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兴集团董事长朱一栋突然失联,引爆“阜兴系”危机。我们通过多地调查发现,阜兴系一方面通过成立私募基金,从外部获得源源不断的资金,这些基金的投资标的与实际不符,部分项目为空壳;另一方面,阜兴系不断放大杠杆,收购“壳”公司,试图操作股价获利。
作者 | 张洋
编辑 | 邢昀
阜兴集团一朝楼塌,大批投资者陪葬。
6月25日,阜兴集团董事长朱一栋突然失联,“阜兴系”旗下多个备案的正规私募基金“爆雷”。
市界(ID:newsseeker)调查发现,管理资产已达350亿元的阜兴集团,看似一朝崩塌,实则祸根早埋
事情还未败露,掌舵者朱一栋伺机潜逃,留下一群无头苍蝇般的投资者为“阜兴系”踩雷买单。阜兴旗下私募基金管理公司所发上百只产品兑付无门,背后又牵连出银行、信托等十多家金融机构,市界(ID:newsseeker)获得的信息显示,阜兴系背后资金黑洞可能在250亿元到300亿元之间。
而近期多家媒体报道,阜兴事件工作领导小组已经成立,证监会主席刘士余担任小组组长。
“80后”朱一栋虽然老家在盐城阜宁县,但是个标准“富二代”,其家族兴起于稀土产业。不过,朱一栋并不满足于此,更期望在资本市场上施展拳脚。
2011年青年节,朱一栋联同同龄人赵卓权,创立了上海阜兴投资有限公司(下称“阜兴集团”),“阜兴”取自两人的家乡,“江苏阜宁”和“浙江绍兴”。
朱一栋的合伙人赵卓权, 是上海某房企董事长的女婿。背靠岳父的房地产企业,加之曾于同济大学进修建筑专业,使其在地产领域积攒了不少人脉、资源。此外,他还曾在保险、汽车等领域工作过。
一个手握稀土赚来的丰厚资金,一个在地产行业颇有积累,二人联手,还找来了其他几位已经在上海扎根的“兄弟”,以期迅速在上海滩打开局面,这其中包括本地人赵衡。
赵衡对市界(ID:newsseeker)回忆,刚诞生的阜兴,业务比较简单,做的都是资金过桥业务,赚快钱。
阜兴集团成立的2011年,正值房地产调控”新国八条“出台,严厉的限购限贷政策,导致楼市成交量不断萎缩,房企融资政策收缩,资金链愈发吃紧。
这给了阜兴集团一个机遇。朱一栋通过稀土贸易赚取的重金闲置在手,而通过贸易结识的房地产“兄弟”,亟待资金“输血”救命,再加上赵卓权的加持,阜兴充当起房地产项目的“救世主”,为他们提供“过桥”资金,并从中赚取“过桥费”。
一位房地产领域人士告诉市界(ID:newsseeker),过桥资金被广泛运用于开发商融资。一般来讲,由于开发商在拍卖获取地块后,尚未完全付清土地出让金,就无法取得国有土地使用权证,进而无法通过抵押土地向商业银行融资。因此,开发商通过向非银行的金融机构进行资金借贷,以此付清土地出让款,并利用随后将土地抵押给商业银行的贷款偿付这部分过桥资金,形成“拆东墙补西墙”的格局。
在房企融资困难时,过桥资金尤为兴盛,阜兴集团靠此迅速打开局面。然而,自有资金毕竟有限,能够用于“过桥”的资金很快用完,只能等一个项目周转完再找下一个项目。
“当时我们觉得踏踏实实赚钱,其实也挺好,一步一个脚印,”赵衡说,但朱一栋并不满足于此,他想要更多资金,赚更多的钱。
纯靠自有资金渐渐满足不了朱一栋,他开始思考,如何“用别人的钱赚钱”。
2012年上半年,“阜兴系”旗下的上海意隆财富投资管理有限公司(下称“意隆”)、上海郁泰投资管理有限公司(下称“郁泰”)相继成立。意隆注册资本1亿元,实缴资本2000万元,为其他私募投资基金管理人,因实缴资本低于25%,基金业协会网站也对此进行了特别提示。郁泰注册资本1亿元,实缴资本3600万元,为私募股权、创业投资基金管理人,2015年1月,获得私募投资基金管理人牌照。
两家公司虽然成立,但并未立即发行产品。中国基金业协会的备案情况显示,最先发行产品的郁泰,2014年5月发行第一只基金。赵衡解释,迟迟不发行产品,除了申请牌照需要时间外,管理层出现分歧也阻碍了私募基金的发展。
2014年是阜兴集团的扩张元年,公司大举进军资本市场。彼时,一起打拼创立阜兴的伙伴,在发展方向上出现分歧。接近赵卓权的知情人士贾林告诉市界(ID:newsseeker):“公司被朱一栋裹挟着往前,但赵卓权认为发展太快,资本运作风险太大,当时已经萌生退意。”
赵卓权有退出的打算。贾林透露,最初朱、赵二人的股权比例为51%、49%,2014年赵卓权转让19%给朱一栋。截至7月29日,天眼查上显示,朱、赵的股权比例为70%、30%。国家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显示,阜兴集团在2014年5月19日出现过一次投资人(股权)变更。令人疑惑的是,投资人一栏由朱一栋、赵卓权变成赵卓权、朱一栋。
贾林提供的一份股权转让、一份代持协议书显示,早在2014年赵卓权已经把阜兴集团剩余的30%股权全部转让给朱一栋,转让价格为2亿元。贾林称,朱一栋为了公司稳定,要求赵卓权继续代持,二人签订代持协议。
2018年2月,朱、赵二人重新确认股权转让协议,转让价格降为1.3亿元,不过贾林告诉市界(ID:newsseeker),到目前为止,这笔款项仍然没有到账。他出具文件显示,赵卓权已经就此起诉了朱一栋,该案将于今年9月份开庭审理。
贾林称,赵卓权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到阜兴集团上过班。赵衡证实,一起创业的伙伴在不认同公司发展方向后,都被朱一栋疏远,但朱一栋以维护公司稳定为由,要求他们要偶尔到公司晃晃。
市界(ID:newsseeker)自7月初至7月20日,多次试图联系朱家及相关人士,并未得到回应。
彼时朱一栋的束缚慢慢解开,2015年下半年,“阜兴系”背景的易财行财富资产管理有限公司(下称“易财行”)、上海西尚投资管理有限公司(下称“西尚”)诞生。易财行为私募证券投资基金管理人,西尚为私募股权、创业投资基金管理人。至此,“阜兴系”的私募布局完成,覆盖证券、创投、股权等领域,为日后疯狂融资打下基础。
市界(ID:newsseeker)梳理发现,“阜兴系”旗下四个私募基金公司,共发行159只基金产品,其中郁泰发行79只、西尚发行57只,公开募集说明书显示这些基金大多为6个月的短期产品,投资涵盖地产、稀土、医药健康等领域,是阜兴集团主要的资金来源。目前尚在存续期内的基金还有114只。
2015年,阜兴集团开始试水房地产项目。其官网曾宣传浙江省浦江县的浦江东望学苑项目,称之为2015年阜兴集团成功收购的传世品质之作。
曾担任阜兴集团浙江片区负责人的林白告诉市界(ID:newsseeker),“阜兴集团喜欢以低廉的价格去承接一些破产重组的项目,或者并购拥有不动产的项目,以此作为资本运作的基础”。
浦江东望学苑项目2015年11月开工建设,但根据该项目监理公司浙江中环监理有限公司发布的监理情况,截至2018年7月23日,江浦东望D区仍旧在施工当中。
林白透露,阜兴集团出资协助破产重组,资产释放后,阜兴集团得到有效资产,便可以用来做三重融资。第一重,资产项下,该部分资产以评估价50%抵押给银行,可以获得融资。第二重,股权项下,通过把股权质押给券商、基金、信托等金融机构,获得融资。第三重,权益项下,向个人或金融机构发行权益类产品。
林白坦言,除了第一重银行抵押没有操作空间外,“后两重都有可操纵的空间”。“阜兴系”旗下四家私募基金公司,理论上讲都可以去金交所摘牌有阜兴背景的股权或者权益项目,因为同属“阜兴系”,融资方与出资方可以共同抬高项目估值,从而导致超融的现象发生。而且“阜兴系”旗下私募基金公司、项目方多为阜兴内部员工或朱一栋亲属代持,外表看起来与“阜兴系”毫无关联,因此可以顺利躲过监管。
据中国经营报7月14日报道梳理,意隆财富及其关联企业近年来通过金交所债权交易,摘牌了大量的债权产品。目前涉及到的金交所包括深圳前海金交所、天津金融资产交易所、天安(贵州省)互联网金融资产交易中心。
7月16日,市界(ID:newsseeker)就基金可能存在的超融问题,致电郁泰和意隆的大股东赵梁,在得知来意后,他立即挂断电话。
据财新7月1日报道,“阜兴系”债务涉及北京银行、恒丰银行、浦发银行、平安银行、浙商银行、民生银行、光大银行、财通基金资产管理子公司、西藏信托、渤海信托、首誉光控资管(中邮基金子公司)、建银国际以及子公司多家金融机构,其中一家机构为“阜兴系”提供的融资就达到数十亿元。林白透露,上述阜兴对银行的债务,资产抵押融资占很大一部分。
“阜兴系”项目的资金募集书亦有股权质押表述。市界(ID:newsseeker)从投资者那里获得的新金融城专项私募基金二期、苏州漕湖酒店私募基金一期,在风控措施方面,均可以看到项目公司股权质押的承诺。
资金端通过私募顺利吸金,而对应的阜兴系资产端却有不少项目是空壳。市界(ID:newsseeker)调查发现,“阜兴系”多地项目仍处在待开发状态。
2016年初,阜兴集团称从世界500强SK集团手中收购上海虹桥公寓项目。宣传材料中称,该项目位于上海市长宁区天山路765-767号,地理位置十分优越。虹桥公寓为酒店式公寓,租户多为日本公司或职员,包括三菱集团、日立集团、住友集团等。
2016年4月1日,以虹桥公寓项目为基础,郁泰成立了上海虹桥公寓并购发展基金,募集3亿元,投资期为6个月,资金用途是投资于上海长宁区天山路“虹桥公寓项目”,并对该项目进行升级改造。此后的半年时间内,虹桥公寓并购基金二期、三期、四期、五期接连成立,有投资者统计,仅虹桥公寓项目,募集资金逾10亿元。
郁泰在产品介绍中称,虹桥公寓项目预计住宅销售均价8.5万元/平方米、商铺销售均价15万元/平方米,低于周边同类型价格,可实现快速去化,虹桥公寓项目在本基金投资期限内预计可实现销售收入约37.94亿元,销售总收入可覆盖投资本息超过271%,充分保证投资者收益。
时隔两年,市界(ID:newsseeker)于7月17日探访虹桥公寓,发现这栋26层的大厦,并没有改造过的迹象,周边商户亦表示没有见过虹桥公寓改造,目前公寓基本处于闲置状态。虹桥公寓门口值守的保安人员告诉市界(ID:newsseeker),两个月前公寓开始清理租住人员,现在大楼内部在重新装修,不过市界(ID:newsseeker)被拦在外面,并未见到内部装修情况。
一位长期跟踪虹桥公寓的投资者表示,之所以现在重新启动装修,是因为虹桥公寓可能已经被阜兴转手他人。
丝毫未动的项目还有义乌市阜兴大厦。2016年9月9日,阜兴集团分别以2000万元、2322万元的价格,拍得义乌市国际商贸城金融商务区一期01-04、01-05地块,平均土地单价为3147元/平方米。
郁泰在2017年2月到7月共发行四期新金融城专项私募基金,据上海投资者吴优统计,四期共募集资金11.5亿元。根据基金募集材料,阜兴大厦项目计划建造两幢高为150米的阜兴金融大厦双子楼,项目建成后,与义乌国际商贸城、国际文化中心连成一体,成为义乌新中心、新名片。
阜兴大厦在2017年12月18日举行奠基仪式,义乌市政府副市长普布珠久、阜兴集团董事长朱一栋参加,并共同执铲,献上第一铲土。虽然资金已经募集到位,但奠基仪式开启后,阜兴大厦并没有按照预期进入建设阶段。
7月18日,市界(ID:newsseeker)探访阜兴大厦工地时发现,工地尚未平整土地。奠基仪式留下的奠基碑仍旧插在一抹黄沙之上,工地上已经长满了约30厘米高的杂草,工地的东北角建了一个变电站,除此以外围墙内没有任何建筑物,工地西南角有一个篮球场大小的池塘没有填埋,一池墨绿色的水上漂着塑料垃圾。
据《华夏时报》报道,郁泰名下的郁泰医疗并购基金,声称用于并购江苏省盐城市亭湖区人民医院和建湖中医院,经地方政府证实涉嫌项目造假。
据市界(ID:newsseeker)不完全统计,“阜兴系”在2015、2016两年,共发行57只基金,涉及并购基金、产业发展基金等,募集规模逾100亿元。
然而,其中部分资金并未用到项目上。一位信托从业人士告诉市界(ID:newsseeker),“阜兴系”通过代持的方式,使基金公司、项目方看似彼此独立,信托机构专款划拨给项目方,阜兴集团最终可以通过项目方将资金挪为他用。
那么募集的资金都去哪了?
“肯定是挪用了啊,你想想募集那么多钱,又没投在项目上,还能去哪?”赵衡直白地说。
市界(ID:newsseeker)留意到,“阜兴系”在大规模募集资金时,同步进行的一个动作,是染指上市公司或正在谋划上市的公司,而这样的动作,需要巨量资金支持。
贾林明确对市界(ID:newsseeker)表示,“他们的资金都挪用到去控制上市公司了,不然买股票的钱是从哪来的?”
阜兴集团的狩猎目标非常明显,一类是阳光保险、东海证券、360,当时具备IPO可能性的潜力股,另一类是大连电瓷、华闻传媒、华塑控股,主营业务下滑的“垃圾”股,谋求“壳”公司。
阜兴集团首先看上跻身7大保险公司的阳光保险,为间接持有阳光保险股权,成立上海阜隆资产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阜隆资产”),其股东李刚对市界(ID:newsseeker)表示,他的股份是替朱一栋代持的。
市界(ID:newsseeker)获得的一份由上海财通资产管理有限公司(下称“财通资管”)出具的尽职调查报告显示,阜隆资产通过其名下子公司北京万泉易德投资基金基金管理有限公司( “万泉易德”)持有阳光保险集团 5 亿股的股份,另通过其名下子公司西藏太玺投资管理有限公司( “西藏太玺”)持有阳光保险集团 1.74 亿股的股份。阜兴集团间接持有阳光保险 6.74 亿股股份,占2015 年底占阳光保险集团总股本6.8%。
得到上述股权后,阜隆资产通过财通资管对外转让万泉易德 100%股权以及西藏太玺 100%股权对应的收益权(以下简称“标的股权收益权”),2016年财通资管设立 “财通资产-阳光保险集团股权收益权投资特定多个客户专项资产管理计划”,分批受让上述标的股权收益权,并约定到期由阜隆资产回购,阜兴借此继续放大资金杠杆。
几乎同期,朱成伟出现在东海证券2016年年报前十大股东名单,多方证据显示朱成伟系朱一栋堂弟,担任多家“阜兴系”公司股东或法人。朱成伟持有东海证券6066.5万股,持股比例为3.63%,其中6000万股处于质押状态,此外阜兴总裁赵卓权在2016年5月成为东海证券董事。截至2017年底,有“阜兴系”背景的山南华闻持有东海证券1.71亿股,持股比例为10.22%,其中 1.67 亿股处于质押状态。
拿下阳光保险、东海证券后,大连电瓷进入阜兴的视野。2016年9月20日,大连电瓷原实际控人刘桂雪与阜宁稀土意隆磁材有限公司(下称“意隆磁材”)签署协议,将其持有的大连电瓷4000万股以28元/股的价格协议转让给后者。
转让完成后,意隆磁材以19.61%的持股比例成为第一大股东。大连电瓷2016年年报显示,意隆磁材持有4291万股,持股比例达到21.06%,全资持有意隆磁材的朱冠成、邱素珍夫妻正式成为大连电瓷实际控制人。不过,1954年出生的朱冠成正是朱一栋的父亲,实际已处于退休状态,大连电瓷真正做主的人为朱一栋。
跟持有阳光保险、东海证券股权一样,获得控股权后,意隆磁材4000万股处于质押状态,质押比例达到93%。
有了上述成功经验,“阜兴系”继续开始狩猎。2016年11月19日,华闻传媒发布公告称,华闻传媒实控人国广控股的股东金正源,将其持有的国广控股50%股权协议转让给常州兴顺文化传媒有限公司(简称“兴顺文化”)。转让完成后,兴顺文化将持有国广控股50%股权,与国广控股另一股东国广传媒共同间接控制华闻传媒。
奇怪的是,“接盘者”兴顺文化成立才两个多月,尚未开展业务,朱金玲持有兴顺文化100%的股权,是控股股东。据新京报报道,朱金玲出生于1989年,是朱一栋的堂妹。上述交易金额为5.26亿元,资金来源于自有资金或自筹资金。有投资者怀疑,是阜兴在背后“输血”。
同样的操作手法出现华塑控股身上,2017年3月17日,成立仅三个月且尚未开展生产经营的浙江浦江域耀资产管理有限公司(下称“浦江域耀”),以11亿元价格受让了西藏麦田100%股权,由此间接持有华塑控股24.13%的股份。浦江域耀实控人李雪峰、张子若夫妇成为华塑控股实控人。其二人分别持有浦江域耀90.91%和9.09%的股权。
值得注意的是,李雪峰、张子若旗下核心企业规模较小,且成立时间并不长。在西藏麦田全部约11亿元的收购款中,其自有资金不超过5亿元,剩余约6亿元来自借款。
贾林指出,李雪峰同样是朱一栋的“傀儡”代持者,市界(ID:newsseeker)多次致电李雪峰求证此事,但电话无人接听。贾林直言,“所谓的借款,基本都是出自阜兴”。
阜兴不遗余力的变相买“壳”,入主有可潜力上市的公司,除了上市公司股权质押融资更加容易之外,还在下一盘更大的棋。
为了下好这盘棋,阜兴集团开始对旗下公司进行名义上的“剥离”。
复盘来看,“阜兴系”在股市四处围猎时,均浮现“傀儡”代持的影子,实际上“阜兴系”旗下公司在2015年前后便开始经过眼花缭乱的股权变更,变得越来越不像“阜兴系”,他们以“独立”的形象在资本市场“表演”,“指挥棒”却紧紧握在朱一栋手中。
拿阜兴集团较早成立的意隆来说,根据国家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显示,2014年11月意隆股权发生变更,由上海阜兴投资控股集团有限公司(即“阜兴集团”)独家持有,变成与上海源岑投资有限公司合作持有,而后者是阜兴100%控股的子公司。2015年3月,阜兴退出,赵梁进入,成为大股东。
另一家私募基金公司郁泰经历了同样的股权变更,郁泰唯一的股东意隆在2014年9月退出,取而代之的是吉林省经济贸易发展(集团)公司、上海阜兴投资有限公司(即“阜兴集团”)、上海川禾资产管理有限公司(其法人王源在阜兴担任副总裁)。2015年3月11日,赵梁取代阜兴的位置。19天后,上海川禾资产管理有限公司退出。2018年1月,郁泰一直对外宣称的国资背景股东,吉林省经济贸易发展(集团)公司也退出了,赵梁变成唯一的股东。
根据天眼查显示,赵梁是21家公司的法人,参股9家公司,且多为实控人,在66家公司担任高管,这些公司大多有“阜兴系”的影子。
赵衡告诉市界(ID:newsseeker),“赵梁是阜兴集团的一个采购经理,文化程度不高,人比较老实,朱一栋还找过我代持,我不敢,就只能找容易控制的人。”根据中国基金业协会备案信息显示,赵梁曾在绍兴市兴湖燃料有限公司担任采购经理,在祥禾盛世国际影视文化传媒(北京)有限公司做过经理,2000年到2006年处于待业状态。
“阜兴系”已成立的公司不断变更股权,新成立的公司亦代持成风。
阜兴集团的并购资产业务从最初的阜宁,逐渐拓展到义乌、常州、浦江、如东、成都等地。相应的,在当地成立项目公司、产业基金。
阜兴集团有资金,而上述这些地方有资源,地方政府希望扶持当地企业,发展经济,二者一拍即合。2015年10月,阜兴集团与常高新集团有限公司在上海签署苏南国家自主创新示范区(常州)产业发展基金合作协议。浦江县政府官网显示,2016年,浦江开发区有限公司与阜兴按2:8出资设立阜兴产业基金30亿元项目,主要推进水晶产业转型升级。2017年2月14日,阜兴联合浙江中国小商品城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共同设立产业基金。
林白透露,代持情况在阜兴成立的项目公司、产业基金公司是件稀松平常的事。
林白在阜兴浙江片区担任负责人时,曾是常州阜贤商贸有限公司、浙江浦江产业基金投资有限公司、浙江阜兴投资管理有限公司的法人或者股东。
这些公司成立的时候,林白刚上任。他回忆道:“总裁办的人找到我,让我担任这几个公司的法人或者股东,说是为了分散风险,避免关联交易,还签了一份代持协议,不过协议被收回去了。”林白坦言,代持的事让他心里不踏实,但身在公司又不好拒绝,因此只能小心翼翼,认真看每一份需要他签字的文件。
2017年林白离职,离职后他要求解除代持协议,天眼查显示,原来由林白代持的法人或者股东换成了其他人的名字。
经过7年的苦心运作,阜兴集团下的一盘大棋逐渐清晰。
成立各类私募基金公司,使阜兴可以从外部获得源源不断的资金,这也是阜兴可以进行资本运作的基石。
低价并购破产重组项目,获得资产后多重操作,利用自身的私募基金公司参与融资,放大资金杠杆。
挪用项目资金进入股市,变相收购“壳”公司,利用上市公司股权获得融资,继续放大资金杠杆。
与地方政府合作成产业基金,整合当地优势产业,借助政府信用背书,同时试图将新获得的资产通过定增、重组等方式,打包装入之前狩猎的“壳”公司。
待股价抬升后,高位套现,获得巨额利润。
按照朱一栋的布局,这盘棋只需耐心等待,便可以迎来丰收之日,并照此套路复制下去。
然而朱一栋授权“华北第一操盘手”李卫卫针对大连电瓷建“老鼠仓”一事,引起监管部门注意,最终东窗事发。2018年1月30日,央视以《神秘账户操纵股价》为题,详细报道此事。
报道中提及,2016年,股票市场整体平稳,大连电瓷的股价却异常连续大涨,触发了深交所大数据监测的警报。在短短4个月时间里,大连电瓷股票涨幅高达100%,并持续攀升。2017年2月13日,大连电瓷股价达到历史高点54.56元/股,此后却过山一般连续跌停。
原来大连电瓷异常大涨,是李卫卫操盘的结果。朱一栋联合李卫卫利用资金优势和对大连电瓷信息披露的控制权,伺机释放利好,最终帮助自己获利。截至2016年12月,深交所办案人员发现这些账户获利惊人,账面获利就超过6亿元。
消息一出,大连电瓷股价从11.23元/股一路下跌,到6月22日跌至4.3元/股的谷底。
坏消息很快影响到“阜兴系”私募基金的运作,郁泰资深投资者吴优告诉市界(ID:newsseeker),“听到操控大连电瓷的消息之后,我才开始谨慎起来,但是基金经理还一直劝我们买他们的产品。”
“复兴系”成立私募基金的速度明显放缓,2018年1月30日以后,郁泰发行5只基金,西尚发行5只基金。
贾林告诉市界(ID:newsseeker),2月中旬,赵卓权已经察觉到阜兴集团的情况不好,并提醒他,借给朱一栋的钱,需要尽快催要。
赵衡透露,私募基金的断供,再加上2018年上半年金融去杠杆和信用环境趋紧,直接导致阜兴系资金链紧张。因为大连电瓷、华闻传媒、华塑控股表现不佳,挪用到股市的资金窟窿,只能通过募集新资金来填补,最终面临爆仓的危险。
6月25日晚,朱一栋突然失联,“阜兴系”危机被引爆。
7月15日,市界(ID:newsseeker)到访阜兴办公所在地无极限大厦,阜兴承租的26、27层被封闭起来。大厦物业上海复房地产有限公司贴出声明称“我司与上海阜兴实业集团有限公司所签署的租赁合同已于2018年6月26日终止,26、27层房屋已由我司合法收回”。
一位物业人员告诉市界(ID:newsseeker),“事情发生后,有公安的人来办公室搜走了很多东西,现在办公室都被搬空了。”
至此阜兴集团彻底停摆,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