举打扮的“李夫人”，此刻却穿着朴素，甚至围裙都还没有取下来，一副温婉持家的模样。
顾羽倪都忍不住有些佩服起这个女人来了。
“阿唯，顾小姐。”
看到他们，“李夫人”也只是微笑着点点头。
“知知辛苦了。”李焕立刻上前拉住她一番安慰。
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称呼的“李夫人”却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顾羽倪。
见她毫无反应，才好像松了一口气，微笑着跟李焕撒娇说自己不累，都是为了他的家人。
“走吧。”楚唯牵起顾羽倪的手，先迈开步子往餐厅走去了。
两个人个子高挑，穿着也很亮眼，让难得做朴素打扮的“李夫人”有些艳羡。
“知知，等老头子这关过了，以后我们也可以那样。”李焕安慰道。
“嗯，我知道。谢谢你。”
16
这顿饭的气氛算不上好。李焕一直反复称赞自己这位准妻子有多么贤惠大方懂事，李老爷子一直反复岔开话题问楚唯工作上的情况，楚唯则见招拆招，答得上来的问题老实回答，答不上来的时候就把话题抛给李焕，一会儿说他在国外多年不熟悉国内情况，一会儿说他急功近利被好几个合作方吐槽……
只有顾羽倪和“李夫人”，自始至终都没怎么说话。
但顾羽倪能明显感觉到，对方时不时飘过来的眼神，带着打探的意味。
“顾女士，您这么反反复复盯着我看，会让我有不大好的预感。”顾羽倪终于开口说道，“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我只是觉得，你一点都不像顾家人。不过听说你已经跟顾家断绝关系了，倒也不奇怪了。”
“如果下一个话题是关于您和我的血缘问题，那我劝您就此打住。”顾羽倪语气淡淡地说道，丝毫不在意她这么一句话惊起了千层浪。
李焕和李老爷子是一脸震惊，楚唯则是下意识地拉住了顾羽倪的手。
谁知道，谁不知道，一目了然。
“原来你知道……”顾知知面对自己陌生的女儿，有些不知所措，“我那天不知道你就是囡囡，所以才不小心……”
“没关系的。”顾羽倪打断她，“我过去的人生里没有过母亲，有过一些亲人，但也都断了缘分。所以不论在生理上我跟你有没有血缘关系，这并不会影响什么。你给我的生命，在你选择放弃抚养的时候，我已经把这份恩情还给你了。所以，不论现在你是打着什么目的和原因来到李家，我都只会把你当做陌生人看待。”
顾羽倪回头看向身边目光有些躲闪的楚唯，温柔地补充道：
“我已经有了新的家人。”
她拉着楚唯的手，感受到他的温度，第一次觉得身边有这么一个人陪着，是多么幸运一件事。
“顾女士，不论老爷子接不接受你进李家的门，我和倪倪的态度一致。”楚唯努力压住自己上扬的嘴角，严肃地表态道，“表哥，接下来的事情你们可以自己处理，我和倪倪就先走了。”
站起身的楚唯还不忘笑着祝福李老爷子“生日快乐”，然后在他大发雷霆之前麻溜地牵着未婚妻离开了李家。
17
顾羽倪不想回家，于是拉着楚唯在路上闲逛。
“诶，我把你家老爷子的生日聚餐搞砸了诶。”顾羽倪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楚唯。
“没关系。”
“底气这么足，看来楚总已经彻底拿下李家了。”
“我……”
没有想到顾羽倪的话题跳到了这里，楚唯一时间竟然没能接上话。
“所以阿唯，其实你早就不需要我了。”顾羽倪肯定地说道。
她总是想把两个人的关系定死在“合作伙伴”上面。可她也比谁都清楚，这些年她享受到的身为“楚唯未婚妻”的福利，早就远远超过当初的约定了。
楚唯有些苦涩地笑了笑：“我以为把这个时间拖得长一些，你就能慢慢接受我。”
她明明有过瞬间的心动，却总是很快能找回自己的理智。
“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止是一个名分上的未婚妻。”
“你从那个时候就……”顾羽倪以为楚唯不过是出于习惯想跟她继续保持关系，倒是没有想过，原来一切的开始就跟是他的蓄谋已久。
“楚唯，你图什么呢？我的母亲不要我，我的父亲是个斗殴死掉的混混，我以为的家人把我当个可以置换的物件。我努力地学习，想尽一切办法进了现在的公司，发现我再好的成绩在工作中一无是处。”顾羽倪言辞愈发激烈地说道，“只有你这个傻子，还觉得我好。”
“你明明不傻。”楚唯猛地抱住了她，“你明明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你早就看出来了。”
“是啊，可我太自私。”顾羽倪爽快地承认了，“我怕自己付出了全部，你有一天突然变了，我会变得一无所有，摔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痛。”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楚唯放开顾羽倪，认真地说道。
他甚至不敢说“我不会”这样的承诺，因为他知道顾羽倪不会相信，只能干巴巴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说出口之后自己又觉得后悔，想要找补一下，却被顾羽倪轻飘飘的一句“好啊”给打断了。
“我说，我同意了。”顾羽倪见楚唯难得地有些呆滞的模样，笑了起来，“楚先生，好好努力哦。”
“真的？”
顾羽倪直接在楚唯的唇上吻了一下。
这几个月因为工作太忙，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跟楚唯的朋友们聚会，更不要说那些借此能产生的肢体接触了。
况且对楚唯来说，这个由顾羽倪主动发起的吻，是不一样的。
他甚至觉得脸颊有些发热，不敢看向顾羽倪笑吟吟的眼睛。
“嘿，未婚夫，回神了。”
“你答应了。”
“是。”
“倪倪！”
看他笑得像个十几岁的愣头青，被喜欢的女孩子表白后整个人都欢喜到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顾羽倪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楚唯看着她明媚的笑容，仿佛和许多年前那个把自己拉出深渊的模样好像没有任何变化。
可现在，她眼里不是担心和善意，而是让人惊艳的开心和快乐。
能让她觉得快乐，是楚唯最自豪的事。
而他会用日后的漫长时光，让她永远都像此刻一样开心和快乐。
18
“倪倪。”
“嗯？”
“快点爱上我吧。”
我已经等不及了。（原标题：《过度沉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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