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真正正的雪姬,却再也不愿是江雪姬。我叫雪姬,腊八那日出生。作为江家唯一的女儿,打出生起就备受宠爱,有爹娘与哥哥所在的地方,我的脚从未沾过底。直到我四岁那年,奶娘带我出去看花灯,我们被暴乱的人群分散,我的衣衫华丽,被人群里不怀好意之人盯上带走。
这种事就是十年期间,我生了一场大病,病愈之后,脑瓜就比别人要迟钝些。还好我没有忘记家的模样,可惜我好不容易自己找回来时,爹娘身边却有了另外一位雪肌。那位雪肌是五年前找回来的,可小时候骄阳的我简直等比例放大,而我一路艰苦奋斗,一顿饱一顿,面黄肌瘦的光长相来说,他确实比我更像雪肌。
那位雪肌,对我小时候发生的一切,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记得我房中摆设。可我却说不出,我只知我家是上京最有脸面的江佳。我反驳不过他,也拿不出更多证明自己才是雪鸡的证据。反观那位雪鸡,父母哥哥信赖奶娘更是以性命担保,绝对是雪鸡小姐无疑。于是,我第一次被从江家赶出来,我没死心,又一次抠门,哭着求爹娘信我动静过大,引得街坊们议论纷纷。
为了给足中长备了一个交代,我和那位雪姬当着所有人的面顶血认亲,结果却让我大吃一惊,我竟然和我爹的血不相容。我第二次被赶出江家的门,我在门外苦苦哀求,希望可以再测一次,我怎么可能不是爹娘的女儿,紧闭的大门再次开启的那刻,先头所有的难过,被一扫而空。我嘴角刚刚养成,一只脚便踹向我的胸口,我被踢出去老远,喉间涌上一股子香甜。
紧接着便有血从嘴角流出,我好疼、好难受,好久都喘不上起来,连话也说不出,眼泪哗哗地往下流,眼睛却挪不开分。正正的看向踢我之人,那人正是我亲爱的三哥。小时候我生病守了我一整夜的三哥,爹娘以及哥哥们站在门前,像看垃圾一样的见着我,出眼恐吓我。
那位雪姬在奶娘的搀扶下,站在门后怯怯的看着门前的一切,围观的人纷纷议论,不愧是江家真正的小姐,一脸的菩萨像不似这个胆大包天冒认的。他们已然认定,我是个假冒的,一点也不顾忌我。说话的声音很响,我想听见都难,我没有搭理他们,转而眼巴巴的看向站在我面前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我的爹娘,祈求他们可以再仔细看看我,我才是他们真正的女儿。
但终究还是落空了,你若再靠近我江家,攀扯我江佳,我定会让你的余生在牢狱中度过。父亲江辰瑜的话,就像是一记重点,让我止不住的颤抖。
三哥哥将飞跃护在那位雪姬的面前,好像一只愤怒的小狗,对着我龇牙咧嘴,说看我一次就打我一次。大哥的江记和虽一直没说话,但那像极了父亲的伶俐眼神,给足了我答案。
二哥哥将露形长得温文化的,却那么高深莫测,让人不寒而栗。江家果然是出了名的团结,我怕了。即使我花了十年时间,好不容易自己找回来,即便眼前是我梦里都想要回去的家,在我面前站着的,是我想念了十年的亲人,我却没有勇气了。忽然间,一路上那些我反复回忆的艾美,都变得索然无味,以后都不会了。不会再来了。说着,我从地上狼狈的爬起来,一瘸一拐的往外走,嘴里不自觉的反复念着。不会了,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我无处可去。游魂一般没有方向的飘窗,走着走着。
竟再次遇见寻亲路上偶然结识的乞丐朋友,他们是知晓我来此寻亲的。如今再见,我却一身伤痕。他们都吓了一大跳。江雪鸡你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你不是去认亲了吗?没有亲了没有了。我乐乐的抬头看着他们,语气平静的让人害怕:我没有家了,我再也不能是江雪鸡了。不知道我脑袋迟钝支配不来我的无感还是怎的。
我明明心里痛的跟针扎一样,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只觉得脑袋空空。除了一片白还是一片白。乞丐也会拉帮结派。他们年纪尚小,势力单薄,大多时候都被驱赶到城外。城内的消息还没传到这,虽不知我发生了什么。他们却愿意无条件相信我,相互看了一眼没有任何言语,十分默契的手拉手,将我围在中间,背对着我。领头的那个年纪,烧长的小孩故作成蜀道,知道你们这些女娇娃拉不下脸在外头哭,我给你挡着你只管哭,不用担心其他的。往后的是往后自有缘法,没有家我们就把家分你。
领头的小孩叫阿西,今年不过十二岁,非常机灵小孩才来过冬。不过一个月就有了自己的小弟们,我真没想哭的。可阿西这话一说,眼泪就跟不受控制一样哗啦哗啦往下掉。我的心情很复杂,我自己都搞不懂自己到底是难过还是没那么难过。
阿南将我带回了他们的家,卖了一间废弃茅草屋。眼看着入了秋,马上就要过冬了。看着四面落风的茅草屋,我已经开始为冬天发愁了。那么长的冬天要怎么才能平安度过呢?要愁的事情可太多了。我根本没时间。
为江家的事发愁,阿西他们受城中,乞丐们排挤。除了阿西,其他人年纪尚小,最小的阿南不过七岁。若非阿西年长些,能在码头干一些苦活累活挣几个钱,只怕他们几个早饿死了。如今又多了我这张嘴。
好在我身为女子,如今已十四,也算是个大人了,跑遍全世界总算找到了一份活计。岁月前不高,脏些累些,于我们却已是莫大的幸运了。志成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
我总是能碰见江家的人,或是遇上江家夫妇携女儿去寺里烧香,或是大哥哥下朝打马回府。或是看见三哥哥和好友在最大最华丽的酒楼里吃酒,末了还不忘打包一大十盒的糕点回去。
我为什么会知道呢?因为我在这家酒楼的后厨帮工做糕点的赵大娘是嗓门大的。每这时候都会边做糕点边感叹,真是从刃不从命。人家江小姐的哥哥回回出门都不忘给妹妹带好,吃的。我那天杀的哥哥,恨不得我将所有的工钱都给他吃肉。我蹲在灶前,日日烟熏火燎的脸更黑更糙了,更加不像江雪肌了。
听到别人谈论江家,我下意识的缩起脖子,生怕出什么变故,丢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夏宫也总是避开江家人,我也不奢求他们认我。眼下我只想活下去,但是是总爱事与愿违,我越不想碰上他们,就越是凑巧碰见他们。
这日我同平日一样夏宫回家,怀里抱着两个大白馒头。是我今日的午饭,因今日活多但忙完都快下工了,赵大娘便将我来不及吃的午饭包好让我带回去吃。如此也好,可以带回去分给阿南他们吃。阿南好几次陪我上街,看见别的小孩吃大白馒头都走不动道。踢见我的目光了,才恋恋不舍的挪开。又用拙劣的演技装出一副我才不喜欢那小孩手里的馒头的样。
他若看见这白乎乎的馒头,定能开心好几日。我揣着还热乎的馒头,走起路来脚下都带风。高兴上头没了防备。就这么在道上和三哥哥应该是江飞跃撞,上了,我避之不及,江飞跃已经发现了我,看到我的江飞跃脸色大变,不带江飞跃发作。身后的随从就非常有眼力见的跑到我面前,提起我将我扔到江飞跃的面前,傻子你竟然还敢出现在这里。
你上回闹那一会,血迹当夜就病了,发了高热,受了好些天罪,你不但是个厚颜无耻的胖子,还是个人嫌狗恶的扫把星,真晦气,不是,这里离江家我逃脱不开欲开口解释,江飞月甚至不愿意听我说完就打断了我,揪着我的衣领子恶狠狠道,我说过,你最好别出现在我面前,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紧接着,我领口一松,还没喘过气来,一只脚踩在了我的背上,原先将飞跃踢的那一脚我尚未好拳。如今再一脚,我只觉得我骨头都要碎了。狼狈的趴在地上,许久都没缓过劲来。
我疼的眼冒金星,唯一的一点意识,竟是担心怀里的馒头,我龇牙咧嘴的爬起身往怀中一摸,那户的好好的大白馒头,已经被压成了面顶。杀那间所有的委屈愤恨涌上心头,我的鼻子好酸,我甚至都没反应过来,眼泪已经挂满整张黑黢黢的脸了。
坏人,你是坏人,我抱着不成样的馒头坐在角落里,眼睛狠狠地瞪着江飞跃。他才不是我记忆中的哥哥,他不是我哥哥,江飞跃没有再动手眼,看着随之们对我拳打脚踢。在对上我的眼神后,他愣一刹回神后大声斥责,随从打的不够用力,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茅屋的。
茅屋门打开的那一刻,我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眼前一恍惚,晕了过去。在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阿西他们都在家照顾我。见我清醒,阿西就将一早备着的热汤给我端来一大碗白色的汤里,飘着一大块鱼肉,定是阿西又下河抓鱼了,如今已转凉。
要是受了凉该,如何是好?阿西他们早就知晓了我的过去,见我这幅模样,不用想都知道是江家人干的。年纪最小的阿南见我难受,趴在我的床上,拿起前两天捡到的小竹子,嚷嚷着要给我报仇,要帮我把江家人通通打成猪头,我被他的信誓旦旦的模样逗笑,结果不慎扯到伤口,疼的龇牙咧嘴,这班还得疼上好些日子呢?不是我忽然没去上工,店家会不会辞了我,得赶紧好起来才行。
烧一神油,在清醒时,阿南已经满脸泪痕的捧起鱼汤,小心翼翼的给我吹凉,然后强忍着眼泪,抽泣着对我说,多多喝点。阿西哥哥说,吃饱饱就不会痛了。
阿南是我见过最懂事最讨喜的孩子,真不知是怎样狠心的父母,竟舍得将年幼的他抛弃荒野,若非阿西偶,只怕早已葬身野狗附中。他越是懂事,我便越心疼他三分,恨不得将所有都捧到他面前,偏我是天底下最没用的人。一穷二白,全身上下,只有那个被压扁的馒头。我从怀中翻出那个早已不成眼的馒头,难过又懊悔。
若是昨夜走远一些,再走远一些,没有碰到江飞月,阿南就可以吃上他心心念念的大白馒头。阿西也不会冒着寒意下水给我捞鱼。阿南看见我手里的馒头,暗自吞咽着口水,小心翼翼的问我,姐姐我可以吃一点吗?就一点点,他用手指比划着他口中的一点点。我一将馒头给他,他便立刻开心的接过馒头,撕下一点点小心翼翼的塞进嘴巴里,慢慢的咀嚼着,细细的回味着,那一点点的天意,便让他开心了一整天。阿南先头说的话我只当他是说笑的,结果第二天他就溜了出去,正碰上大哥哥江际河和打江际河便躲在人群里,用石头去打江际河的马阿南不过七岁,根本没有多大的力气,一手抓起了石子,还没有江家打赏人的碎银子大,石子更是还没丢到马的身上就落到了地上。
滚了两圈后停在了江际河的马前,江际河当即平了马,随从眼睛亮的很,一下就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