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两口子都是川东小县城山区乡村通过学习参加高考考出来的,因为出来的早又吃苦耐劳,在成都扎下了根。老家的兄弟姐妹也陆陆续续走出老家,在各个城市居住扎下根来。兄弟姐妹几十年打拼,生活无忧,但也并非大富大贵。
父母俱在的时候,朋友和他的兄弟姐妹逢年过节都要回老家团聚,不辞万水千山,但也其乐融融。
曾经的返乡,是几十个小时的艰辛,要坐班车到乡镇后再徒步几小时、爬山涉水才可以到家。而后随着国家发展和时代进步,他们有了各自的小家,每次返乡都是开私家车,从走国道县道乡道,到穿越高速通过道路村村通将车子停到自家坝子,十分便捷。年轻人从大山走出去了,高速路从城市修回来了。
后来老父亲因病于十年前过世,儿女们考虑母亲辛劳了一辈子,劝母亲离开山村,到子女家养老。老母亲高高兴兴出了山村,由于子女众多,儿女们都很孝顺,母亲几年间在各个城市的子女家落脚。
大城市的新鲜劲还没过去,融入子女家庭和当地社会的困难就来了。在农村多年的老母亲,已经和年轻人的观念不一致了。柴米油盐里不再有那么多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勤。新闻联播还是在播,但年轻人已经不会准时守着电视。无奈新鲜与期待最终还是变成了摩擦与不愉快。
甚至有两年,不服输的老母亲还去找了一个门卫工作,独立生活了一段时间。
老母亲真的老了。不知道是与城市格格不入的孤独,还是出于老家的想念,老母亲执意回去,不想在任何一个子女家停留。她住回老家破烂的房子里自给自足,任谁劝说也不愿再出来。
老母亲在外的几年,没有人居住的山村老房子,没有了烟火气,年久失修,风雨飘摇,慢慢就破烂不堪、基本垮塌了。
子女们不可能看到母亲在危房里居住,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内心会愧疚一辈子。于是兄弟姐妹们商量是否有必要众筹在老家建房,如果建,又是修建到什么程度。
恰逢疫情期间,大家在各自家里开始忙活规划起来。每家的经济条件不同,做了无数方案,也是各种纠结,家庭矛盾又在各家里引发,也是一地鸡毛。总之,在磕磕绊绊中,房子还是建好了,基本建成了经济适用型。
老母亲一个人居住在里面,一个人守着一幢房。
儿女们不放心,在家里安装了监控,留下了紧急联系人电话,万一遇到意外,也好求救于他人。
政府修的山村道路非常不错,全是水泥路面,经过时间检验,质量非常好。但是因为是顺山势而修,道路长而蜿蜒,老人单凭脚力是走不出小山村的。好在老人的生活需求都非常低了,自家喂的猪儿杀了后,留一部分做成四川特有的老腊肉,剩下的放到冰箱冰柜保鲜慢慢吃,自己喂的鸡鸭鹅,产蛋吃,也可杀了吃,蔬菜食用油基本就完全能够自给自足了。最头疼的看病医疗问题
,在几公里范围内有国家的乡村医生计划里留下的卫生服务人员,基本小病还是可以治疗,并且提供上门服务,小问题算是暂时解决了。
唯一遗憾的就是人烟稀少,整个方圆2公里的小组目前居住人口五人,全是老人,其中有一对完整夫妻,剩下三个老婆婆,都是单了边的。平时老人腿脚不便,也无人交流,只剩下和猫猫狗狗说无人回应的话了。
关于老人生病或者失去生活能力怎么办,也许只能车到山前必有路,遇到再说吧!
老人在,家就在,根就在。
时代的进步给了老人便利的道路、进步的医疗以及孝顺子女修的现代化小房。但给不了陪伴。
老人在儿女自建的小房里,继续独自过着上一个年代的生活。也许多年后这个房子将不会再有人居住。也许那些乡村道路也终将少有车流。
但那座大山会记得一代代年轻人爬山时的汗水、记得这些房子里的孤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