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一位著名女画家在法国病逝,随着她的眼皮渐渐合拢,世上又少了一位享誉全球的世界艺术大师。
这位病逝的艺术家就是人生经历颇为坎坷的潘玉良。
十几岁时,潘玉良被亲舅舅卖到妓院,那会大概谁也不会想到,日后她会成为闻名海内外的画家,而潘玉良这个名字将会永远铭刻在世界艺术史的丰碑上。
少年孤苦,落入青楼
潘玉良,原名陈秀清,1895年出生于江苏扬州,家里以自产自销毡帽为生。
在潘玉良出生前,父亲制帽,母亲给做好的毡帽绣花,由于帽子质量过关,母亲绣的花样新颖,销量相当不错。
家里的日子说不上大富大贵,但也算得上是衣食无忧。
然而,好景不长,父亲被人欺骗。商人运走了家里做好的帽子却始终没有给钱,签订好的合同也因为对方势力大,无法追究,父亲只能吃了哑巴亏。
为此,家里损失惨重,父亲日夜自责,最后竟然一病不起。
就在这样的困境里,潘玉良出生了。
她的出生并没有给家里带来转机,在潘玉良一岁时父亲离世,两岁时姐姐也去世了。
母亲接连遭受至亲离世的打击,没过几年也撒手人寰。
临终前,母亲将唯一放心不下的小女儿潘玉良,托付给了自己的亲生弟弟,也就是潘玉良的舅舅。
成为孤儿的潘玉良,这年才刚满八岁。
到了舅舅家,原以为算是有了着落,没想到却是一脚踏入了火坑。
五年寄人篱下的生活,让潘玉良受尽了委屈。
染上烟瘾的舅舅将所有的家产都变卖了,就为了一口大烟的快活。
于他而言,外甥女潘玉良不过是个甩不掉的拖油瓶,没饿死就是他对过世姐姐的交代,新衣服和供她读书的学费更是想都不要想。
但是在潘玉良13岁的这天,舅舅竟然一反常态地带她去集市上买了一套时兴的套装,还说给她找了份工作,以后可以自己养活自己。
潘玉良欣喜若狂,她第一次感受到舅舅对自己的好,开始对未来抱有无限的憧憬。
在前往目的地的船上,她摸着新衣服的料子,嘴角带着笑意,安然入睡。
然而等到了地方才发现,这并不是美梦,反而是噩梦的开端。
舅舅说好的给她找工作,竟然是将她卖入青楼。从此以后,潘玉良不幸沦为妓女,再无自由和人格可言。
二百块大洋给了舅舅继续抽大烟的快乐,却让潘玉良一辈子都逃脱不了苦难的漩涡。
命中遇贵人,艺术才华初现
起初,在妓院的两三年,由于潘玉良年纪小,只需要学习才艺。
但是她明白,妓院花钱让她学习,不过是为了以后卖个好价钱,该来的始终会来。
等到潘玉良16岁时,这天终究还是来了。
那天晚上,商界人士为新到任的海关总督潘赞化举办欢迎酒会,现场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潘玉良也被妓院老鸨叫到现场表演节目。她拨动琴弦,一首《卜算子》响彻整个大厅。
即使表演得再好,歌舞在酒会上也不过是背景音乐,所有人都在谈天说地,没有人懂得少女词曲中对自由的渴望。
或许是命中注定,潘赞化竟然注意到了词曲的含义,便上前与潘玉良交谈。
这于潘赞化而言,不过是酒会上的小插曲。
但是却引起了急于巴结他的商贾们的注意,在酒会结束后的深夜,直接将潘玉良送到了潘赞化的家门口。
潘赞化的本意并非如此,但是又确实对这位姑娘上了心,便约她在第二天上午看风景。
不同于从小遭遇的歧视和白眼,潘赞化从来没有看不起她,看风景时还会给她细细讲解这些风景名胜的历史典故,她得到了久违的尊重。
如果没有前夜老鸨威胁她的那段话,今天一定是她人生中最开心的一天。
等到夜幕即将降临,眼看着潘赞化正在安排人送她回去,潘玉良慌乱地跪在他面前,苦求着这位大人能够把她留下来。
她知道,如果回去了,等待她的只能是老鸨惨无人道的惩罚,不管潘赞化是否觉得她自轻自贱,这次她只能豁出去,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潘赞化心软了,明知道会被人泼脏水,还是不忍潘玉良遭人欺凌,于是将她留在家中,将卧室留给她睡,自己却在书房将就。
潘赞化这位贵人彻底改变了潘玉良的命运,他教她读书写字,还鼓励她明事理。
两人的感情也在这日复一日的交往中日渐升温,最后即使在明知他已有妻子的情况下,潘玉良仍然甘愿做妾,还将原本的姓氏改为潘姓,表示对丈夫的感激之情。
从此后,人间不见陈秀清,而多了一位有人疼爱的潘玉良。
婚后的潘玉良住进上海的渔阳里,由于对绘画的热忱和天赋,她在这里结识了一位愿意免费教授绘画的洪野先生。
她的艺术天赋被人惊叹,而她的艺术人生也从此正式开始。
载誉归国,仍为过去所累
在洪野先生那里学习绘画的潘玉良,为了接受更加正统的教育,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上海美术专科学校。
在学校里,对绘画的热忱几乎让她走火入魔。
为了学好人体素描,她甚至前往女澡堂练习速写,但是这终究是为人所不容,还闹出了一场澡堂风波。
没人给她画,她便画自己。
可当她自创的习作《裸女》出现在学校的展览会上时,引发了巨大的轰动。
校长刘海粟惊讶于她的天赋和超前的理念,便建议她前往西画的发源地欧洲学习,因为他深知目前西画在国内面临太多的限制。
潘玉良为了更好地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决定远赴欧洲。
欧洲留学的九年里,她先后在里昂中法大学、里昂国立美专、巴黎国立美专和罗马国立美专学习绘画和雕塑,还与徐悲鸿成为同班同学。
留学九载岁月,她丝毫没有浪费,除了日常的上课,就是外出写生。
在课余时间,美术馆到处都曾有她临摹经典画作的身影。
而富有历史和艺术气息的城市街道也成为她绘画绝妙的素材,街道四处都挥洒着她辛勤的汗水。
甚至在留学后半段时期,由于潘赞化事业受到重创,津贴日益减少,而没有收入来源的她只能选择在异国饿着肚子时,她满脑子想着的依旧只有绘画和雕塑。
好在她的辛勤付出没有白费,在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后,潘玉良终于光荣归国,成为上海美专的绘画研究所主任。
体面的工作和丰厚的津贴,让她真正活成自己年少时期望的样子,成为独立自主的人。
拥有名校教授的头衔不代表她甘于躺在功劳簿上享受,为了集中西画之长,潘玉良走遍祖国山水,拜多位名家为师,在艺术道路上孜孜求索。
然而就算她艺术水平再高,获得的荣誉再多,依旧无法得到国内普罗大众的认可。
曾是妓女和小妾的过去,始终是她无法摆脱的梦魇。
1936年的一次画展,她用尽心血创作出的画作,本意是为了表达对拯救民族于危亡之际的英雄的歌颂,却遭人残忍破坏,还贴上字条,讽刺是“妓女对嫖客的颂歌”。
事业遭受质疑潘玉良,在家里依然过得不顺心。
即使她付出再多感情和金钱来抚养原配夫人的儿子,寄钱给大夫人生活,始终无法消弭大夫人的恨意。
小妾的身份和封建礼教的束缚,成为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终于明白,不管对祖国有多不舍,对丈夫有多深爱,对帮助她的人们有多感激,为了实现她的艺术理想,她唯有选择背井离乡。
奔赴异国追求艺术梦想,再无归期
再次回到巴黎的潘玉良,成为了艺术界远近闻名的三不女人,即不谈恋爱,不入外国籍,不签画廊。
她明知道回到巴黎,也许与丈夫此生再不复相见,而单身女人在异国他乡的艰难和孤独,是难以言说的苦楚。
但是在她心中,潘赞化始终占据着非常重要的地位,她还期盼着与丈夫再次相见的那天。
不谈恋爱是她对丈夫无声的誓言。
若说她不谈恋爱是对丈夫的忠贞,那么不入外国籍则蕴含着对祖国的满腔热爱。
即使在异国奋斗40多年,获得了无数荣誉,她最想回到的始终是祖国的怀抱。
即使在巴黎生活艰难,得知家国遭受重创,她依旧选择捐款救国。
她的满腔悲愤化作力量,彻夜未眠地完成雕塑作品《中国女诗人》。雕塑上的一句“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就是她对祖国母亲最诚挚的歌颂。
在潘玉良的人生中,艺术占据了绝对的中心位置,重返巴黎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为了实现她的艺术梦想。
为了保持自己绝对的艺术独立性,潘玉良宁愿放弃稳定的经济来源,做出了不签约画廊的决定。
凭借出色的艺术才华,在和平时代潘玉良尚且可以解决温饱,但是在巴黎遭遇战争侵袭时,不想卖画给德国人的潘玉良,日子却很难熬。
当时的她只能选择用作画来转移饥饿的折磨,好在后来有着同胞的互助,才让她的生活稍稍好过了些。
从艺几十年,潘玉良始终致力于中西画的融合,从来没有因为生活的困境改变自己从事艺术创作的初衷,而她的勤奋刻苦也让她的艺术才华尽数展现。
她的所有付出和努力终究没有被辜负。
在1958年的作品展览会上,她的雕塑《张大千头像》和水彩画《浴后》被法国国立现代美术馆收藏,世界艺术史上终于有了潘玉良的一席之地。
她此生唯一的缺憾也许就是没能回国,没有与丈夫团圆....
在她故去后,运回祖国的遗物中,她最珍重的两样东西都是丈夫潘赞化所赠,其一是怀表,其二是装着夫妻二人相片的项链。
法国学者波伏娃曾说:“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逐渐被造就的。”
潘玉良出生在女人无法做主的旧时代,幸运的是她遇见了生命中的贵人,改变她人生的丈夫。
但更加值得她感激的是她自己对自由和梦想的不懈追求,她从来没有甘于现状,反而是不断挑战自己,困难从来没有阻拦她追求梦想的脚步。
对事业的不懈奋斗和努力让她成功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回顾潘玉良的一生,苦难是永恒的主题,但是她对艺术的热忱,对苦难的不屈,最终让她走向光明的前景。
—END—
作者|泡芙
责编|晨夕
排版|李一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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