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朋友们,我是宋引章。
这天三娘姐借了我们下榻的酒店三元客栈的厨房,做了一盒鲜花饼,我高兴地吃了几块。三娘姐说,这盒糕饼后边要送给何四他们,本来是要买京城的四色点心给他们的,但三娘姐为了省钱,而且她做的比京城的好吃,所以就亲自下厨了。
结果我们正说着话呢,一个又壮又凶的女人走了进来。她那架势,简直把我们都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来找茬的呢。结果说明来意之后,我们才知道,她是酒店老板娘,在厨房偶然吃到了三娘姐的鲜花饼之后,她就爱不释口,就想来找三娘姐再来做点点心,结果还顺手捞了一块给何四他们的点心。
她吃东西那个销魂的样子,把我们几个都给逗笑了。但眼见着她又要开始拿鲜花饼,我一个箭步拎起食盒跑起来,让她扑了个空。真的不能让她再吃了,这是送人的东西。而且盼儿姐跟她说了我们要搬家的事,她一开始还拦着,后来听说我们要去办正事,她就希望三娘姐能早点回来给她做点心,说着还要去够那鲜花饼。为了让她不再碰送人的点心,三娘姐答应她,给她立刻重新做一盒新点心。
于是三娘姐就跟她去了厨房。盼儿姐要再去找何四他们对付欧阳旭,我本来说要跟着去,可盼儿姐说怕我被欧阳旭的人给打到,那儿太危险了,就让我留在客栈和三娘姐待在一块儿。然后,我就去厨房打算帮帮忙,可三娘姐和酒店老板娘都说厨房太乱太热了,我帮不上什么忙,让我到街上转转、透透气。咳,我感觉我好无用啊,什么忙都帮不上。
所以我就打着伞上街了,还没等看到大街上的商贩走卒,就听人们喊,“花魁来了!”远远望去,只见她身着一袭靓丽的彩衣,头上的钗环耀目光辉,起着一匹白马,前边有一群丫鬟小厮举牌撒花,还有那最会写曲子词的柳九官人给她牵马。听他们七嘴八舌议论,我才知道,那妙人是张好好,教坊班头,东京最有名的花魁娘子,今天是八大王整寿,她奉命献歌,唱了一曲《雁声》,得到了皇上和寿星八大王的嘉奖,那身彩衣是官家所赐,还许她巡游御街,头上的钗子是八大王赏的,上百贯(折合人民币七万块)也置办不下来,风光无限。我突然间好羡慕她。身为歌伎,居然可以活得那么恣意骄傲!
我不知不觉间,就跟着这游街的队伍走了好久,直到张好好的身影隐进了亭台楼阁,我才想起来回去。
看了张好好的风采出众,我也跟着高兴起来。我回到酒店的时候,碰见三娘姐收拾了行李,正要往外跑,酒店老板娘在追她,因为她被人一夸、就多做了几种点心,老板娘非得留她当厨娘,一个月工资能给她开到五贯钱。她虽然心动,可也不能干,只能跑,老板娘就可劲追。
但因为我琵琶没拿,三娘姐就顾不上我先跑了,约好在东边那棵大柳树下见。
我拿了琵琶穿过亭廊,正要往外走,听到路过的人喊我名字,我回头一看,才发现,那是张好好。她也回头,我跟她打招呼,我们就这样认识了。她知道我的专业是弹琵琶,正好就跟我合乐一段,是柳九官人的曲子词《破阵乐.露花倒影》。这首词写的是东京金明池的优美景色,含露的鲜花倒影,烟笼草地,池水温暖,垂柳飘拂,彩舟龙船,飞虹仙桥,水殿游乐格外热闹繁华。
这很应景,我看到的东京也是这么美。张好好的歌声一起,我的琵琶也动起来,在这曲子里感受到东京繁华的同时,又增加了我对张好好的羡慕。
合乐完毕,我俩说了会话。她提到池衙内,我就跟她说起这个人特别坏,抢我琵琶,还嘲笑我的户口,看不起我。张好好跟我解释了一下池衙内,这富二代成天在青楼勾栏里混迹,还总是讨好她,连他的亲娘都是从良了嫁人的,他不会看不起我的。
解释了一通之后,张好好发现了我一个最大的问题。她说,我好像总是因为是教坊乐工户口的事抬不起头来。其实她说得对,我真的因为这个倒霉户口很自卑。
但是张好好说,我们是凭自己本事吃皇粮的人,平日里文人墨客捧着,官爵贵胄敬着,吃喝不愁,呼奴唤婢,不用像市井小民一样为了生计奔波,也不用像大家闺秀一样拘束,日子过得多舒服。而且我们为了苦练技艺,都是半夜两更睡,早上五更起,又不是以色侍人,我们凭借自己本事吃饭,活得堂堂正正、正大光明。
她还拿她自己举例子,有些人当官,一辈子见不着官家一面,她才二十三岁,官家和娘娘就夸了她两回。她让我挺起背、直起腰、抬起下巴来,要自信一点。经她这一指点,我感觉真的好了很多。
和张好好说完话,我就去找三娘姐,我俩一起坐船去找盼儿姐。
在船上,我还沉浸在和张好好的对话里,我脸上挂起了笑意。三娘姐说,我好像丢了魂似的,我反应过来,跟她说我是找着魂了。我生平第一回知道,乐伎伶人并不低贱,凭自己本事吃饭,也能获得文人士子的尊敬。东京啊,真是个好地方。这就是大城市的胸怀吧!我真喜欢这儿!
三娘姐说,酒店老板娘告诉她,东京人重享受,舍得花钱,百行百业,热闹繁华,什么都有。人只要手脚勤快,哪怕是当个伙计也能混出个人样。她还给我看老板娘送她的镯子,晶莹剔透,多好看!
船划得快,我们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盼儿姐在旁边支应着,送点茶水,何四他们就一直不停地喊“有借无还,天理难安”。欧阳旭这个老六一直不出来,何四就给盼儿姐出主意,说一群人给欧阳旭哭个丧,说着,他们就真哭起来。我的天,盼儿姐一听,赶忙拉住他们,说如果明天再不出来,再这么办也不迟。
我和三娘姐也去叫门,可没什么效果。何四他们就接着喊。
过了一阵儿,欧阳旭的官家德叔居然带着一群官差过来了。那群官差毫不讲理,德叔还添油加醋,说我们都是青楼卖身的贱人,就是来讹钱的。盼儿姐和他们分说两句,就败下阵来。他们给我们安了个罪名,是来讹钱的,还是未经许可入京的流民(我居然都信了,后来才知道,这根本是子虚乌有的律法)。他们撕烂我们的衣服,对我们拳打脚踢,欧阳旭这个老六,还出来假惺惺地说好话,让他们不要太为难我们,只把我们赶出东京就好。我心里一方面是害怕,另一方面为盼儿姐伤心,欧阳旭这个狗男人太坏了。呜呜呜~
于是,我们被打得头破血流之后,披上麻袋游街,被赶出京城。
在郊外,我们碰到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