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珍贵的早期典籍马王堆帛书里藏着哪些中医文化,为孔子儒学研究提供新证据,带来新认识,推动相关研究的进一步开展。
第一,与传世文献的对读,往往会更有效地解决文献释读中的一些疑难问题。例如《论语·泰伯》篇孔子“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一语,历来解释往往扞格难通。
今据郭店竹简《尊德义》篇“民可使,道之;而不可使,知之。民可道也,不可强也”一语,可见孔子本意绝非愚民,而是指要按照民众的常性去进行教导,这样人民就服从命令;
如果民众不服从命令,就要尽力去了解民性民情,弄清其中之原因。这对于正确理解孔子思想,具有重要的基础意义。
第二,有助于反思近代疑古思潮造成的“伪书”疑案,重新认识相关典籍的真伪、年代及内涵、价值等问题。清末以来,伴随国难加深与西方文明的强势侵压,源起宋代的疑经、辨伪风气因缘时会,迅速在思想、文化、学术领域蔓延开来,产生深厚影响。
由于疑辨过深过苛,造成大量典籍文献的“冤假错案”,客观上亦助长历史虚无主义之风。
在孔子儒学研究领域,许多原本可靠,与孔子、孔子弟子关系密切的文献、典籍被判为伪书或成书年代大幅置后,以致孔子儒学几无可讲,孔夫子也受到严重“矮化”,甚至沦为“空夫子”。
而新出土文献以其原始性和近古性特征,以及与传世文献相似或相近的联系性,往往直接证明某部曾被判为伪书的典籍实为真古书。
就孔子儒学而言,马王堆帛书《易传》与今本《易传》,阜阳汉简《诗经》、上博简《诗论》与今本《诗经》,武威汉简《仪礼》与今本《仪礼》,郭店简、上博简与《孔子家语》《礼记》等文献的比较研究,均堪为典型案例。这些实例,引领学界反思“伪书”公案,重新认识古籍成书、年代及相关儒学史、思想史问题。
需要注意的是,古代文献的成书、传流情况往往非常复杂,绝非简单对照就能解决一切问题。
面对当代纷出不穷的出土文献,应该平心静气地将其与传世文献进行细致比较。
其间一要注意整体的视野,即二者皆属于古文献,完全可以进行平和的“对话”;二要注意历史、动态的眼光,即要在宏阔的历史进程中,动态地观看、认识、思考出土文献与传世文献间的差异,才有望获得符合或接近事实的认识。
第三,有助于重新认识和思考孔子与六经的问题。在疑古思潮兴盛时期,孔子与六经关系遭到严厉否定。
例如,钱穆先生在《国学概论》中指出:“中国学术具最大权威者凡二:一曰孔子,一曰六经。孔子者,中国学术史上人格最高之标准,而六经则中国学术史上著述最高之标准也。”
随即又分别判定:“《易》与孔子无涉”,“《春秋》诚有功于文献”而“不胜后儒之虚美”,“今传《诗》《书》,出秦火之后,亦不复当时孔子诵说之旧本”,等等。
实际完全否定孔子与六经之关系。对历史文化充满“温情与敬意”的钱先生如此,其他激进学者就可想而知。
地下文献的问世,推动学界重新认识和思考这一问题。
1986年,金景芳先生发表《孔子与六经》一文,重新肯定孔子与六经之关系,称六经为孔子的“珍贵遗产”。
此后,在孔子与具体各经关系的研究中,学者们也往往得出肯定性的意见。
例如,就孔子与《周易》关系而言,马王堆帛书《易传·要》篇记载“夫子老而好《易》,居则在席,行则在槖”,并有孔子阐述《易》道的大段记录,可见孔子与《周易》的关系实不容否定,孔子确应为《周易》“某种意义上的作者”。
就孔子与《春秋》关系而言,李学勤先生指出,“孔子与《春秋》相关,或者更确切地说,孔子是《春秋》一定意义上的作者。”又如,上博简《孔子诗论》一篇,是孔子关于《诗》的详细论述,多可与传世文献对读,由此,孔子与《诗》之关系,亦获得进一步之证明。
第四,通过出土文献与传世文献的比较,不仅有助证明传世文献的真伪,从更深层次看,还将推进学界对古书成书规律的认识。同时,在比较过程中,新出土文献也会“激活”一些原被忽略的传世文献或其一部分,从而使其发挥独特的研究价值,并对相关文献传流问题实现更深层次的认识。
就孔子儒学类文献而言,达到这一层面的认识水平,也同时意味着对孔子儒学传流、衍化的轨迹、规律达到一个崭新的认识水平。
比如,当代学者对六经源流,孔子遗说形成、传流等的研究与认识,实际也代表着学术界对孔子儒学之形成、传流的最新研究和认识水准。
第五,有助于进一步认识孔子弟子与儒学的传播问题。
由于资料限制及疑古思潮的影响,长期以来,学界对早期儒学的研究集中于孔子—孟子—荀子这一线三段,而忽略了孔子与孟、荀之间的孔子弟子即所谓七十子。可以说,百年来七十子研究的缺位,恐怕是孔子儒学研究中一个最重要的断层。
新近问世的大量地下文献,尤其是郭店简、上博简中直接与七十子相关的简篇,呼唤了七十子之学的新生。
这些出土文献增添了七十子研究的必要新材料,是推进这一研究领域前进的最重要动力。
此外,新出土文献“激活”了《孔子家语》《礼记》《大戴礼记》中大量关于七十子的传世材料,对孔子弟子研究具有重大意义。
在这一条件下,不少学者进而反思、探讨孔子去世之后,弟子间的分化、成派问题,也就是所谓“儒分为八”问题。
逐渐认识到,“儒分为八”未必即意味针锋相对的斗争,它反映更多的,应该是孔子去世后,弟子分散各地,在不同环境、背景下,对孔子儒学进行传播、发展的新样态。
概言之,战国时期的孔子儒学的广泛传播,既是孔子学说自身的内因,亦与孔子弟子的奔波、努力有关。
由孔子到其弟子,无论从时间,或是从空间而言,孔子儒学都经历了一个重要而艰巨的发展阶段。这一阶段的成功完成,初步展现出孔子儒学旺盛、深厚、坚韧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