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刊载于《三联生活周刊》2019年第37期,原文标题《练习生:成为偶像的战斗》,严禁私自转载,侵权必究
走红成了解决一切问题的终极之道。只要成功出道,赢得大众认可,父母就不会再质疑这份职业,所有的经济困境也迎刃而解,你可以去挑战人设,甚至可以摆脱那套传统的评价体系,不再是公司工作人员眼里的“差等生”“花瓶”。但没人知道这天何时到来。
记者/张从志
女团“复读生”
9月3日下午,最后一场内部试演还有十分钟开始,练舞房里人声嘈杂,鞋子和木地板摩擦发出的尖锐响声在昏暗的空间里回荡,一切乱糟糟的。外间用来候场的舞房里,墙角摆了一张沙发,面前是一张台球桌,关丹靠着台球桌站着,在人堆里很扎眼。她身材高挑,穿着连衣短裙、黑色的高筒袜,脚踩厚底圆头皮鞋,长长的刘海盖住了前额,两鬓的头发垂到了脸颊,更加突出了她那双动漫人物式的大眼睛。关丹和这家经纪公司签约不久,认识的人还不多,女孩们三五成群地聊天时,她显得有些沉默。
试演的地点在北京东五环边上的一处传媒文化产业园内,北侧一栋仿古的三层小楼,地下一层被隔成一大一小两间练舞房。试演的主角是20多个女孩,她们大多二十出头,还有的刚刚成年,打扮各异,妆容精致,由于紧张,脸色更显发白。试演结束后第二天,这些女孩就要去参加爱奇艺的选秀节目《青春有你》女生版的面试,她们很清楚,只有极少数幸运儿可以通过那场面试。
去年,以《偶像练习生》和《创造101》为代表的偶像团体选秀节目爆红后,在北京东边的四环五环一带大大小小的文化产业园区内,忽然多了一批年轻男女的身影,他们面容俊俏、身材苗条,还有一个统一的称谓叫 “练习生”——这是一个从日韩引进的词汇,除了给他们一个共同的身份,也指涉一种居于素人和艺人之间的半职业状态。练习生们没有固定的收入,他们的工作就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练习,短则一两年,长则十余年,在漫长的等待中寻找出道成名的机会。
关丹1995年出生,今年刚满24岁,但在练习生,尤其是女练习生的圈子里已算是“老人”了,和她一起竞争的女孩里已经有不少“00后”。试演就像最后一场模拟考试。内间的小舞房里已经支起一张简易桌子,桌后坐着今天的两个主评委,沿墙根还坐了一排经纪人。人尚未坐定,表演就开始了。20多个女孩,有的组成了女团,有的是个人,表演内容主要是唱歌和跳舞。她们水平参差不齐,有唱跳俱佳的但台风不稳,有唱歌不在调上的,还有的团舞缺少整齐度,评委手边的铃铛常常提前就响了。
关丹进来后,先唱了一首歌,歌曲难度不高,但她有些跑调;接着,她跳了一段舞,动作干净利落,不过并不算很出彩。评委直言不讳地说道:“先唱歌可能会毁了你印象分。”建议她先跳舞再唱歌。关丹则担心跳完舞后气力不足,唱歌更难发挥,底下的评委和经纪人们一听都笑了,“反正不会再差多少,到时还可以借口说实在没气了,反而能隐藏一点。”关丹很小就知道自己不是唱歌的料,小时候上声乐课还被老师劝退过,后来才学了跳舞。
所以,当关丹以第二名的身份入选CH2女团时,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在总决赛里,她唱的是《三只小熊》,还被现场指定了几首歌曲,但唱了没两句就忘词了。如果不是听说第二名签约有8万元的奖金,她都怀疑对方是骗子,肯定不会在合同上签字。
2017年初,CH2出道了,关丹还被选为队长,她的队员里就有日后红遍全网的火箭少女杨超越,两人从海选的时候就同住一屋。她们经历相似,都来自不完整的家庭,小小年纪出来谋生,同样稀里糊涂地进了女团。做女团前,关丹在上海的咖啡厅、餐厅打过工,还做过礼仪、网络主播。她是一个人从太原跑到上海的,身上带了从生活费里攒下的3000元,那时她才18岁。
如今回顾整个过程,还是会让人哭笑不得。CH2女团开始于2016年一个名为“球球宝贝”的海选,是上海一家叫中樱桃的网红艺人经纪公司主办的。那几年,国内这样的海选活动数不胜数。关丹在网上填了一份表格就算报名了,过几天她被拉到了一个群里,经纪人说她已经进入40强,问她能不能去参加比赛,“2000元包吃住”——这也就是杨超越后来在《创造101》上惹笑全场的那段经历。
比赛时,关丹和杨超越被分到了一间房,是全季酒店的标间,两个小姑娘觉得住得挺好,酒店吃得也好。“反正回家也是我一个人,在这里管吃管住,还有舞蹈课上。”她们就留了下来,然后一路过关斩将,闯进了总决赛,拿到了一纸合同。签合同时,其他队员都是单独进去,关丹和杨超越坚持要求一起去,她们觉得这样谈判更有底气。不过,关丹后来发现自己还是“上当”了,8万元奖金并不是一次性给她,而是分成12个月发放,也就相当于她的工资。而杨超越当初签约是想去做演员的,但公司一共就八个练习生,把她单独拎出来不好管理,她于是也加入了CH2。
谁也没想到,杨超越一年多以后登上了更大的舞台,以“火箭少女101”成员的身份再次出道,成为万众瞩目的偶像。但CH2的命运也随着杨超越的走红戛然而止,去年6月,《创造101》播完后,成员相继解约,组合名存实亡。有人回了老家,有人开起了网店,和杨超越一起参加了节目但没成功出道的杨美玲、杨美琪双胞胎仍在徘徊,关丹则选择签约新公司,向女团梦再次发起冲击。
练习生工厂
对于出道不成功的艺人而言,退回去做练习生,这两年已是常态。他们不停地更换经纪公司,奔波在不同的选秀节目和偶像团体之间,寻求着二次出道,乃至三次出道的机会。
其实从技术层面来看,做偶像团体的门槛并不高。一方面,偶像团体本身的包容性很强,唱歌好的可以做主唱,跳舞好的可以做领舞,说唱好的可以做Rapper,外形出众的可以做颜值担当,如果以上都一般,你还能走中二路线,成为搞笑担当。另一方面,作为每个团体成员的基本技能,跳舞有着很大的练习空间——这也是一个个“练习生工厂”得以存在的客观基础。1CM领誉的CEO周昊对此有一个很通俗的解释:“一个完全不会唱歌的人,你让他通过苦练唱成那英那样绝对不可能;演员也一样,你不可能练上几年就成了巩俐;但跳舞这件事是可以摒弃天赋的,你只要肯每天干十几二十个小时,干上一两年,总归能干出点样子。”身为“85后”的周昊,最早从助理做起,干过宣传、制作、经纪人、公司高管,后来创业,成立了1CM领誉。关丹和原公司解约后,成了他旗下的艺人。
但练舞是一回事,做女团是另一回事。CH2成团后,一个叫闻澜(上海)文化的公司紧接着成立,专门负责CH2女团的运营。关丹说,虽然公司确实很照顾队员,但在女团运营方面并不专业。
训练期间,公司原本只给大家请了舞蹈老师,关丹觉得这样不行,至少还要找个声乐老师,因为队里有几个唱歌实在不行的队员。老板告诉她说:“这个东西你不要担心,我们后期很厉害的。”结果第一次录完歌,公司果断请来了声乐老师——“他们发现,后期再强大也是无法拯救的。”训练了几个月后,公司还打算去韩国拍摄出道MV,等一切准备妥当了,计划被取消。关丹又去找老板,她说,一个女团如果不拍一支MV发首新歌,怎么能算出道。老板云淡风轻地说,拍MV什么的没多大必要。关丹虽然外表柔柔弱弱,却是一个遇事则刚的女孩,这也是大家选她做队长的原因,每次遇到问题,她都冲在前面。
CH2出道了,但失败早已注定。关丹还记得,海选的时候,公司告诉大家要打造一个韩国女团,后来发现CH2更受日系粉的欢迎,又打算往日本女团转型,再到后来,公司决定既不学韩国也不学日本了,要做一个中国女团。而公司新来的老板寿寿给CH2的商演定价比肩国内一线女团,尽管在关丹看来,她们可能连38线女团都不算。商演接不到,老板在电竞游戏圈的不少朋友倒是抛来了橄榄枝,一来二去,CH2后来又成了大家眼中的电竞游戏女团。
从2014年开始,国内涌现了一批做偶像团体的公司,有的学韩国,有的学日本,还有的要打造本土模式,但大多数团体出道后迅速销声匿迹。周昊向我介绍,练习生制度真正在国内引起注意,还要追溯到2009年韩庚和韩国著名娱乐公司SM的解约风波。韩庚回国后加入了乐华娱乐,这家公司率先瞄准了练习生赛道,送了好几批练习生去韩国培养,后来成名的王一博、孟美岐、吴宣仪等艺人都有在韩国做练习生的经历。
对想做练习生的中国年轻人而言,韩国无疑是圣地。2014年,王星月去上海参加上海戏剧学院的艺考,在微博上看到一家叫FNC的韩国娱乐公司在上海选秀,她去报了名,到了现场,当时还不会跳舞的她只唱了一首歌。一周后,她收到去北京复试的通知,复试在2月,3月份,17岁的她就去了韩国。
和关丹在上海的“佛系”练习生活不同,韩国公司对练习生的训练素以严苛闻名。王星月脸庞轮廓分明,小麦色皮肤,身材单薄——这是她在韩国练习两年多留下的“后遗症”之一。在FNC时,王星月常常练到呕吐,由于训练量大,加上胃不好,练得越苦越吃不下饭,2014年赴韩时她体重还有90多斤,2017年回国时已经瘦到72斤,一米六几的身高,看起来像是“皮包骨”。
唱跳艺人需要很好的体能,所以体能训练是练习的一个重点。王星月曾在FNC创造了8分22秒的平板支撑纪录——一个连男生都达不到的成绩。两年过后,舞蹈零基础的她反而成了团里的领舞。除了声乐、舞蹈、表演等练习生必备技能,韩国的练习体系考虑到了出道后他们可能面临的每个环节,比如公关课,会有专门的老师教练习生如何回答媒体采访提问;摄影课上会教艺人如何接受商业和媒体拍摄。公司每周有小评,每月都大考,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老队员被淘汰,新队员加入,有些人的消失似乎是在一夜之间。
“就像机器人一样,连轴转。”被中国公司送去韩国练习了两年的毕少岩这样形容那段时间的状态。她曾因为一个动作做不好被罚通宵练习,同一个动作练了整整一夜;为了让大家适应出道后的工作节奏,老师还常常在夜里一两点把她们叫到舞房,练几个小时后放回去睡一会,天亮后再继续。毕少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怀疑自己的选择,但耳边另一个声音又在不停地念叨,“你爸你妈也为这个付出了很多,你不能放弃,只有鼓劲儿干”。
孵化偶像
在韩国练习两年多,经历一轮又一轮的淘汰后,王星月眼看就要出道了,公司这时却先推出了一个男团。按照韩国公司通常的做法,一个新团推出后,公司所有的资源都会砸向这个新团,下一个团体至少要再等上两年。王星月觉得自己熬不起了,当时又赶上“萨德事件”,国内娱乐圈疯传“限韩令”,她干脆解约回了国。
王星月还记得在上海参加面试时,评委旁边坐着一个人,全程不说话,手里拿着选手的简历,把简历一份份挑拣出来,分成厚薄两沓。王星月演完后,看到自己的简历被放到了薄的那一沓里,然后她顺利拿到了复试通知。后来进了公司,有人告诉她,这个人其实是个算命看相先生,不仅看面相也看生日,她听后觉得不可思议。
但在预测一个人能不能走红方面,权威分析有时并不比看相来得更准确。周昊在这一点上体会颇深。他创业后制作的第一部网剧捧红了公司一批年轻艺人后,他有一段时间自觉眼光独到,可以慧眼识珠,签新人时都要亲自去挑,后来他不这么干了。“当初觉得自己判断准确,后来发现不过是撞大运。”周昊金融出身,做事讲求效率,他的公司采用了一种人海战术,他称之为“广泛撒网,重点捕鱼”。1CM领誉一共签了将近200个艺人,而且每年还在继续签进新人。
这里面的另一层算计是收益和成本的分析。周昊认为,娱乐行业最大的一个弊病是,经纪人都特别像保姆,而且大家都不是很专业,他们的做法是用互联网的方式开发了一套内部管理系统,艺人的通告行程和培训学习都在线上管理。周昊说,自己不会花两三年陪你去练习唱跳,还等着一天有机会出道,这样做的性价比太低了,风险太高,而且一旦失败,所有的投入付诸东流。周昊瞄准的是从0到1阶段的艺人孵化,所以,他签下的练习生大多是在其他公司练习过几年甚至已经出道过的。
选秀节目扎堆播出,观众很快就审美疲劳。今年《偶像练习生》的第二季《青春有你》,《创造101》的第二季《创造营2019》播出后,收视效果相比上季已大打折扣。“粉丝圈有个词叫‘墙头',就是指今天喜欢你,明天喜欢他,你这个戏在播,这三个月我特别喜欢你,三个月之后又播了另一个戏,我就去喜欢别人。”周昊苦笑说,他们前几年做原创内容,后来做小说改编,现在不得不开始做漫画改编了,周期越来越短。
资本的耐心同样越来越少,对看不到前途的练习生,所有的公司都只有解约一个选择。因为本质上来说,这是一笔生意。“我们为什么人多?因为我们有一个优胜劣汰的机制。每个季度都有新人进来,也有老人淘汰。如果你一直没活干,内部竞争和外部竞争你都不行,你就只有被淘汰。有些人他不是吃这行饭的,就不要彼此勉强,赶紧回去找个工作挺好。”周昊说。
如果缺乏经济支撑,不等公司劝退,大部分练习生都无法坚持很久。练习生或者早期艺人的收入都不高,没有商演和没有戏拍时,常常几个月没有任何收入。如果要准备综艺节目或者选秀节目的面试,公司有时也会要求艺人停止商演和接戏。为了这次的面试,关丹和王星月都很久没有通告了,关丹靠以前的积蓄和平时玩抖音接的广告维持,而王星月已经在接受家里的接济,租房、交通、化妆品、衣服鞋子都要花钱,一个月下来得将近一万。
走红的代价
在韩国,练习生出道前很多都要整容。准备出道前几月,王星月也被公司带到了整形医院。医生说她的眼睛和鼻子都得打针,还拿着记号笔在她的脸上花了一连串的圆柱点,她晕针,心里直犯怵,想到了死在手术台上整形案例,又想起朋友说整容会上瘾。父母也坚决也不同意她整容,王星月和公司商量了很久,直到后来解约,整容的事才不了了之。
王星月跨不过整容这道坎,关丹则始终绕不开自己的前队友杨超越。在公司内部第一次面试中,就有人建议关丹到时上台“CUE”(即点名)杨超越,被她拒绝,她觉得自己不能利用好朋友,她也不想在舞台上一直带着“杨超越前队友”的标签。
“你怎么看杨超越?”在这次试演,评委再度抛出这个问题。关丹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看待她成功出道这件事?”评委澄清了一遍,顺便提醒她,在第二天的面试中,这个问题一定无法避免。关丹停顿了片刻,回答道:“在我看来,就是遇到了一个机会,并且抓住了这个机会。”评委接着问:“你觉得杨超越身上有什么优点?”关丹又答道:“不拘束,性格开朗,大方自然,敢于面对镜头。我其实是一个外向的人,但一遇到镜头就很拘束。”评委点了点头,还算满意。
对走红这件事,关丹的态度是复杂的。杨超越走红以后,有媒体去她的老家江苏盐城的村里找到了她父亲,关丹害怕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之前也有太原当地的媒体希望能去她家里采访,但都被她拒绝了。家里人都不知道关丹在做女团,她也不想让他们知道,觉得他们传统保守,不会理解。“自己先闯,闯出来了什么再说。”
关丹是在寄养家庭长大的,养父母对她虽然不差,但血缘上隔了一层,亲疏总有别。出来后,她平常很少和家里人联系,只说自己在传媒公司工作,他们也不多问。关丹记事起就没见过生母,两岁时,生父把她送到了朋友家里寄养,自己后来另组家庭,结婚生子,其他人都不知道关丹的存在。养父之前替做礼品生意的生父开过车,关丹的吃穿用度都是生父负担。关丹高中时被送去广州念书,住在姑姑家,但除了姑姑本人,其他人都不知道她的身份,后来生父到广州姑姑家,家里有人指着他问关丹:“他也是从太原过来的,你们认识吗?”关丹说不认识。后来生父生意失败,养父得了脑梗,关丹便早早萌生了出来独立的想法。
CH2的8个队员里,包括关丹和杨超越在内,有6个都来自不完整的家庭。在偶像行业,这有时是一种被需要的叙事。资讯越发达,观众的注意力资源越稀缺,要想被人记住并非易事,有标签总好过于什么都没有。当初,CH2的队员们一去参加《创造101》的面试,对自己的身世和家庭,关丹选择了避而不谈,她觉得自己现在或许更明白节目组想要的东西了,但她同时认为,自己不应该用自己以前要挣脱的东西来获得同情和怜悯。
关丹常常处于这种悖论之中。到了新公司,经纪人希望她走可爱软萌路线,跳宅舞,扮二次元少女。但她在CH2时就已经厌倦了公司每次宣传时都把自己包装成二次元少女,虽然她的确喜欢软萌的风格,但她不看动漫,根本不懂二次元的东西,粉丝有时候会问得她一头雾水。关丹有时会用自己的方式悄无声息地对抗,去面试综艺节目时,她把自己喜欢的双马尾解掉,披下头发,还特意穿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不过大家还是不由分说地把她分类到二次元少女之列。她想撕掉这个标签,但又害怕撕掉它后自己真的成了评委说的那样,毫无特点。
某种意义上,走红成了解决一切问题的终极之道。只有成功出道,赢得大众认可,父母就不会再质疑这份职业,所有的经济困境也迎刃而解,你可以去挑战人设,甚至可以摆脱那套传统的评价体系,不再是公司工作人员眼里的“差等生”“花瓶”。但没人知道这天何时到来,如果它迟迟无法到来,坚持也会变得廉价。和经纪人、摄影师、宣传制作等整个偶像产业链上的其他参与者相比,练习生和产业的联系最为薄弱和不稳定,他们没有雇佣合同,没有工资,没有五险一金,他们可以随时被整个系统抛弃,几乎不受任何约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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