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éjà vu:在酒店大堂的电梯口,频频遇到吉田达也。说起一个好久不见了的朋友,一回头看到他穿着和从前一样的巴萨球衣,在人群里谈笑风生。另一个朋友在B10门口笑着说:“听说这次老狼也会来。”
这些都在几年前发生过。在深圳第七届明天音乐节(6.9-6.11),曾经发生过的画面一一重现。第七届和第六届之间相隔的四年,对足够年轻的观众来说,是否只是眨眼的一瞬?可是没人可以那么年轻。飞跃时间,不免沾上似曾相似的湿痕。
我已经不知道先锋音乐是什么了。是解构寻常的音乐经验,注入对现代生活的体验;还是拾回几百几千年前人的歌声,极其复杂的多声部复调音乐,或是如咒如诉的三个音符无限循环?
先锋音乐是明天,还是昨天?
连续三晚,每晚四五个小时站着听音乐的冲击和辛苦(还不算演出结束后在旧天堂书店的即兴),依然有吸引力;它想必也是,今天生活的一个侧写。
6.9
麦盖提刀郎木卡姆
来一次深圳并不容易。明天音乐节的策划人涂飞,原本也希望由这支新疆民间刀郎木卡姆团体开场。他们终于抵达之后,首场多加十五分钟,由麦盖提刀郎木卡姆拉开音乐节的帷幕。
演出当天下午在酒店看到乐队成员,全都着长袖长裤/裙子。从酷热的新疆到溽暑的深圳,他们热吗?还是因为耐受力特别强,所以仍然从容自若,脸色不变?
五男二女七个人,十五分钟两首歌,像有人爬到山丘的高处,双手抓起两把黄沙,腾地往空中抛洒。
声音就是这样腾起的。器乐形成一个一个小的漩涡,像某种对称的花卉纹饰,为了衬托更加永恒和神圣的东西。
两支曲子之后,他们隐回地下。咔擦咔擦,稀里哗啦,嗷嗷哇哇,美好药店来了。
美好药店
美好药店
美好药店变成什么样了呢?在刚刚唱过的北京草莓上,成员穿红白两色小丑服,演出非常正常。曾经的不正常——先锋,实验,即兴,戏剧感,经过了时间,变成一种如今可以在大型音乐节上与众人共赏,不再感到惊讶也不会被侵犯到的东西。
这一次的视觉,变成五人之间用绳子捆绑。让人想起和战争有关的阵型,保持拉力,共同前进,不留退路。
他们的音乐依然良药苦口,鬼哭狼嚎,无情念白,孩童呓语,急停转向。打击乐+鼓,贝斯+萨克斯的器乐组合,带来呼哧呼哧巨大喘息的声音。风箱炼铁,把生铁烧得赤红。
美好药店依然能量充沛。美好药店依然从现场采集灵感。美好药店甚至变得有点好听了。而我以为它不负责美的体验,只带来怪异的感受,最擅长给你一点点甜头,然后再吓唬吓唬你。比如那首阴森可怖的《寻人启事》,用呢喃无害的旋律蛊惑你,让你搞不清路数,稀里糊涂就听到最后。初听时好像误入异度空间,十几年后再听,发现体验颠倒了——令人胆寒的在前面,最后大家调门一起拉高,宛如亡魂超度。音乐紧抱住战栗的人心,使心跳重新规律。
不管对你来说,美好药店是什么体验,都不愿意提前离场,打定主意要坚持到底,末了还要拼命喊“安可”。这像不像人生?
玛丽莎·安德森
玛丽莎·安德森(Marisa Anderson)
波特兰solo吉他手、作曲家玛丽莎·安德森(Marisa Anderson),长的灰白发,工人阶层或者农场主的强壮体格,穿衬衫,似乎从不化妆。
很多人从《Traditional And Public Domain Songs》开始注意到她。专辑的名字简直不能更直白,乐曲探索了基督教歌曲和国家暴力之间的关系。为了这些歌,安德森花了一年时间在波特兰的KBOO社区电台担任驻地艺术家,研究宗教歌曲、爱国歌曲、谋杀歌谣和古老民歌。吉他曲没有歌词,安德森必须选择那些音乐能超越歌词而存在的歌曲。
暴力、凶杀、狂喜、超验,身前诸事不再重要,死后的灵魂永生才值得追求。录音室作品里的安德森听起来闷闷的,像汩汩的流水。流水由多变的吉他声音织成,电吉他,原声吉他,踏板钢吉他,混合了尼龙和金属琴弦的吉他。她也邀请钢琴或者键盘加入。布鲁斯、弗拉明戈、极简主义的影子错身其间。
安德森的2016年专辑《Into the Light》,是为一部想象中的科幻西部电影配乐专辑。在西班牙创作的《Cloud Corner》(2018),有她从未写过的饱含快乐的歌曲《Saint Feliu De Guíxols》。去年的新专辑《Still, Here》是两种安德森的合体。一种是传统乐曲,致密、细腻,色泽微妙,可以辨认出结构和旋律。另一些跳出形式,漫无目的地带你体验路上的心境变化,但不承诺终点。
现场是以上这些音乐的合辑。安德森唱了悲伤的歌、情歌、快乐的歌(就是在西班牙写的那首)、死亡的歌、永生之歌。她对乐曲的结构有特别手法,歌曲给人无始无终的感觉。技术的精湛,也不能掩盖某种原始的感觉。
她对观众形容的“快乐”,背后男生嘀咕一句:“我咋感觉不到快乐。”同样,安德森的悲伤也不是那种凄怆或者幽独的悲伤。
这里是太阳洒出金色光芒,月亮倾出乳色牛奶之前的混沌世界,星星在善恶发生之前眨了眨眼。星星发出的信号,来自你自己的心。
吉田达也
吉田达也&中尾宪太郎
中国也好,日本也好,欧美也好,今天的前卫音乐/艺术摇滚在哪里都极小众。它短暂地在上世纪70年代开过花,很快又被朋克浪潮推回海的深处。海滩上留下几块顽石,继续在夜晚放光芒。
在前卫音乐诞生的上世纪60年代,西方社会正经历急剧变动。老的成为腐朽,新的还未生成。以短歌为单位的音乐不再能满足动荡的心灵,不可预测的前卫音乐像古老的神祇苏醒。它无穷无尽,变幻无常,远溯至森林和乡野间族人聚会时的音乐,要一直奏奏奏唱唱唱直到薪火燃尽。
后来朋克横空出世,生气的孩子们以三个和弦与简明旋律、超短的歌和叛逆态度斩断前卫音乐的绵延。他们强调:人人都能享有音乐。前卫摇滚对技术的高要求,不幸也成为拦路的老古董。
吉田达也是前卫音乐在日本的共谋,一路吸收了西方音乐从爵士到朋克的流变。他是退潮后,留在日本海滩上的顽石。巧的是,他本人也确实酷爱石头,在前卫音乐的领域以神样的鼓手著称,精力旺盛,个性可爱,为人谦和,创造力发达。他合作过不计其数的同道中人,弗雷德·弗里斯(Fred Frith)、戴里克·贝利(Derek Bailey)、比尔·拉斯韦尔(Bill Laswell)、灰野敬二、大友良英、Mani Neumeier(Guru Guru的主脑)、Daevid Allen(已故的Gong的主脑)、内桥和久……
吉田达也是B10的老朋友,本人及参与的音乐计划屡赴这里的约会——第一届明天音乐节时和马木尔,高円寺百景(Koenji Hyakkei),是巨人(Korekyojinn)。
第一届,他和马木尔的合作是两个人特质的结合。黑暗的嘶嘶的音场,歌剧唱腔,永远有鼓在耳边勃动,好像生命不停它也不会停。
2016年,吉田达也、那须野满、木户夏树的三重奏“是巨人”来这里。三个严肃的日本中年男人,发出放克的火箭。他们怂恿观众暂时关闭大脑,让身体接受这种音乐。
2019年的高円寺百景,1960年代法国Zeuhl风格的火种,野性的动物军团、心灵手巧的灵长类团体或者外星怪异乐团,狂欢中不知怎样的明天将至。颠倒错乱中生出的美感,好像是疯子在唱歌。你对他们的态度复杂——避之不及,想把他们装进疯人院里供人参观,或是相信他们通灵,真能传递神明的口谕。
这一次,吉田达也和头发优美的贝斯手中尾宪太郎一起登台。
贝斯发出猫吵架的各种声音,鼓手像萨满作法一样唱歌。做了那么久的鼓手,吉田达也似乎一点也不想消解鼓这件乐器。只想在它的驱动下,震开混乱的世界,露出表层之下,万花筒般无穷无尽的排列组合。
最后马木尔上台,三人一起,带来飞沙走石的声音。沙漠上流窜起恶风,棕榈叶被撕碎,怕火的战象嘶鸣,四处践踏生灵。
夜深了,场馆里人群渐稀。风沙以更快的速度流动,而我们还有明天。虽然说不定,明天只是一面镜子,映照出渐远的过去。
bBb bBb
6.10
bBb bBb
李带菓、老丹、马木尔,年复一年,他们登台献艺。明天音乐节是真的很喜欢这些音乐家吧。
李带菓和老丹的组合叫“bBb bBb”,音乐由简入繁。先从耳朵和理性可以辨识的对话开始,竹笛抹层云,琵琶碎硬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笛子单单循环三个音,发出电子冲击波。
天色一变,乐器换成萨克斯和钢琴。于是起沙尘,下急雨,李带菓开始发出巫师或者疯人的声音。我们不可能知道这些古怪的声音,是来自非洲还是东亚,为何种祭祀仪式而生。只能感到脑袋里一颗坚果在跳跃,越来越剧烈。萨克斯bBb bBb地抽搐,人声挤扁融化在地上,快要淌到脚边。
站在前面一个第一次带女生来听这种音乐的男孩子,先前还问女友:“你喜欢吗?我喜欢有点前卫的音乐。”此时已经默不作声,作势欲走。
我先他们一步出门透气,没听返场。外面电闪雷鸣。脑袋里的那颗坚果,快要爆了。
Xylouris White
Xylouris White
希腊传统音乐世家子弟George Xylouris和澳大利亚后朋乐队Dirty Three鼓手Jim White的组合Xylouris White,从第一张专辑《Goats》算起,合作了近十年。《Goats》欲超越地理、文化、风格和时间的隔阂,却还是带有克里特音乐的痕迹。能听见婚宴、宗教节日的欢跃,也有偶尔飘过的忧郁灰云。
今年的《The Forest In Me》是二人的第五张合作专辑,传统色彩淡到外人几乎听不见。无论是对家族音乐会据说能够超过18小时的Xylouris,还是以二人的合作标准来看,这张专辑都异常短小。短而神秘。
在明天的舞台上,他们也拿出紧凑、易读的作品。只能望见舞台上两朵灰蓬蓬毛茸茸的头。两个穿衬衫,皮带凉鞋的老头彼此相像,每天早上在酒店餐厅对坐吃很长时间的早饭。
响铃的打击乐,某种吹管乐器(看不见),人声唱诵,好像地中海舞蛇的艺人,被意外传送到中国的南方。重复的歌句,欢庆的现场。他们是目前为止唯一一组慷慨大方,可以让观众放松四肢起舞的音乐家。
在明天音乐节的大部分时候,我们双脚钉在地面,身体僵直,被声音冲击,不会再生的听觉毛细胞纷纷死掉。只有在Wylouris White的时候,九死还魂草遇水复活。
就算鼓声炸开天空,在宙斯的盛怒之下,人们还是可以跳舞。有时拉乌托琴粗声粗气地讲话,或者发出玻璃清澈的声音,有时只是降降降,降降降。鼓声很低,人声的吟唱更低时,一起去冥王哈迪斯的地府巡游。其间光怪陆离,不得细说。
他们散场的时候,雨几乎停了。走路两分钟的地方,街角便利店外面的走廊草木扶疏,功夫茶的茶具堆在一边。回南天之后是龙舟水;克里特岛上文明更替,白骨累累。变化不会停止,很高兴听见你们的声音。
马木尔
马木尔
末了马木尔说:“演急躁了,吉他后来换成贝斯。”
鼓机一直在响,从一开始的活泼节奏,到最后万箭穿心的炸雷。一度发出难以忍受的单调噪音,平躺在地上都不足以抵御这种无差别攻击。从中形成庄重缓滞的声音,让人觉得噪音亦很美。
人群开始稀疏,三三两两的观众往外走,生理到达极限。风暴眼里的音乐家,继续切割出钻石光芒的声音——犹如猛禽的尖叫,禁区探照灯的移动光束。你会产生幻觉,舞台上诞生出了异化的超级人类,像佣兵一样无情,权力一样贪婪。
杯子里的液体抖动,皮肤被声波有节奏地打凹又弹起。接受漫长的心肺复苏,在结尾之前的一刻走出房间。
世界突然静止,雨完全停了。
麦盖提刀郎木卡姆
6.11
麦盖提刀郎木卡姆
他们演了好久,远超过一个小时的原定长度。歌一首接一首飞出来。有时中间间隔一段时间,台上人小声交谈,或许是在商量下一支歌唱什么?
虽然在别的舞台也看过他们的演出,对这种音乐还是非常陌生。一段器乐独奏,摇摇晃晃,吱吱呀呀;如同练习指法的段落,梦呓的琴音越来越轻。正在分辨这些难以理解的音乐可能的涵义时,总是不容细想,很快就有急切的歌声涌上来。
麦盖提刀郎木卡姆最直观的动人之处,就是这种不顾一切,近乎吼叫的歌声。歌声太忘我,容易让人忽略每首歌曲之间的区别。听到后来,每首各自旋起沙土的歌都变得相似。开始时纷乱的器乐多声部,总会合成一股强气流,把听者裹进精神恍惚的境地。
2008年台湾风潮唱片发行“联合国人类口述和非物质文化遗产”系列唱片,分昆曲、古琴、刀郎木卡姆和长调四张。唱片发表以后被很多人听到,这支麦盖提的刀郎木卡姆团体开始受到海内外邀约,登上国际舞台。
台上的这些艺术家,平日大多务农。闲暇时往地上一坐,奏乐唱歌,随即进入精神世界。在哪里都是这样。音乐声起,他们就把烦恼忘光光,专心在精神的世界里飞翔。
对懂得刀郎木卡姆的人来说,它既有世俗意义——常在婚礼现场举行;也有超越日常的宗教意义和诗意。它的唱词多是民间流传的短诗,又因为受到伊斯兰苏菲思想的影响,爱情、信仰、渴望的激烈、回旋的永恒,浓稠的颜色全都搅在一起。
化作视觉,就是两位美丽的女艺人放下乐器,舒展双臂和眉目,微笑着面对面跳舞。白胡子红衣袍的老者活像地精,也屈尊下来跳舞。老者旋转,旋转,不断旋转……
Phew+Dowser N
106:Phew+Dowser N
能看到Phew,真是太高兴了。
也在这个舞台演过的户川纯,在随笔集《邂逅》写过她喜欢的Phew。户川纯捕获了在当年的日本,想变成Phew的同行和“Phew化”愿望强烈的人的心理;她欣赏Phew,但不想被同化成Phew。
Phew是上世纪70年代末一支只出过一张专辑,却影响巨大的日本后朋克乐队Aunt Sally的主唱。户川纯把Aunt Sally的反叛范式总结为:不主张,无干劲。写下“以排除时尚的姿态成就某种时尚性——能够拥有这种说服力的时髦音乐人,我觉得只有Phew和帕蒂·史密斯(Patti Smith)”的户川纯,尽管在舞台时尚方面和Phew毫无相似之处,她们都有去伪存真的追求。唱起歌来,都充满着孩童奋力歌唱的渴望(也都有好多童谣的影子),根本不知道界限在哪里。
后来户川纯果真走出自己的路,没有变成Phew。她是腰伤发胖,几乎无法站立时,仍然穿着少女服奋力站起来唱歌的斗士。Phew还是Phew,一身纯黑衣裤,连标志性的短发也颜色未变。她的音乐,一直在变化。
和1970年代的英国小孩一样,日本少女Hiromi Moritani受到“性手枪”(Sex Pistols)的启发,组建朋克乐队Aunt Sally。它一诞生,就超越了普通朋克或后朋的标准。这支乐队,其实也没管朋克是怎么回事。他们只是继承了朋克对生活和规则抛出的问号和感叹号。
1980年,Hiromi Moritani以Phew的名字开始个人活动。Yellow Magic Orchestra的坂本龙一制作了她的首支个人单曲《Finale》。她的首张个人专辑由一组梦幻德国音乐人合力完成,包括Can乐队节奏组的Holger Czuaky 和Jaki Leibezeit,制作人Conny Plank。Phew像一块磁铁,在未来的几十年里持续不断地吸引到厉害角色跟她合作。1992年的《Our Likeness》,旧班底重组。在德国人的节奏里,Phew确凿无疑地做出是她自己的东西。
这种活跃、外向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她的2010年专辑《Five Finger Discount》。Phew的再一次转向,阴差阳错比后来的潮流早了十几年。在大流行病把人们赶回自己的居所,卧室音乐流行之前,她已经把自己关在卧室,开始一系列的单人作业。
模拟合成器和鼓机是她的伙伴。她层层堆叠起自己的人声,基本上摒弃了旋律、节奏与和声。她像上个世纪的声音艺术家,“想用声音作画”。
过去的十几年,Phew发布了好几张这样的作品。
从Aunt Sally开始,Phew的声音就是她内心的展现。还有没有被触动的内心角落吗?还有无法企及的声音边缘吗?抱着这样的信念,她的声音无所畏惧地去往任何地方。
Phew以一己之力创造的声音景象,和Merzbow(秋田昌美)、辉野敬二、Boredoms们的男性噪音世界不一样。唱片里她的微弱噪音,是巨大噪音世界里的一颗水晶球。这里的一切都删到最简,只用到自己的身体作发声的腔体,少许电子效果扰动空气,形成艺术玻璃般的效果。
106不一样。它是Phew和Dowser N的双人乐队。Dowser N(长岛幸宽),东京艺术大学大学院映像研究科教授,参与了跨多种媒体的创作,也作为电子音乐团体Dowser的成员进行演出。
二人并排坐在一堆机器前,低着头,发出巨大的噪音。Dowser N身体不动,Phew左右大幅度地摆动着,操作面前的机器。两个温和的人类,发出呼啸着在室内来回冲撞的声音。
观众要的很简单。如果不能看到原先Phew唱歌的样子,至少要有大音量。每次音量一大,声波阵阵拂过汗毛,大家就欢呼。
最开始他们的声音无法读取。只能闭上眼睛,想象出各种形状。然后渐渐的,形状中出现可以辨别的节奏,从锐舞派对,滑到朋克现场。像满池闪烁的星光,很快被云遮盖。来自人类无法涉足之地的声音又流出来,泄露深海和宇宙的秘密。
Phew挥一下手,和同伴迅速走下舞台。她的机器还在继续发出声音,像亚马孙河黄昏时尖叫的鹦鹉群,留下一片辉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