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姿雅抬起头，只来得及看见周逍伸手过来，覆上她的后脑勺，一个吻轻柔地落在她唇上，“据说接吻能治咳嗽。”他低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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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黎姿雅路过后小巷，听到里面一句接一句的脏话，以及打在身体上的闷声。原地站了会儿，她脚尖一转，往反方向走去。
再来到后小巷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巷子里站了一群流里流气的混混儿，她视若无睹地走过去，有认识她的喊了句“雅姐”。
她停下脚步，随手把书包丢在地上，靠在墙上，从校服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有个黄毛立刻点燃打火机凑上来。
她微微侧头，吐出一口烟，问：“在这儿干吗呢？”
“教训个人。”
黎姿雅顺着眼神看过去，不远处的墙角边靠着个人，身材单薄，脸上、身上，全是血，已经看不见校服最初的颜色。
“这小子打了半天了，死活不肯低头道歉……”
“他惹到什么事儿了？”黎姿雅打断了黄毛的絮叨。
“刘哥的女朋友瞧上他了，要跟刘哥分手。”
黎姿雅含着烟说：“原来是情债，那是该讨回来。”说着说着，就笑出了声，感觉到有人在看她，她偏头，对上一双冰冰凉的眼睛。耳畔还响着黄毛叽叽喳喳的声音，她隐约捕捉到“陆辞”两个字。
“你说他叫陆辞？”
“对啊，老师眼中的好学生，我们学校的年级第一啊。”黄毛说这话带着明显的嘲讽，“雅姐你认识？”
“我像是关心这些事儿的人吗？”黎姿雅回过头，轻轻地说，“不过这人你们也教训成这样了，不如就算了。”
“歉都没道，算不了。”
另一道声音响起，黎姿雅这才注意到后面的人，“刘哥也在啊。”
刘哥叫刘昊，从小就开始混，这一带的学生都不敢惹他，大家都叫他一声刘哥，不过凡事总有例外。
像是想起多好笑的事，她娇笑道：“改天我让周逍请你吃饭，这事儿就算了呗。”
周逍，是个比刘昊要厉害得多的狠角色，不同的是，他家里有钱有势，什么事都能摆平。
“那刘哥，教训得也差不多了，咱们给雅姐一个面子？”黄毛一看这局面，赶紧好言劝说。
刘昊没吭声，走到陆辞身前，使劲地抓住他的头发，往墙上撞了好几下，恶狠狠地说：“老子他妈的记住你了。”
人陆续走了，刚刚还逼仄的小巷，一下宽敞了许多，隐约听到那群人越来越远的声音。
“那个女的什么来头啊，长得真得劲，刘哥都卖她面子。”
“逍哥女朋友，你这都不知道？”
“操！”
黎姿雅笑了笑，丢了烟，走到陆辞旁边，“喂，还能不能走？”
对方没回答她，她也不在意，低头找不知被塞到何处的手机。
吹来一阵晚风，她把黑发勾到耳后，“你家地址？我叫车。”
跟在陆辞身后进了屋，一整个房间，既是卧室，也有书桌，地板上放了两个大行李箱，黎姿雅不用四处打量，整个儿的布局便尽收眼底。
“你一个人住？”
陆辞到了家便直接坐在地上，也没招呼她，一个简单的回应都是从鼻子里出来的：“嗯。”
见对方没有聊天的兴致，黎姿雅叹了口气。
夜晚滋生了回忆，那些渐行渐远的日子和心情，黎姿雅只能记得大概。
黎韵十九岁就怀了黎姿雅，生下她后，跟着别人去了外面闯荡。那个时候，黎姿雅叫黎雅，而陆辞是她儿时唯一的玩伴。
他们都是和外婆外公一起生活，老人家精力有限，管不了太多。他们每天放学后都会去河边玩过家家。
他捉鱼，她从家里悄悄偷来一袋米做饭。一个是妈妈，一个当爸爸。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缓慢过去。
黎韵要接走她的前一天，陆辞像是感觉到她要离开，一直闷闷不乐。
快要分别时，他问：“阿雅不会忘记阿辞的，对不对？”
“对。”
黎姿雅是这样回答的。
“不对。”当时的黎雅是这样回答的。
2
黎姿雅回到家里，开灯，看到沙发上坐着个人，吓了一跳。
“这么晚了，妈你怎么过来了？”
黎韵顺着她的话说：“是啊，这么晚了，你怎么才回来？”
黎姿雅摔掉书包，躺在沙发上，无所谓地说：“玩儿呗。”
“坐起来，女孩子家家坐没个坐样。”黎韵明显心情不佳，低声说，“真不知道周逍看上你哪点了。”
“王八看绿豆，对上了眼呗。”
黎韵被逗笑了，“怎么说你也是我的女儿，勉勉强强继承了我年轻时候的十分之一。”
“谢谢您强大的基因。”
“说正事，下周日，什么日子，你不会忘记吧。”
黎姿雅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黑色的电线垂吊，白炽灯晃得人眼睛疼，“我知道，周逍的生日。”
“多花点心思，选个合他心意的礼物。主动点，抓住他的心。到时候人家去国外念书，被外面迷花了眼，你后悔都没地儿哭去……”
黎韵的话，黎姿雅向来是左耳进右耳出，嫌她话太多，不由地出声打断道：“说实话，我当初以为你会反对来着。”
和周逍谈恋爱，好处有三。
有人罩，有面子，还能让黎韵闹心。
“周逍那性子，我反对有用？再说了，只要他爸不反对，我乐见其成。”
黎姿雅和周逍的第一次见面闹得很不愉快。
黎韵是周逍父亲的情人，在她被包养的第二年，黎姿雅念了最好的中学。第一天转学去班级报到，刚走过最后一个台阶，后颈一痛，突如其来的重力让她脚步趔趄，直接摔在了栏杆上。
黎姿雅恼怒地回头，一个高个儿男生逆光走来，她将要开口，却听到有人说：“逍哥，你咋啦？”
男生已走到她面前，勾起嘴角，轻飘飘地说：“手滑。”
“道歉。”
周逍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在她耳边嘲讽道：“有个婊子的妈，你也配？”
“的确不配，”黎姿雅应和，扬手，清脆的耳光声吓坏了走廊上的人，也成功地让周逍愣住了，只见她突然笑起来，两眼弯弯，“有个管不住下半身的爸，你的确不配给我道歉。”
这一巴掌，让黎姿雅“一战成名”。新静中学的初中部和高中部连在一起，人人都传，初三的转校生打了周逍一巴掌，还能完好无损地活下来。
就在众人纷纷猜测的时候，又一件大事发生了。高一某学妹，胆大地拦下周逍告白，没想到他语出惊人道：“我有女朋友了。”
“谁呀？能有我漂亮，有我爱你吗？”
“一个叫黎姿雅的漂亮女生。”
此话一出，各路吃瓜群众明白了，敢情两人之前是在打情骂俏。
黎姿雅知道，周逍这是新的对付她的方法。果不其然，没过几天，就有高中部的学姐找上门来，先是冷嘲热讽一顿，又是故意动手。
闹到年级主任那儿，先找茬的人倒是没事，她没权没背景，写检讨，被批评。
而把她置于这个处境的罪魁祸首，像是人间蒸发了，搅乱一池水，却像是没事人一样。
黎姿雅守在校门外的必经之路上，守株待兔两周，终于在一个夜晚等到了落单的罪魁祸首。她二话不说，把早已准备好的一大瓶水泼到周逍脸上。
“你他妈的想干什么？”
周逍抹了下脸上的水，怒极反笑，“看看你有没有学到你妈的本领。”
轻松地握住了挥过来的手，他继续说：“说不定我开心了，明天就告诉大家你不是我的女朋友。”
黎姿雅放弃了挣扎，收起脸上的愤怒，另一只手抚过他的嘴唇，笑着说：“好啊，约会去。”
周逍赶紧收回手，耳尖不受控制地红了。
3
这天以后，前来挑衅的人越来越少，但是暗地里，她还是吃了不少苦。尽管那些人也没占到多大的便宜。
她能打扛打的能力也是在这一年里训练出来的。
有时在校园里偶遇周逍，两人免不了一番冷嘲热讽。直到黎姿雅初中毕业的暑假，事情出现了转机。
黎韵要结婚了，对象是周逍的父亲，周望明。本是男女之间的各取所需，没想到她手段高超，迷得周望明娶她过门。
结婚消息是在周家餐桌上宣布的，那也是黎姿雅第一次去周家。
“我不同意！”周逍扔掉手里的筷子，用手指着黎韵说，“娶一个婊子过门，你对得起我妈吗？”
不同于周逍的愤怒，周望明只是缓缓地说：“娶谁是我的自由。”
“好，好！”周逍的视线转向对面埋头的黎姿雅，“我也有消息宣布，我交女朋友了。”
黎姿雅猛然抬头，对上周逍的眼睛，他朝她咧了一下嘴，果然，下一秒就听到他“温柔”的声音：“雅雅，还不过来见见咱爸？”
桌上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在黎姿雅身上，她低着头，没行动。周逍直接走上前，在她耳边威胁道：“你最好配合我。”
拉着黎姿雅走到周望明面前，周逍却对着旁边的黎韵说：“你不反对吧？”
黎韵点头，又马上摇头，“不反对。”
“为了我和雅雅着想，你赶紧劝劝我爸，别一把年纪了还犯糊涂……”
“够了！”周望明站起身，指着门的方向，大声说，“你给我滚！”
周逍二话不说，拖着黎姿雅走到外面，松开她的手，点上一支烟，靠在墙边，姿势懒散，和刚刚在客厅里嚣张跋扈的人完全不一样。
黎姿雅觉得，这样的周逍有点落寞。出于这样的感觉，她主动开口说：“能给我来一根吗？”
周逍丢给她一包烟，没一会儿就听到她猛烈的咳嗽声。
“第一次抽烟？”
黎姿雅说不出话，胡乱点头。夜灯下，她双颊因咳嗽而染上了绯红，眼里含着生理泪水，一副小可怜的样子。
“我有个办法帮你。”
黎姿雅抬头看他，只来得及见他伸手过来，扶住她的后脑勺，一个吻轻柔地落在嘴唇。
“据说接吻能治咳嗽。”周逍抵着她的额头，低声说。
那是最初，黎姿雅第一次心动的时候。
4
新静中学的学生又沸腾起来，因为新来的转校生太帅太帅，特别是那一双桃花眼，据说只要与他对视一秒，就会陷入爱河。
高二十班的教室，陆辞做完自我介绍，毫不犹豫地走到最后一排。
“同学，让我一下。”
黎姿雅不耐烦地抬头，看到陆辞的脸，到了喉咙的脏话硬是给吞回了肚子。
“你怎么在这里？”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应该是来上课的。
陆辞坐下后，发现课桌里放着好几本书，随手一翻，就被旁边的人夺了过去。
“黎姿雅，”他轻轻念着这三个字，话里的嘲讽显而易见，“原来改了名字。”
黎姿雅也不恼，仔仔细细地打量他的脸，隐约还能看见青色。放下心来，她继续埋头睡觉。
反而是陆辞的心情颇不平静，特别是一想到自己四处打听她，遍寻无果，原来人家早就改头换面，不叫黎雅了。
一下课，陆辞的课桌前就围满了人，叽叽喳喳讲个不停，甚至有大胆的女生已经开始问起他的情感状况。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
陆辞状似无意地四处环顾，看到接了水正往座位方向走的黎姿雅，笑着回答：“她这样的。”
一众女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少女心顿时碎了一地。为什么偏偏是黎姿雅这类漂亮到妖娆的女生？难道这年头清纯可爱类的已经俗套了吗？
黎姿雅看到课桌前这么多人，还哀怨地看着她，觉得莫名其妙。她沉下脸，不用说话，人自觉地散开了。
似乎是听到了轻笑声，她转头，陆辞满脸看好戏的表情。
直到晚自习结束，在走廊上看到许久未见的男生，她才隐约察觉到上午陆辞可能说了些什么。
周逍双手插兜，倚在栏杆上，单肩包斜背，纯黑的T恤，刚到脚踝的黑色休闲裤，整个人像是要与这暗淡的夜色融为一体。
他抬眼，准确无误地捕捉到站在教室门口的女生，没开口也没任何动作。最后是黎姿雅率先败下阵来，走到他旁边，“怎么有空来找我了？”
话一出口，她才发现，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抱怨。
周逍自然也听出来了，乘胜追击，“你要是想见我，家里、学校里，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我不想去找你。”
周逍好整以暇地望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黎姿雅咬了咬嘴唇，一闭眼，壮士赴死般问：“上个月来家里的那个女生跟你是什么关系？”
“能有什么关系？我都不认识。”周逍疑惑地问。
见他满脸的疑惑不像是装的，黎姿雅也没了再问下去的心情。只是一想到上个月在周家聚餐，周叔殷勤的介绍，像是对待未来儿媳的样子，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酸以及不甘。
他可以接受黎韵，他也可以把她当作女儿，他也不反对她和周逍交往，但这不代表，他会愿意自己儿子以后娶一个连自己的爸是谁都不知道的女人。
周逍接过她的书包，正要再继续问下去，余光无意间瞥到站在不远处的陆辞。他轻飘飘地说：“听说你们班来了个转学生，还挺喜欢你的。”
黎姿雅还沉浸在自厌的情绪中，回了一个“嗯”。
周逍气得牙疼，一把捏住她的脸，语气恶狠狠道：“你没告诉他你有男朋友吗？”
黎姿雅摇头，顺便轻松地逃脱魔爪，偏还要火上浇油，“难道我遇到一个人就要说‘对不起，我有对象了’吗？”
“也可以。”
5
周天上午，黎姿雅没去上课，在家睡觉。
一觉睡醒，已近黄昏。
洗澡、化妆、试衣服，一切收拾完毕，时针已堪堪指向八点。黎姿雅火急火燎地穿好鞋，打开门。
“啊！”
一声尖叫吓坏了站在门前的周逍，他放下正要敲门的手，夸张地拍了拍胸口，“大惊小怪的干什么？”
“那你站在我门前干什么？”
黎姿雅穿了件藕粉色的吊带修身长裙，腰间系有同色的腰带，黑色的长发服帖地垂在身后，弯弯的眉，天生红唇。对上她含笑的眼眸，周逍才意识到看了她太久，为掩饰尴尬，他摊开手，言简意赅道：“礼物。”
“没见过还有人主动讨要礼物的。”黎姿雅把手放上去。
周逍握住她的手，笑着回答：“那你现在见到了。”
聚会的地点选在周家经营的一家酒店，前来赴宴的人很多，大多是生意上有来往的人，也有不少年轻少女怀着罗曼蒂克前来。
当周逍牵着黎姿雅出现在大厅时，少女心碎了一地。
周望明上台讲了一长段官方客套话，周逍挨着黎姿雅站在一起，时不时喂她吃上一块甜点。两人都对聚会兴致缺缺，连周望明是什么时候讲完话下来的都不知道。
“这是你陈叔叔，这是笑笑，你们上次见过，快过来打个招呼。”
察觉到黎姿雅的手突然攥紧，周逍也用力回握她，朝她咧嘴一笑，带着她走上前，说：“陈叔叔你好，这是我女朋友。”
被叫作陈叔叔的男人尴尬地一笑，又听到周逍说：“是不是很漂亮？” （原题:《叫黎姿雅的漂亮女生》，作者：胭脂故地。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 <公号： dudiangushi>，看更多精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