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期间,人们开始读书,读关于历史上有关疫情的书,比如加缪的《鼠疫》、萨拉玛戈的书、格林的《一个自行发完病毒的病例》……我们设想把一个普遍的人,比如像里厄医生,《鼠疫》里面的主人公放在疫情的情境下,看平凡的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人性的光辉和尊严,书的意义就在这里。”
4月17日下午,第十届茅盾文学奖得主、中国现代文学馆副馆长李洱举办了线上直播,回应了读者关于《应物兄》的问题,并分享了自己的书单。
李洱认为,现代小说是一种对话关系的产物,包括叙述人称的选择,叙述人的意图跟作品中人物的世界之间构成的关系,所有这些都是现代小说才会有的一些基本的概念。因而从接受美学的角度讨论是比较精准的,所以他欢迎读者们提出自己的阅读观感。
关于“原创性”,李洱认为,完全横空出世的与所有人不同的小说在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即便是鲁迅,他的小说也是从俄罗斯的小说吸取到很多叙事元素,“《包法利夫人》是非常伟大的小说,改变了小说史,但是《包法利夫人》这部小说的故事本身就是从新闻媒体来的,人们把它作为一个绯闻来讲,但是福楼拜把这个故事变成了一个伟大的小说。”当福楼拜完成这个小说的时候,他每天给别人朗诵,也遭到很多人的嘲笑,但是《包法利夫人》这本书最终传下来了,在小说史上闪烁出奇异的光辉,对后代的很多作家都有很多很多启示。但是最早报纸上刊登的那个故事早被忘记了。
在直播过程中,有观众就《应物兄》的叙事艺术提出问题,李洱解释道:“《应物兄》叙事上还是做了一些探索。现代主义运动以来很少用人的名字作为书名了,那么当他用一个人的名字做书名的时候,在这个人身上寄托了很多很多的想法。在20世纪之前的很多小说,19世纪的很多作品,《安娜·卡列尼娜》《包法利夫人》《简·爱》,这些书都是以一个人的名字作为书名。在中国的文学史上,《阿Q正传》《孔乙己》《狂人日记》也是以人名作为书名的。”
李洱还对很多人将《应物兄》与《围城》相比这个现象做了回应:“我自己的看法是,它(《应物兄》)跟《围城》是两部不一样的小说。从题材上讲,《围城》写的是那个年代的生活,《应物兄》写的是我们生活的最近30年的生活。从人物上讲,《围城》主要写到几个知识分子,《应物兄》写到了不同类型、不同阶层、不同人物、不同性格的一些知识分子和不同的人,两者之间的差异还是很大的。”
《围城》
在直播中,李洱也向读者推荐了他欣赏的作家及作品,包括博尔赫斯、托尔斯泰,以及《红楼梦》、《红星照耀中国》、《围城》、《格列夫游记》、《骆驼祥子》等众多作品,还详细阐述了他的推荐理由。
李洱谈到,自己在80年代写作的时候非常喜欢博尔赫斯,并为他的语言所倾倒——“黎明,一阵鸟儿把你惊醒。”“博尔赫斯写作中的每句话都像诗歌一样,但我常常说,要成为博尔赫斯,首先要有博尔赫斯那样高度的聪明,有博尔赫斯的初创力、博览群书与思考问题的能力。中国最近30年来所发生的纷纭复杂的变化用博尔赫斯的形式很难表现出来,如果用博尔赫斯的形式来表现的话,是一种高度的简化。所以对于很多写作者来说,博尔赫斯有可能是一个万劫不复的陷阱。”
而谈及另一位自己很欣赏的作家托尔斯泰时,李洱认为:“托尔斯泰在小说史上重要的意义就是他第一次触及到人物的非理性的领域。米兰·昆德拉对此有非常精妙的论述,他说:安娜本人是在一瞬之间一个非理性占了上风,自杀并不是深思熟虑的,但是她想死,这个想法、念头早就有了,要以这种方式自杀,结束自己的方式是一瞬间产生的。按照米兰·昆德拉的说法就是在小说史当中,第一次把非理性代入小说叙事的人叫托尔斯泰。”
关于推荐的几本小说,李洱也进行了介绍,如《骆驼祥子》,李洱认为,“这本书很少带有人们所批评的老舍的一些油滑,这种现象比较少见,这本书非常真实、非常沉痛。骆驼祥子成长的经历,他的走向失败的这样的经历有各种各样的因素,所有这些因素构成了那个年代老北平城的社会的真实性的面貌。其中很多段落写得催人泪下,一些场景的描述非常非常精彩,比如对暴雨的描述,对夫妻之间、祥子和虎妞之间关系的描述,动人心弦。很多片段都可以当成真实的范文来看,确实显示了他的巨大的才华。”
《骆驼祥子》
提到《格列夫游记》时,李洱说:“《格列佛游记》是很有趣的作品。格列佛到处游历,进入小人国的时候他是一个巨人,进入大人国的时候他是一个侏儒,当他成为巨人的时候,他是一个样子,他享受不同的待遇,周围人看他的目光不一样了。当他变换一种身份,变成一个侏儒的时候,别人看他的目光又出现变化,他自己的心情也有变化。”
《格列佛游记》
《红楼梦》可谓是中国古典小说的巅峰之作,它的语言和故事不仅让一代又一代的读者心驰神往,更深深地影响了一代又一代作家的文学创作。在谈到《红楼梦》时,李洱说:“这个时代受《红楼梦》影响,对《红楼梦》的最大的致敬,可能是最不像《红楼梦》的书,很可能就是这个时代的《红楼梦》。每个时代应该写出不同时代的《红楼梦》。”
《红楼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