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不是LOL玩家，我相信，各位观众都已经听闻了《双城之战》这部LOL动画的大名。
“经费爆炸”、“写给LOL玩家的情书”、“2021最强动画”……
这部历经6年打磨的动画，在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已经收获了无数好评。
从未接触过LOL的我，当初还是因为被另一个从未接触过LOL的朋友推荐，才决定去看这部《双城之战》。
可以说，在看这部动画之前，我对LOL没有一点天然的亲近感，它不是我的青春。
而且，由于网飞原创动画剧本屡屡让我失望，我已经对美国人写出来的动画剧本先天地有一种排斥感。
尽管如此，《双城之战》还是以其优秀的表现，打败了我之前所有的偏见。
这部动画有着一部动画所应该具有的所有优点——精良的制作、有想法的美术风格、复杂饱满的人物形象、扣人心弦的故事情节……
但在我眼中，这些，都不是这部动画最打动我之处。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双城之战》不止于此了呢？我想，应该是从凯特琳和艾克抱着海克斯宝石试图回到皮城的那时候开始。
在希尔科眼中，这颗宝石是祖安能与皮城平起平坐的筹码，在凯特琳眼中，这颗宝石是皮城与祖安全面战争的开端。
只有把宝石交出去，双城才能免于战争与流血，这是凯特琳的判断。
当凯特琳和艾克举着装有宝石的罐子冲过大桥时，这个画面忽然让我产生一种强烈的既视感。
回忆了一会之后，我才想起来，这一段，非常像《攻壳机动队SAC第二季》最后的画面。
草薙素子带领的公安九课，也是这样高举着寻回的核弹头，从难民岛奔向桥上驻守的自卫队，就像是高举着和平的希望一般。
我这才意识到，两个故事在主线上有着很多相似之处：皮城与日本本土，祖安与难民岛，海克斯宝石与核弹头，凯特琳与草薙素子……
你甚至能给它们中的很多形象划上一个对应关系，但两个故事的结局完全不同。
难民岛失去了核弹头，逃过了灭顶之灾；
金克斯把海克斯宝石打向了皮城的议会，拉开了战争的序幕。
神山健治监督的《攻壳机动队SAC》系列一直是我心目中日本动画业界“键政”的巅峰。
正因如此，当我发现《双城之战》和《SAC》有相似之处之后，我就觉得，制作组想传达给我们的，也许不仅仅是这个故事本身。
接下来，就让我们从四位主要角色入手，来品一品我所看到的《双城之战》。
虽然在许多观众心中，蔚和金克斯这对姐妹才是《双城之战》的第一主角，但还是容我先从形象相对简单和表层的杰斯入手。
杰斯这个角色的主要特征，是一种“撕裂感”，尽管他是传统意义上的成功者，可到最后，他发现哪都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杰斯出身于皮城下层贵族，靠着凯特琳家的资助才有上大学的机会。
凭借和挚友维克托共同的学术成果海克斯科技，善于表现的杰斯一跃成为政坛新星，而内向的维克托依然安心做着研究。
然而，这位新星的从政之路却并不平坦。
管理海克斯飞门的他，为了皮城的安全严查走私。可是，这已经触犯了某些既得利益者。
为了不使自己变成他们的眼中钉，新星也只能向这些老派贵族低头，和他们谈合作共赢。
他一再退让，但议会堂上伤痕累累的蔚和凯特琳却让他无路可退，他心中那个朴素正义的锤匠儿子，一直未曾完全死去。
他忤逆议会的决议，独断行动，拿起了他的海克斯科技锤，就像是做回了曾经的自己。
可是，他的行动力也就到此为止了，因为在雷霆行动中误杀了一个儿童，他就裹足不前，决定抽身。
也许正是这种负罪感，让他给希尔科开出了极为优厚的条件：只要交出金克斯和海克斯宝石，皮城就承认祖安的自治权。
他真的觉得，只要这么做了，双城间就能迎来和平，直到金克斯的炮弹把他的一厢情愿彻底击碎。
杰斯这个人物的所有痛苦，都来源于一种“不彻底性”。
他既不想失去自己打拼来的地位，尝试与肉食者虚与委蛇，又无法彻底割舍良心，与他们沆瀣一气。
即使他最后站了边，放弃议员的身份，他还是那么天真，手上沾点血就害怕，以为用举手表决的方式就能决定一切。
其实，也可以这么说，正是他的不彻底性，导致了他的天真与无知。
明明都已经和议会决裂，却还相信举手表决这样的形式，实在是让人叹息。
他没办法看到双城间真正的矛盾症结，也就无法真正地解决问题，他所提出的方案，在我看来，就是一种很典型的“掩饰问题”的行为。
关于双城间的矛盾，容我放到蔚和金克斯的部分再议，让我们先来看看皮城的另一个主要人物凯特琳吧。
凯特琳出身于议员家族，她的家族毫无疑问是老派贵族。不过，他们属于其中相对开明的。
而凯特琳又是这个家族中最为进步的，当家族与杰斯决裂的时候，她还会偷偷跑出去和杰斯见面。
在她成为女警之后，她也没有混日子，遇事必冲锋在前，挨了金克斯不少炸弹。
她和杰斯都是理想主义者，相比被撕裂的杰斯，凯特琳步入社会后都没什么改变。
她还是一样的富有正义感和同情心，为了查案，她敢和蔚一起一头扎进她并不熟悉的祖安。
她也会在蔚受伤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枪去换救她命的药。
凯特琳的行动力也很强，她几乎独力查明了案件，如果不是局长反水，她就已经完成任务了。
可她的思路，是很耐人寻味的，她认为，祖安就不该拥有海克斯宝石。
一个无害的祖安，才是可以和皮城相互理解的祖安。
当蔚和她一起从议会离开，蔚彻底失望，认为皮城和祖安就像油水不相溶的时候，她直接灵魂发问——
“那我们呢？”
蔚虽然当时没有回头，但她事后还是以和皮城（杰斯）合作的方式，向希尔科展开攻势，可以认为她的挽留已经部分成功了。
凯特琳身上的进步性毋庸置疑，以她的行动力和共情心，她完全配得上“圣母”这个称呼。
可是，她所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也无法解决双城的矛盾。
凯特琳不用像杰斯那样虚与委蛇，因为她的家族永远是她的后盾。
而她对双城矛盾的判断，甚至比杰斯还要天真。她觉得，只要自己能和蔚、艾克相互理解，皮城就能和祖安相互理解。
她确实是真正的圣母，胸怀兼济天下的心，可她没有资格代表皮城所有人。
交出海克斯宝石，凯特琳会和蔚、艾克坐在谈判桌上，但皮城会对祖安做什么呢？是会平等待之，还是会延续以往的压迫？
本质上，凯特琳是一个有着救世主情结的贵族大小姐。
她所理解的拯救，是单方面的给予，她认为所有皮城人都会像她一样正确而善良，祖安人都会像蔚和艾克一样和她成为朋友。
凯特琳很美好，可这个世界并不像她那么美好。
说到这，我们终于可以触及《双城之战》的这对核心人物——蔚和金克斯了。
在故事的叙事中，蔚一直作为正派出现，而金克斯则是妥妥的反派。
不过，在我看来，蔚和金克斯的故事，某种程度上，就是皮城与祖安的故事。
在蔚的眼中，她的妹妹一直是弱弱的爆爆，而不是神挡杀神的金克斯。
在议会面前，凯特琳都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把她妹妹供出来，蔚倒是爽快地把金克斯这个名字甩出来了。
蔚认为金克斯是一个被希尔科植入爆爆体内的恶魔，她要杀死金克斯，夺回爆爆。
无害的祖安，才能和皮城相互理解，柔弱的爆爆，才配拥有姐姐的怀抱。
顺带一提，金克斯的“首爆”，也是借助海克斯原石完成的，祖安被皮城视作威胁，同样是因为海克斯宝石。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蔚和凯特琳会贴贴，是因为她们本质上是一路人。
我不打算否认蔚和凯特琳在剧中为了拯救生命而做出的努力，毕竟，范德尔的失败已经证明，皮城动起真格，祖安招架不住。
但是，范德尔嘴中的“面子”，真的就那么不重要吗？祖安就活该永远当皮城的垃圾场吗？
偶然落入祖安手中的海克斯宝石，是祖安能与皮城平起平坐的唯一希望。
而金克斯这个角色最妙的地方也正在此处：从微观角度看，她的形象可以成立。
她的疯狂早在她还是爆爆的时候就已初现端倪：她极度渴望被认同，害怕被排除在外，想要变得“有用”。
经历了“最糟糕的一夜”之后，她心中的另一个她终于完全醒了过来。
从宏观角度看，她也是双城间尚未弥合的矛盾的象征。
她会变成金克斯，既有内生原因，也有外生原因：皮城为了抓人顶罪，带走了范德尔，这也是皮城对祖安的压迫行为。
当她向皮城议会发射海克斯飞弹的那一瞬间，她的人物弧光得以完成。
她的飞弹，把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们打醒了。
和平不是被施舍的，不是他们一厢情愿地举手表决就能决定的。
祖安也不再是那个任皮城鱼肉的下城，她的这颗飞弹，就是祖安反攻的第一枪。
杰斯要把金克斯关进静水监狱，才许祖安以平等，他只把金克斯当成应被掩盖的矛盾，而非需要解决的问题。
再回头看看杰斯和凯特琳这两个为祖安着想的皮城人，他们有这份心的根本原因，都是因为他们自己交了祖安的朋友。
也许只有黑默丁格，是在和祖安人成为朋友之前，就对祖安抱有同情心。
贤者走入尘世，用悲天悯人的目光打量四周。他悲叹于这里的人连他人的善意都无法接收，他又能在艾克这样的乐观者身上看到希望。
不先入为主，不居高临下，而是自己走入祖安，平等地看待这一切。
在美国的主流文化中，“强加于他人的和平”，一直是他们的政治正确。
那些从天而降的超级英雄，那些智勇双全的王牌特工，那些单人成军的特种部队……他们都以绝对的武力，执行他们所认定的正义。
而《双城之战》的制作组，却用金克斯的这颗飞弹，狠狠地给他们扇了一巴掌。
“爱你来自于蛮荒，一生不借谁的光，你将造你的城邦，在废墟之上。”
我想，中文主题曲《孤勇者》中的这句歌词，用来形容金克斯和祖安再合适不过了。
或许全面对抗的下场就是沦为废墟，但不经此一役，城邦就永远无法真正地建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