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完天台山,再次回到屯堡大门。
天龙屯堡古镇地处西进云南的咽喉之地,在元代这里就是有名的顺元古驿道,天龙屯堡古镇最早是顺元古驿道上的一个驿站,名叫饭笼驿。由于军事地理位置重要,从明代开始就在这里及周边大量屯兵,时至今日依然如此,这里仍是驻军重地。
明初时,朱元璋调北镇南,在这里大量屯兵,官兵均来自江浙汉族,本世纪初被当地儒士改名为“天龙屯堡”。走进天龙屯堡,仿佛走进一个梦的巷子,600年前的战事已经随着岁月远去,留下了一个石头建成的屯堡。天龙原名饭笼,本世纪初,天龙的几位有名乡儒感觉饭笼铺的“饭笼”二字不雅,经提议,取天台山的“天”,龙眼山的“龙”二字为村寨之名,这就是天龙屯堡镇“天龙”二字的由来。
朱元璋在洪武14年(1381年)曾派30万大军进攻西南,镇压作乱犯上的西南元朝藩王梁王。大军从南京远渡洞庭湖,又经两月的“万里生死途”,在普定(今安顺)大败敌军,最后一举平乱。平乱后,为了加强对西南的统治,朱元璋把军队留在了云贵地区,并下令将留戍者的父母、妻子、儿女全部送到戍地,而在当时,军队的居住地称为“屯”,移民的居住地称为“堡”,他们的后裔就叫做“屯堡人”。600年过去了,然而屯堡民居的建筑、屯堡人的服饰以及娱乐方式等,依然沿袭着明代的文化习俗,因而你走进屯堡,就如走进了明朝的南京,让你有恍如隔世之感。
屯堡开发有好多年了,所以石板街两边有许多摆卖工艺品的摊档,走进老街,发现这里开得最多的是银器店,卖得最多的是银饰物。因为我们是淡季来此,生意清淡好多店家都关门回家过春节去了,只留下一条空荡荡的街巷任我们游走。
天龙屯堡古镇是一个军事防御功能完善的屯堡建筑典范,它四周建有石拱门,巷道如网,易守难攻,横跨在古驿道上,是上扼滇喉,下控湘、粤的军事重地。
历代的屯兵都在这块大地上留下了历史的遗迹:明朝征南军队在天台山背后的兵器加工场所(本地人呼之为“打铁坑”);烟堆山的明代烽火台残垒;围绕天台山的古城墙;清“威同之乱时”修建有垛口、炮台、瞭望哨的龙眼山屯,至今残垣尚存;在天龙屯堡古镇中,则是巷道纵横交错,遍布于巷道中的深邃抢眼,石拱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军事功能,这一切无不显示出战争的遗迹,屯堡人武备的思想。
沿着石板路走进古街,不远处便看到一座亭阁,取名“四公亭”。
这“四公”分别为张公、陈公、沈公和郑公。这也是天龙屯堡入黔的四大家族的祖先,明代饭笼驿最初的建设者是如今天龙“张、陈、沈、郑”四大姓的入黔始祖们,特别是身为“通政大夫”的陈典(注:通政大夫是主管邮政的官吏),在天龙设驿站,建塘房(塘房是驿站供来往人员住宿的地方),其他三大姓入黔始祖则建“屯堡”屯扎军队。在我看来,这里也算是个四姓家祠了。
顺着屯堡的商业街往两边看,你会发现,因为“老汉族”来自于明朝的江南,因而他们居住的房子,颇有徽派建筑的风格。只是当时为了防御敌人,房子的外墙不再用木板,而改用厚重的石头。平日,石墙隔开一家一户,各自过着生活,平和安宁,一旦敌人来犯,他们以屋顶为路,相互通风报信或援手以抗敌。必要时,屋顶的石片也是杀敌的武器。
站在屯堡的街巷中,你仿佛是进入了石头的世界。“石头的瓦盖石头的房,石头的街面石头的墙,石头的碾子石头的磨,石头的碓窝石头的缸。”当地人的这些话形容得真是恰切,因为无论你走到屯堡的哪个角落,目光所及都是石头,屯堡人其实已将石头融进他们的生命中,成为他们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里的每一条街巷,每一座旧式的房子,每一块石头,似乎都残留着昔日金戈与硝烟的痕迹。新翻盖的房子也还是沿袭了以往的建房方式,还是以石为材,屋顶仍是石片为瓦。
沿着屯堡的石板街一路走去,你就像游走在古装戏里一般。耳边听到的温软的江南侬语,眼中看到的是仍然穿着古装的屯堡女人和叼着大烟袋的男人,然而,你又清醒地知道,这不是在戏里,这是在屯堡,一个现实中的“老汉族”世界。
屯堡不只是一种服装穿着与现代有异,更主要的是屯堡文化自成一格,它不同于其他汉族文化,又不同于本土少数民族文化,它是一种相对封闭的明代文化遗存。屯堡人至今依然保持着一种“汉族道统”的优越感,不仅不改服饰,而且严禁与本地人通婚,这又使得屯堡文化得以代代相传,至今还保留着、固守着六百年前的梦。
再细想想,这里的老汉族当年也不会和当地人通婚,互相为敌的民族如何通婚?
在老街的中间,有一个茶驿,这是天龙屯堡的一个温馨去处。一位大嬢嬢经营着这个茶驿站,供来此的游客们歇脚喝茶。
据说这个茶驿的茶水是免费的,因为我们都自带着茶水,也就没享受这天龙屯堡600年前的“王老吉”,只是很有兴趣的和茶嬢嬢聊起了天。
在与茶嬢嬢聊天中,我再一次确认了她们确实是来自600年前的南京,这里七、八十岁以上的老人至今还会讲南京话,而她们这些晚辈们就不会讲南京话了。我说,我来教你说几句南京话好了。天龙屯堡人,果真是我们大明朝的江苏老乡。
来之前我知道屯堡人来自中原,称这里女子的头饰为“凤阳头”,我以为她们是来自安徽一带,没想到,这天龙屯堡人竟然都是南京人的后裔,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
我一边和茶嬢嬢聊天,一边欣赏着她的“明朝”装扮。梳三绺头,戴银耳环,身穿鹅黄色宽衣大袖的长袍,长袍为右衽斜襟,斜襟饰有精美刺绣的花边。
这样看觉得不过瘾,我索性请求她让我仔细拍下她的装束,她欣然应允。毕竟是老乡哈,就是有亲切感。
她们的装束依然保持着祖制,鹅黄色的长衣大袖,外围黑色的围腰,腰间系上一条彩色丝带。精致的花边透着江南刺绣的神韵。长发挽起用圆网罩于脑后,并且佩戴着玉簪等首饰。这是明朝皇帝朱元璋老家汉族妇女的正统装束“凤阳汉装”,这屯堡女子一穿就是600多年。
这独特的“凤阳头”我要仔细地拍下来。凤阳头是将长发分成三绺,左右两边盖住半个耳朵,头后挽一个髻,套上马尾编织的发网,别上银链玉簪,额顶包上白帕或黑帕,这就是屯堡女人的发式。
不过,梳凤阳头的是已婚女子,未婚女子只留独辫,扎红头绳。
屯堡女子婚后的发式变成凤阳头,婚前头上装饰的红带也变成了白带,即额顶的白帕。由红变白,显示的是屯堡女子嫁为军人妇的决心与悲壮,她们从嫁过去的那一天就做好了为丈夫戴孝的心理准备。当然,今天的白帕早已失去当初的意义,这一习俗却流传下来。未婚女子只留独辫,头上也没有什么装饰,婚后却要梳成"凤阳头",戴上白帕。现在她们说白帕寓意着白头偕老,真是美好而智慧的寓意。老年妇女则多戴黑帕,因为显得庄重,不过遇有丧事仍戴白帕。
完整的凤阳汉装还包括凤头鞋,这是屯堡女人特有的鞋。凤头鞋鞋尖翘起倒勾,鞋帮上彩线绣花滚边,翘起的鞋尖也显得美观。凤头鞋是600多年前的式样,传说朱元璋的马皇后就穿着这种鞋,跟随屯军来到屯堡的女人也穿这种鞋。史籍记载屯堡的女人均不缠足,都是大脚,因为屯边军士主要是训练、作战,女人们家里、田间的活都要干,一双小脚肯定干不来。凤头鞋是适合她们的大脚穿的一种鞋,可以想象,她们就是穿着凤头鞋,跋涉万水千山,跟随屯军来到贵州边地,辛勤劳作,撑起了半个屯堡,成为男人的坚强后盾。这种绣花鞋与我们平日里见到的绣花鞋最大相异处在于,鞋帮上还有一块白布连着。在明代,屯堡妇女的绣花鞋尖更翘,里面还藏着刀。男人上前线打仗,女人守卫家园。遇到敌人来犯,她们会一脚飞起,鞋尖刀随即弹出,刺向敌人。这番话,让我对屯堡女人顿起敬意。在屯堡,男人很普通,守卫着明朝文化和习俗的是屯堡女人。屯堡女人,是六百年凝聚的一个迷,是六百年织就的一个魂。
天龙屯堡内可以买到不同尺码花色的翘翘鞋,样式别致绣工精美, 要不是我在大理曾买过一双,这次一定带一双回来。
最后我和小雨各买了一双超小号的绣花鞋,挂在包包上作为纪念品带了回来。
踏着石板路行不多远,左手边一处院子,是后世修的沈万三的祠堂,门口的三腿青蛙据说最聚财了。屯堡人说,沈家被流放到这里是在明朝初期,从江苏南京过来的,原本是要去云南的,但走到贵州发现这儿的环境有山有水,与江南颇有相似之处,于是不再前行,就隐姓埋名居住下来,一代代传承至今,有六七百年的历史了。那个家在周庄富可敌国的沈万三真的就是终老于此的吗?我心存疑虑,后经考查,发现沈万三的后裔仍在天龙屯堡,这位江南首富与南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留下了许多传奇故事,在老百姓中广泛流传。
在江南周庄,满街都是沈万三蹄髈,而并没见到沈万三的家祠,却在贵州这个偏远的镇子里见到了这么一座祠堂《中华财神万三祠》,着实让我有点吃惊。
虽然我们对沈万三是否在此终老有所疑问,但平坝旅游却打响了沈万三名人文化品牌,成为屯堡文化开发的突出亮点,并赢得了眼球。据说曾先后召开了“沈万三暨屯堡文化高峰论坛”,成立“贵州历史文献研究会沈万三分会”,并推出了《天龙秘事──明代江南首富沈万三与贵州平坝》和《沈万三的屯堡后裔》两本书,还在着手进行相关配套设施的建设。省旅游局和平坝县还支持多彩贵州文化艺术有限公司在江苏周庄开设了“多彩贵州之家”的外宣窗口,把名人宣传效应直接与江南旅游市场对接,加强互动,吸引世人目光,激发了更多旅游者踏上神奇的平坝之旅、贵州之旅。将江南周庄与贵州平坝二者由沈万三联系在了一起,这也算是旅游开发的一大成果了吧?不过,来此之前,我对这个互动旅游的事件毫不知情,以至于来到这里感觉是一头雾水。
屯堡人都是从江淮一带迁移过来的汉族移民,至今现在许许多多的老年人还称自己为南京族, 1997 年4月11日 ,天龙屯堡陈姓后裔陈先润先生带着族人的嘱托到南京寻根,经过艰辛的探访终于找到了位于南京市玄武区丹凤街中段、玄武区人民政府办公大楼后面的始祖陈典居住地都司巷。通过此次寻根有据地证明了天龙陈姓“南京籍”的史实。四姓始祖随傅友德所率的三十万大军征南入黔,在洞庭湖上岸,从武陵驿走古驿道入黔,这是一条坎坷艰辛的路,被称作“万里生死途”。在漫长的征途中,四姓始祖互相关心,互相帮助,结下了深厚友谊,盟誓结为异姓兄弟,统一取名:张征定、郑征定、沈征定、陈征定。直到现在,在天龙屯堡还能看到一条以他们名字命名的穿镇小河“征定河”。
天龙屯堡人与南京有着割舍不断的亲缘关系,今天,天龙屯堡回到了祖籍南京,又在南京举行了屯堡文化旅游推介活动。我们将以屯堡人的风土人情和自然景观的写真图片展示给屯堡人的 “ 老乡 ”们,向祖籍地的亲人们介绍 600 年来的屯堡独特的人文景观.美丽的自然风光。天龙屯堡与南京有着血浓于水的亲情。600 年前的秦淮风物在安顺屯堡被完整保留;使得今天的屯堡就如仿真历史博物馆,那独特的语言、服饰、生活习俗、文化活动,让人恍若穿越时空的界限,走进了600年前的古汉秦淮大地。
虽然天龙屯堡已繁衍近20代人,可屯堡人仍以南京为灵魂之根。村中长者把代表着先人灵魂的墓土送去南京,并从南京朱元璋的明孝陵上捧了一包泥土埋在这里,上立“叶茂思根”碑,昭示“万派归宗源有本,一脉两地祖无分”的心愿。
行走在屯堡的小巷中,我能感受到屯堡悠悠历史的醇厚。从弯曲的小巷(当地人称坎)中穿来绕去,让我有一种梦回的感觉。
路上偶遇身穿兰色长衣大袖、一副明朝江南女子风韵的妇女经过,立马会吸引住我的镜头,再回头注目她们在身后摇曵着长长的蕙子,感觉自己慢慢融入了一个古老的传说。
屯堡女人是屯堡文化的忠实守护者。她们那一身奇异的“凤阳汉装”,一穿就是600多年。据说“文革”初期,有造反派来强迫她们卸去“奇装异服”,可他们一走,女人们照样又汉装穿上身。
20世纪初,日本著名的人类学者鸟居龙藏在贵州游历考察,在安平(如今的平坝)城郊,他惊讶的看到几个穿着打扮既有别于当地少数民族又与当时的汉族完全不同的妇女,当地人告诉鸟居龙藏,她们是“凤头鸡”。次年,鸟居龙藏的同事伊东忠太也在安平看到了这群着装特别的妇女,陪同的官员随口说:“这些是凤头苗”。而今天,我们知道,所谓的“凤头苗”或“凤头鸡”,其实就是地地道道的汉族——屯堡人。
与外界长期的误解或误判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安顺的屯堡人对于自己的身份有着再清晰不过的认识了,哪怕是个目不识丁的乡下农妇,当你问到她时,她也会不假思索的回答你:“我们是屯堡人,我们的祖上是朱元璋“调北征南”的时候来到贵州的。”600多年以来,正是凭借着强烈的自我认同,屯堡人以惊人的坚韧呵护着自己的家园与文化,面不改色的穿越了600多年的风风雨雨。
也正是屯堡人的坚守,才给我们留下了这么一块保留完好的“老汉族”的“活化石”——屯堡。我从汉文化的发源地徐州来,到贵州来寻找汉文化的“活化石”,这既是一大幸事,同时也是一大讽刺,我们身在汉文化的发源地,却游离在汉文化之外多年,今天又回到了“汉地”,这种感觉与心情真的是非常复杂。
屯堡汉文化的另一个“活化石”是地戏。明末清初以后,土司制度大为削弱,改土规流政策也逐步实行,但是屯堡人遵循古训,“寓兵于农”,于是就修定了一定的场所来演习武艺,地戏是由明代“军傩”演变而来,“军傩”是古代军队中举行的一种祭祀,是振奋军威,恐吓敌人的一种傩仪,军傩起源于“殷商”时期,据现在已有三千多年的历史,地戏可以称之为是戏剧中的活化石,它比京剧还早四百多年,其实地戏也就是傩文化的一种继承和发展。所以来屯堡,地戏是必看的。问及村民地戏在哪里演?一群孩子听说后立刻带着我们来到了“演武堂”。因为游客很少,演武堂并没有定点演出,我们向这里的一位看上去像负责人的人说明了来意,说,来屯堡不看地戏不等于白来了吗?这位负责人说,那就单为你们演一段。于是,我们有幸看到了这戏剧活化石的表演。
一人报幕,二人敲锣鼓,四人登台,这地戏就开演了。
地戏演的都是一些老剧目,给我们演出的这一段是《三英战吕布》。剧情为:东汉末年,太师董卓专权,挟天子以令诸侯,因此,激怒了袁绍等十七路诸侯结盟共伐董卓,董卓的义子勇猛过人,便领兵往虎牢关御敌,有“人中吕布,马中赤兔”之称的吕布连斩盟军数将,气焰十分嚣张,公孙瓒率领刘备、关羽、张飞兄弟三人迎战,三人围住吕布厮杀,吕布不敌,被张飞丈八蛇矛挑下头盔,失魂落魄,大败逃回虎牢关。
地戏的伴奏常用铜锣、皮鼓等打击乐器。演出的时候,演员头戴“脸子”,腰围彩裙,脚穿布鞋,身背战旗,持戈扬戟,唱着“弋阳高腔”,再现远古战争场面。
地戏的服饰,一般着青、蓝、白、褐土布斜襟长衫,长裤,束青布腰带,穿布鞋,布扎靠旗,用两块绣有多种花边的布片将腰身围裹,象征战袍。道具有木制刀、枪、剑、斧等十八般兵器。除武器外,女将左手持手帕,男将则持折扇。最有意思的是,无论什么角色,一律是额带面具、面蒙青纱的。
这种头戴面具的地戏很像戴面具的藏戏,只是不知这两个戏种之间有没有什么渊源。
一方舞台,说尽千年故事。在天龙,地戏又叫跳神,当地人相信地戏是具有演戏和驱邪的功效的。600年前,屯堡人从江南一带把军傩带到黔中,后经发展演变,吸收了本地少数民族民间戏剧的一些形式和内容,形成了现在的地戏,地戏在屯堡文化中占有很重要的份量,它是屯堡人的一种精神寄托和象征。
因为地戏来源于军傩,通常,所演剧目均为古代英雄报国杀敌的故事。我从关于地戏的介绍中看到地戏所演的剧目有《千里走单骑》、《三英战吕布》、战潼关》陆文龙双枪战五将》、《净重朔月传之八锤大脑朱仙镇》、《封神演义——大战午朝门》、《借取降龙木》、《邓九公兵伐西岐》和《殷郊伐西岐》等。关于地戏是谁传入的?说法不一,莫衷一是。最简单的解释是:“祖宗带来的。”对于地戏的真正由来,历史上也没有确切记载。民间传说,是洪武年间一个姓汤的指挥从南京带来的。确切与否,有待考证。
傩是中华民族特有的一种文化,最早出现于3000多年前的殷商时期,地戏是傩文化的一种继承和发展。岁月荏苒,地戏所担负的“寓兵于农”的功利目的已不复存在,而作为一种世代传承的文化现象,它已深深地渗入到屯堡人的生活之中,成为屯堡人最引人注目的风俗之一。从某种意义上说,没有地戏,屯堡人就会丧失它最具光彩的特征。
在屯堡,一般每年演出两次,一次在春节期间,称为“玩新春”,另一次在7月半谷子扬花的时节,称为“跳米花神”。在屯堡人心中,地戏是永远割舍不掉的情结,没有地戏,过年像是没了味道。戴着假面的地戏,比起描眉画眼、音韵悠扬的京戏、越剧来,是少了很多精细,但其间的原始、粗犷的韵味,却是与数百年前汉族文化更为接近的形态。
一个屯堡村寨演绎的就是一段历史,看似王化未开的偏远一隅,背后所深藏的故事却是与中原文明的血乳相融,历尽沧桑,能感受到他们乡音不改的执着中透露着对故土的向往与神情。六百多年过去了,他们的生活种种依然沿袭着明代的文化习俗,演绎着一幕幕穿越时光的历史画卷。
今天的演出是专为我们远道而来的客人而演,但我知道,这是他们很情愿做的事,因为,这是在传承屯堡的地戏文化。此行贵州,我在隆里古城看到了一个600多年前明代的汉城堡,而在屯堡看到了600多年前明代的“汉人”,一座城,一群人,将600多年大明朝的历史活生生的演绎在了我的面前,这比看任何历史史书都来得真切,来得自然,来得深刻。
虽然我并不能完全听懂他们的唱腔,但我从中感受到了那600年前军中傩戏的那种氛围。
来屯堡看地戏,并不是来具体的看什么,听什么,更多的是来这里“穿越时空”,透过它,回望历史,再次回到600年前。
看完地戏,我们没有立刻离开,继续参观这里的地戏面具。本来是想带一个面具回来,但一问价格,最便宜的也得几百元,只得作罢,买了一副地戏面具扑克当做了来屯堡的纪念品。
在参观地戏面具的同时,我与这里的“负责人”聊了起来,一聊这才知道,原来这位“负责人”还真是个“人物”,姓陈,是天龙屯堡的“地戏神头”。何谓神头?陈先生解释说,这是当地老百姓的称呼,就是地戏艺术的传承人。这“神头”的名誉可不是白当的,陈先生对屯堡的历史以及地戏的历史那是绝对的门儿清,通过与他交流,我了解了不少关于屯堡和屯堡地戏的知识。
时值中午,地戏演员们要吃中饭了,盛情邀请我们一起进餐,我们因为还想要赶着去云山屯,婉谢了。陈神头看着我对地戏如此有兴趣,也没在演武堂吃饭,要带我们去他家看看那些600年前的地戏面具。这样的机会可是难得,没二话说,跟着陈神头就去了他们家。
到了陈神头家,他从一个类似库房的房间的箱子里取出了那些古老的面具,兴致勃勃的边展示边讲解。
听着陈神头的讲解,看着这些几百年前的地戏面具,我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屯堡,正是因为有着这些乐意固守传统的人,才完好地保留了这些汉文化的活化石。作为一个来自汉文化发源地的人,面对着他们,真的有种汗颜的感觉。
当陈神头说起曾带着这些面具去上海演出,在托运时被摔坏了一个时,我心里真的有疼的感觉。
对这些非物质文化的传承人,在我的心中,有一种油然而生的敬佩之情。如果没有他们,这些古老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能保留下来吗?答案是不言而喻的。在当今这个社会中,能不为物欲所动,坚守着古老的文化传承,真的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