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王朝时期
在很久以前,荒芜死寂的撒哈拉沙漠其实是大片的热带草原,这里有花草树木、清澈的湖泊,很多动物穿梭其中,人类也在这里居住。可是到了公元前5500年左右,这里的气候发生了变化,雨水越来越少,湖泊逐渐干涸,草原慢慢消失,不再适合人类居住,于是人们开始向东迁徙,最后在尼罗河的沿岸定居下来。人们在这里采集狩猎、种植畜牧,这是一段金石并用时期(新石器时代和青铜时代之间的过渡时期),历史学家把古埃及这一时期的文化称为涅伽达(Naqada)文化。
到了公元前3400年左右,在一个较短的时期内,尼罗河流域的各部落迅速发展为南北对峙的两大集团。南方(上埃及,尼罗河谷地区)的国王戴着高高的白色王冠,保护神是秃鹫女神奈赫贝特;北方(下埃及,尼罗河三角洲地区)的国王针锋相对地戴着红色王冠,保护神是眼镜蛇女神瓦吉特。上埃及的象征物是莲花和莎草;下埃及的象征物是蜜蜂和纸莎草。显然,两大文明势力即将发生的激烈碰撞是谁也无法阻挡的历史趋势。
第0王朝
根据曼涅托的记载,埃及最初是由众神统治的,第一位人类国王是美尼斯(Menes)。所以在很长一段时期里,美尼斯一直被认为是第一个统一上下埃及的国王,但后来的一项考古发现使人们对此提出了质疑。
1898年,考古学家在位于上埃及希拉孔波利斯的一个神庙遗址里发掘出了大量文物,其中有一件权杖头特别引人注目。上面刻画着一个头戴上埃及白冠的人物,身后系着一条象征国王的公牛尾巴,头部前面还有一个史前文明中象征权力的花瓣和一只蝎子的图案,这些符号组合在一起,人们便称他为“蝎子王”。权杖本是王权的象征,再加上其他代表权力的标志,所以考古学家认定这是一个大人物。
由于当时缺乏更多的考古证据,导致蝎子王一度被认为是一个虚构人物,直到1988年,德国考古学家冈特·德雷尔(Gunter Dreyer)在阿拜多斯发现了一座不同寻常的墓(编号U-j)。这座面积为82平方米的墓有多达12个墓室,虽然已被盗墓者光临过,但仍然出土了大量文物,包括能存储4500升葡萄酒的陶制容器、装衣物的杉木箱、石质器皿等。最重要的是里面发现了大量的蝎子符号,由此证实了蝎子王是一个真实存在过的历史人物。
除此以外,在发现的文物中还有160块邮票大小的骨头和象牙笏板,其中两块来自三角洲地区的布陀和布巴斯提斯这两个城市。此外,根据构造、形状、装饰等特征推断,还有一些物品来自黎凡特地区(大致位于今巴勒斯坦、约旦一带),可能是作为贡品通过西奈半岛运抵埃及的。这说明当时蝎子王的势力不止在下埃及地区,甚至还影响到埃及本土范围以外。以至于不少人认为蝎子王事实上已经控制了上下埃及,他可能才是第一个统一埃及的国王,或者至少在埃及统一的前期过程中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
另外,对墓室里的木制品残片进行的碳14测年表明,这些木头被摆入墓中的时间不会晚于公元前3200年,而之前公认的第一位国王美尼斯所处的年代大约是公元前3100年,也就是说蝎子王所处的年代比美尼斯更早。同时,在这一地区发掘的其他墓葬里,还发现了一些疑似这个时期的统治者名字。虽然不同的研究者给出的名字和数量不完全一致,但根据现有的考古发现,这一时期包括蝎子王在内还先后存在过至少11位国王。这就带来一个问题,由于这些多出来的国王活跃的年代在第1王朝之前(涅伽达文化Ⅲ期),而原先第1至30王朝的划分又早已约定俗成,如果重新定义第1王朝,那么势必会造成后面所有王朝顺序的变更。为了避免引起混乱,古埃及学家们不得不在第1王朝之前增加了一个“第0王朝”,以此来“安顿”这些更早期的国王。
早王朝时期
第1王朝
如果说蝎子王和第0王朝的其他国王只是若隐若现地存在过,那么从第1王朝起,古埃及的历史脉络就开始变得清晰起来,这个古老的文明终于从模糊的史前时代进入了有据可考的崭新历史时期。
1898年,英国考古学家在希拉孔波利斯发现了一块石板,这就是著名的“纳尔迈调色板”(现藏于埃及博物馆)。调色板本来是古埃及人用来研磨化妆品的器具,但这块高达64厘米的盾牌状调色板显然不是被当作日常研磨工具来使用的,它是神庙里用于祭祀的一个仪式用品。这块调色板之所以如此重要,是因为它上面刻画的图案记录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调色板的正面:中心区域是一个高大的人物,他头戴上埃及白冠,系着公牛尾巴,左手揪住跪在地上的敌人,右手高举着权杖做击打状,他的身后还有随从提鞋拎水。画面的下方是两个正在逃窜的敌人,右上方化身为鹰的荷鲁斯神(象征国王)用爪子抓着一个俘虏的人头,左脚踩在六根代表下埃及的纸莎草上,据说每一根代表一千个俘虏。画面上方两侧是牛首形象的哈托尔女神,中间由鲶鱼和凿子两个符号组成的象形文字第一次被正式使用在“塞拉赫”(Serekh)图案中,形成了一个国王的“荷鲁斯名”——纳尔迈(Narmer)(塞拉赫,一般被称作“王宫门面”,是一个结合了王宫立面和庭院的矩形框,里面包含着一个国王的名字,矩形框的上方通常还站着一只鹰,象征荷鲁斯神,这个图案表示这是一个国王的“荷鲁斯名”)。
调色板的反面:此时的纳尔迈头戴下埃及红冠,后面还是跟着提鞋拎水的随从,前面是他的宰相和四个举着旗杆的人,最右边是两排敌人的尸体,他们的头已被砍下放在两脚之间,这部分内容描述的是获胜的纳尔迈率领部队去检视战果的情景。下方是两头长颈狮,各由一人以绳牵颈,两颈交错环绕在一起,象征着统一,中间还巧妙地形成了研磨化妆颜料的圆形区域。画面的最下方是一头象征国王的公牛攻破了一座城池,踩踏着企图逃窜的敌人。
纳尔迈调色板上最重要的一个细节是,在正面纳尔迈头上戴的还是上埃及白冠,反面戴的却是下埃及红冠,这透露出来的信息是显而易见的,这块调色板记录的正是纳尔迈统一上下埃及这一重大历史事件。
但问题也随之而来,前面曾提到,曼涅托在《埃及史》里记载的第一位统一埃及的国王是美尼斯,古希腊历史学家希罗多德(Herodotus,约前484—约前425)在其巨著《历史》中也有过同样的记载,而古埃及人自己留下来的《都灵王表》《阿拜多斯王表》以及其他文献里,也明确记载了美尼斯是埃及的首位国王,这说明古埃及人自己一直将美尼斯视为开国君主。可奇怪的是,这么多年的考古发掘从来没有发现过有关“美尼斯”的史料,反而发现了关于“纳尔迈”的考古实证。这个问题引发了人们的思考和争论,一些人怀疑美尼斯可能只是一个虚构的人物,更多的人认为纳尔迈和美尼斯就是同一个人。一种观点认为,纳尔迈的名字本来是由nar和mer两部分组成,天长日久,古埃及人将Narmer误写成了Mernar,最后逐渐演变成了Menes(美尼斯),所以后来的埃及人在编写王名表的时候,把早已被遗忘的纳尔迈写成了美尼斯;另一种观点是,美尼斯与孟斐斯的古埃及语Mn-nfr有关,而古埃及语的“美尼斯”是建立者的意思,所以“美尼斯”其实是指孟斐斯城的建造者,而古埃及人忘记了建造者本身的名字“纳尔迈”,于是就用建立者“美尼斯”来称呼他了;还有的观点认为美尼斯是早期包括纳尔迈在内的几位真实国王的集合体等等。总之,这个问题其实至今仍存争议,只不过目前学界通常把纳尔迈和美尼斯视为同一个人,并在习惯上把“纳尔迈”作为第1王朝开国君主的名字。
纳尔迈统一埃及后,为了稳固统治,就戴着下埃及的红冠,以此表明自己尊重那里的人民。同时为了加强对下埃及的控制,他在这里建立了新的都城,也就是后来的孟斐斯。当时这座城市的城墙被涂刷成白色,所以又被称为“白城”,按照希罗多德的说法,这道城墙可能是使城市免遭尼罗河水患的大坝。
作为统一埃及的第一位国王,纳尔迈最后的结局却让人意外。据曼涅托记载,纳尔迈在一次狩猎中,被河马拽走,从此下落不明。一个伟大的人物就以这样一种戏剧性的方式谢幕,实在让人唏嘘不已。
围绕纳尔迈还有诸多待解的谜团,比如他的下落,“被河马拽走”也许只是一种委婉的表达。还有他的陵墓,20世纪70年代,德国考古学家在阿拜多斯发现了纳尔迈的陵墓,但这座墓葬规模极小(比蝎子王墓要小得多),与纳尔迈的身份毫不相符,这一切疑问还有待以后更多的考古发现来解答。
一般认为,第1王朝在纳尔迈之后还有七位统治者,按先后顺序分别是:荷尔阿哈(Hor-Aha)、哲尔(Djer)、杰特(Djet)、登(Den)、阿涅德吉布(Anedjib)、瑟莫赫特(Semerkhet)、卡阿(Qaa)。不过在杰特死后,他的妹妹兼妻子美丽奈茨(Merneith)也曾摄政,甚至她本身就是一位被认可的国王,因为她的名字被写在国王才能使用的塞拉赫图案中,此外,在后来发现的一份王名表上,她的名字也在其中,所以不同的埃及学家把第1王朝的国王总数定义为八个或九个。
接替纳尔迈的是荷尔阿哈,他名字的原意是“战斗者”,说明此时对下埃及的征服还不够彻底,由此可见南北真正的统一并非在朝夕间完成,而是一个持续不断的过程。荷尔阿哈通过与孟斐斯地区一名女性继统者的政治联姻巩固了自己的地位,在三角洲地区的塞易斯修建了一座献给奈斯女神的神庙,并且南征努比亚,把埃及南方疆界扩展到了尼罗河第一瀑布区,此时的埃及开始呈现出一种蓬勃向上的强大发展态势。
荷尔阿哈的继任者哲尔也是一位活跃的国王,他向北曾远征到今西奈半岛和巴勒斯坦南部地区,向南攻打到位于努比亚的尼罗河第二瀑布区。哲尔的墓葬是第1王朝中规模最大的,陪葬人数也是最多的,大约有五百八十多人与他一起长眠,其中包括他的妻子、朋友、朝臣、仆役等。不可否认,这是一种极其残忍的行为,但在那个时期殉葬非常流行,国王死后,他身边的人都要以死相随,这样就能跟随国王一起得到永生。哲尔的木乃伊已不知所终,早期的考古学家们在他的墓室里发现了一条戴满珠宝的木乃伊手臂,认为这很可能就是哲尔本人的手臂。但让人痛心的是,这件珍贵文物被送到埃及博物馆后,当时的馆长居然将手臂的一半砍断后丢弃了,理由只是觉得这样展览的效果更好一些。
对于接替哲尔的杰特,人们了解得不多,只知道在他任内出现过一场席卷埃及的大饥荒。杰特死后,由于其子尚幼,他的王后美丽奈茨成为国家的实际掌控者(也有不同的说法,认为美丽奈茨掌权的时间是在哲尔之后、杰特之前)。他们的儿子登是第一个实际佩戴由其父亲发明的红白双冠的国王,此后所有的埃及统治者都沿用了这种新的王冠。并且登也是第一个使用“上下埃及之王名”这个王衔的。“上下埃及之王名”又被称作“树蜂衔”,是由代表上埃及的莎草和下埃及的蜜蜂组成的王名符号。
登是一位受人景仰的国王,他在位期间也是第1王朝最辉煌的时期。他采取了一系列有效措施巩固了国家政权,并通过数次征伐痛击了东北部的蛮族。他还在孟斐斯的普塔神庙增加了神牛阿匹斯这一元素,使之成为此后三千年里埃及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登的墓葬同样在阿拜多斯,他也是最先建造有阶梯通道陵墓的人。
也许是因为父亲的卓越政绩难以超越,登的儿子阿涅德吉布显得默默无闻,他本人的陵墓也是这一地区国王墓葬中规模最小和最简陋的,甚至连一些刻写了他名字的随葬品还被他的继任者瑟莫赫特拿去磨掉名字后再次使用。这样的行为绝非正常,曼涅托曾记载:“登的时代发生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事,一件极为不幸的事席卷了整个埃及。”而且有些王名表上也没有列出瑟莫赫特的名字,这一切不得不让人怀疑瑟莫赫特可能是一个篡位者。
到了卡阿统治的时期,国家逐渐变得稳定和繁荣。他的墓葬规模也十分庞大,不过殉葬的人数反而减少到了26人,随着卡阿的离去,这种残忍的习俗也结束了。
第2王朝
由于缺乏考古资料,人们对第2王朝知之甚少,并且不同的研究者给出的国王数量也不一样,有6—10位国王存在于这一时期,较常见的观点认为有7位,按先后顺序分别是:霍特普塞海姆威(Hetepsekhemwy)、拉内布(Reneb)、尼内特吉(Nynetjer)、温内格(Weneg)、塞涅德(Senedj)、伯里布森(Peribsen)、卡塞凯姆威(Khasekhemwy)。
第1王朝最后一位国王卡阿死后,埃及似乎又出现了一定程度的南北分裂局面,因为霍特普塞海姆威的名字原意是“两个权力和睦相处”,暗示着他结束了南北两股势力的纷争。与第1王朝国王不同的是,霍特普塞海姆威没有将自己的陵墓建在阿拜多斯,而是选择了北方孟斐斯附近的塞加拉,此后他的继任者拉内布也如此效仿,后来越来越多的国王和贵族选择葬在此地,最终使塞加拉成为古埃及的一个大型墓葬区。这也说明将国都选在更靠近北方的孟斐斯对维护埃及的稳定来说至关重要,孟斐斯因此成为古埃及政治文化的中心。同时根据出土的文物残片显示,此时对猫神贝斯特的崇拜已存在于三角洲地区。
第三位国王尼内特吉的统治期较长,根据出土文物上的记录推算,他统治了35—45年,并且他还曾血洗过北方三角洲地区,说明直到此时上下埃及的统一仍不够稳定。
史料的匮乏似乎让第2王朝显得十分平淡,但到了最后两位国王时情况有了变化。虽然人们对他们的事迹仍然知道得不多,但此时的埃及可能发生了某种不寻常的事件,这从伯里布森的名字就能略窥一斑。通常情况下,在记录国王“荷鲁斯名”的塞拉赫图案上,都会着站一只鹰的形象,这是荷鲁斯的化身,象征君权神授。但令人意外的是,伯里布森名字的塞拉赫图案上却是荷鲁斯的死对头塞特的形象,据说在埃及三千年的王朝史里仅此一例。这让人们大惑不解,由此引发了种种猜测,有人认为这代表伯里布森来自另一个家族,是通过非正常手段获得的王位。总之,这种不寻常的现象暗示此时的埃及可能存在某种政治或宗教上的争端。并且奇怪的是,伯里布森没有像第2王朝的前几任国王那样,把陵墓建在塞加拉,而是又重新葬在了阿拜多斯。他的继任者也同样留下了一个类似的谜团,在第2王朝最后一个国王卡塞凯姆威名字的塞拉赫图案上,竟然同时出现了鹰(荷鲁斯)与土豚(塞特)的形象,据说这在埃及王朝史上也是绝无仅有的一次,这个名字代表的意思是“两个权力和睦共存”。考古研究发现,卡塞凯姆威曾发动对努比亚边境地区的战争,另外在他的两座雕像底座刻画着一些被砍得东倒西歪的敌人尸体,同时还写下了精准的数字:共杀死北方的敌人47209人。这进一步说明之前的统一并不稳固,直到卡塞凯姆威将南北两股势力更好地调节与融合后,才真正实现了上下埃及的彻底统一。随着卡塞凯姆威的谢幕,古埃及的早王朝时期也宣告结束,与伯里布森一样,卡塞凯姆威的陵墓也建在阿拜多斯,但这是最后一座建在阿拜多斯的王室陵墓。
不得不说的是,从前王朝到早王朝这段时期,“马斯塔巴(Mastaba,梯形平顶)”是埃及王室和贵族墓葬的主要形式。“马斯塔巴”是阿拉伯语的音译,意思是“长凳”,最初是古埃及的住宅形式,后来逐渐应用于墓葬。
这是一种长方形的建筑结构,多用泥砖建造,由地下墓室和地上祭堂两部分组成,由于地上部分看起来很像阿拉伯人室外用的长方形石凳,所以被称作马斯塔巴。当时恐怕没人会想到,马斯塔巴这样一种墓葬形式,竟成为后来矗立了几千年仍屹立不倒的金字塔的前身。卡塞凯姆威的马斯塔巴规模尤其庞大,并多用石材,这也为即将到来的金字塔时代奠定了技术基础。
古王国时期
第3王朝
这一时期大约经历了五位国王:内布卡(Nebka)、左塞尔、塞汉赫特(Sekhemkhet)、哈巴(Khaba)、胡尼(Huni)。关于第一位国王究竟是谁存在争议,传统观念认为,内布卡是第3王朝的第一位国王,但后来许多学者觉得这个顺序有误,认为左塞尔才是首位国王。因为根据古埃及传统,通常由主持上一任国王葬礼的人来继承王位,而研究表明主持第2王朝末代国王卡塞凯姆威葬礼的是左塞尔而非内布卡,这说明左塞尔有可能是第3王朝的首位国王。
这是一个崭新的时代,古埃及文明经过前期长久的积淀后,在这一时期迸发出强大的能量,政治、经济、文化等各方面的发展进入了一个新的历史阶段。
左塞尔统治期间,埃及的国内形势安定,国力也逐渐强盛,他派兵远征西奈半岛,开采那里的绿松石和铜矿,并成功阻击了西部利比亚人的侵扰。另外在埃及南方的塞赫于岛还流传着一个传说:在他统治期间,由于尼罗河连续几年没有泛滥而导致了饥荒,左塞尔便在这里修建克奴姆神庙供奉祭品,祈祷尼罗河重新泛滥,最终克奴姆神显灵,拯救了埃及。这个传说也间接说明在左塞尔的统治期内,尼罗河第一瀑布区作为埃及的南方边界已趋于稳固。
这一时期与以前最大的不同是石材开始大量使用在各式建筑上,事实上真正让左塞尔成名的并非他的文治武功,而是他那座前无古人的陵墓。最开始,他的陵墓也是传统的梯形平顶式的马斯塔巴。不同的是,作为陵墓组成部分的陵庙区也围着马斯塔巴修建,并把整个陵墓用围墙合围了起来。这样带来的问题是,由于被围墙挡住,从孟斐斯城就没法看到陵墓,无法体现出王权的尊贵。这时,他的宰相,也是那个时代首批名人之一的伊姆霍特普登场了。伊姆霍特普想为国王建造一座与众不同的陵墓,于是进行了大胆的创新,他在马斯塔巴的上方继续一层层地加建,最终形成了一座高达64米的六层石头建筑,埃及的第一座金字塔就此诞生!由于其阶梯状的外观,这座金字塔现在通常被称为“阶梯金字塔”。
左塞尔这座金字塔陵墓不仅是国家实力的一种展现,更突出了以国王为中心的领导力量,体现了国王在埃及宗教体系中的神圣地位,进一步强化了古埃及人头脑中“国王就是神”的传统观念。阶梯金字塔的诞生标志着埃及从此迈入了持续千年的金字塔时代,左塞尔也因此在历史上留下了不朽的声名。但这份殊荣更应归功于他的宰相伊姆霍特普,因为是他开创了金字塔式建筑的先河,为此后更伟大的人类建筑奇迹积累了宝贵的经验,而伊姆霍特普最终也被神格化,被视作普塔神遗留在人间的儿子,迈入了众神的行列。
左塞尔死后,伊姆霍特普继续辅佐新国王塞汉赫特。这位国王显然受到了父亲陵墓的启发,继位后也马上开始筹划自己的金字塔陵墓,伊姆霍特普也参与设计了这座金字塔。这座金字塔被设计为七层,高70米,表明塞汉赫特想超越他的父亲。遗憾的是,这座金字塔并未完工,直到塞汉赫特去世时,这座金字塔只完成了最底层阶梯的构造。不仅在陵墓建筑上没有超越他的父亲,就连名望也远远不及父亲,因为直到1951年考古学家发现了这座未完工的金字塔,人们才算是找到了一点塞汉赫特存在过的历史痕迹。
可能是因为经典往往难以被复制,第3王朝的最后两位国王同样没有再建造起一座像样的金字塔,只留下了未完工的遗迹。但是,超越经典再续辉煌的时刻已然来临,古埃及人即将创造出令人难以置信的伟大奇迹。
第4王朝
相对于古埃及三十多个王朝的数量来说,第4王朝显然算是一个很早期的王朝。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早期的王朝却创造出了不可思议的人类奇迹,古埃及文明迎来了她的第一个巅峰时刻。
第4王朝大约经历了六位国王(有的说法是七位),分别是:斯尼夫鲁(Sneferu)、胡夫(Khufu)、杰德夫拉(Djedefre)、哈夫拉(Khafre)、孟卡拉(Menkaure)、谢普塞斯卡弗(Shepseskaf)。
在古埃及的传统中,如果没有直接血统的人,通过自己王后的血统也能使自己的王位合法。斯尼夫鲁就是这样一个例子,他是通过与第3王朝末代国王胡尼的女儿结合而获得的王位。
斯尼夫鲁是一位有作为的国王,在历史上比较受人欢迎。他在位期间,势力往南深入到了努比亚境内,在那里建立了殖民地,带回了7000名俘虏和20000头牛羊;向西他打击了利比亚人,带回了11000名俘虏和13000头牛。通过对努比亚和利比亚的征服,他获得了大量的劳动力以及各种原材料和产品,这些战利品为他日后的宏大建筑工程提供了可靠的资源保障。斯尼夫鲁还通过庞大的造船项目从黎巴嫩运回了40艘船的雪松木,以及西奈半岛的大量绿松石。但真正让斯尼夫鲁广为人知的还是他修建的那三座著名金字塔:美杜姆(Meidum)金字塔、弯曲金字塔、红金字塔。
美杜姆金字塔据说从胡尼时期就开始修建了,但最后是由斯尼夫鲁完成的。这座金字塔开始也是一座有着七级阶梯的马斯塔巴式金字塔,但不同的是,斯尼夫鲁在这座金字塔阶梯状的外立面填入了较小的石灰石,使它的四面看起来更加平滑。这一创新受到了几代人的赞美,古代的涂鸦者还留下了“斯尼夫鲁的英明,三重美誉都不为过”、“我是为了亲睹斯尼夫鲁美丽的神殿而来,这个地方仿佛天堂,就好比太阳高挂天际”等褒奖。但是,由于这座金字塔的中心部分设计得过于陡峭(约74度),使得四面填入的石灰石不能很好地附着,最终大约在第18—22王朝时发生了崩塌,所以现在看到的美杜姆金字塔只剩中心部分矗立着,四周已被垮塌的沙石包围。
美杜姆陵墓区是斯尼夫鲁为他的儿子和王妃建造的,在这一地区出土了著名的拉霍特普(Rahotep)王子和奈费尔特(Nofret)王妃的双人彩绘雕像。两人坐着的椅子上方刻写的名字和身份,强调两人属于王室,其中王子拉霍特普身穿短裙,留着黑色的短发和短髭;王妃奈费尔特身穿白色长裙,戴着华丽的花冠和项链。最值得一提的是,这座双人雕像的眼睛由不透明的石英和天然水晶镶嵌而成,使两人的目光显得深邃有神,表现出强烈的专注感,充分展现了当时宫廷艺术家的卓越才能,这对精品雕像也是现在埃及博物馆的热门展品之一。
另外,在埃及国家博物馆还有一幅名为《美杜姆大雁图》的著名彩绘作品,它来自斯尼夫鲁另一个儿子奈费尔玛亚特(Nefermaat)和其王妃伊泰特(Itet)的墓室壁画。这幅图描绘的是豆雁(Anser fabalis)和红胸黑雁(Branta ruficollis),它们近乎对称地分成两组,每组由三只组成,左右两只正低头啄食,中间的四只又分成两对相背而立,不同种类的植物构成这幅画淡淡的背景。该画作以对称、高质量和高细节水平而闻名,一些学者甚至把它称为《蒙娜丽莎》的古代版本。但正因此画过于精美,有学者在仔细研究后,认为这幅画是19世纪的伪作,不过此观点并未获得广泛认可。
斯尼夫鲁自己的陵墓位于代赫舒尔(Dashur),在这里他修建了另外两座金字塔。其中一座金字塔最引人注目的是其独特的外形,因为它的底座原先设计是60度角,但建到一半高度时,上半部分突然向内变成了43度,所以人们把这座看起来有些别扭的金字塔叫作“弯曲金字塔”。其中缘由也是众说纷纭,最普遍的说法是,由于开始设计的角度较陡,建造者们发现如果继续往上修建的话,金字塔很可能会发生坍塌,所以不得不将上半部分的角度改得平缓些,所以就成了现在的样子。另外还有两种说法,一种认为这个形状是在模仿埃及神话里创世之初时出现的第一片陆地“原始之丘”的样子;另一种说法认为这种变形的设计是代表上下埃及合而为一的概念。2019年7月13日,埃及文物部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弯曲金字塔内部墓室在修复完成后向游客开放,游客可以从金字塔北边向外凸起的一个入口处通过一条79米深的狭窄隧道,进入这座具有4600年历史的金字塔内部的两个墓室。
不管是什么原因造就了弯曲金字塔的独特外形,这座金字塔还是不够完美,于是斯尼夫鲁又在它的北面4千米处修建了第三座金字塔。据说修建这座金字塔耗时长达17年,共用了200万吨石头,由于石头的颜色略呈红色,所以被称作“红金字塔”。这座金字塔高达104米,从下到上的倾斜角度是连贯的43度,使之成了埃及历史上第一座真正完美的角锥体形金字塔。但斯尼夫鲁恐怕没有想到,自己的旷世杰作很快就会被他的儿子超越。
对于大多数普通人来说,能叫得出名字的古埃及国王恐怕少之又少,而“胡夫”正是其中为数不多的一位。大约在公元前2589年斯尼夫鲁死后,胡夫继承了父亲的王位,就此开始了他神话般的创造奇迹之旅。
关于胡夫的资料其实非常少,从仅有的资料来看,他在位期间继续对西奈半岛和努比亚采取军事行动,获取那里的资源,巩固了埃及在这些地区的影响力。可以肯定的是,他统治时的埃及国力空前强盛,达到了古王国时期的顶峰,否则不可能建造出举世闻名的大金字塔。现在,这座建造在开罗城外吉萨高原的金字塔几乎就是埃及的代名词,它的高度达到了146米(因年久风化,现高136米),远远超过了斯尼夫鲁的红金字塔,成为当时世界上最高的建筑。正因为如此,后世往往把胡夫描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暴君,认为他动用了几十万奴隶,花了很多年时间才完成了这项劳民伤财的工程,但其实并没有史料能证明这一点,相反现代考古研究得出了截然不同的结论。
1990年,考古学家在胡夫金字塔附近发现了劳工居住的村落遗址和坟墓区,其中成人男女的遗骨各占一半,另外还有很多小孩的遗骨,说明当时这些人是以家庭为单位生活的,并且根据现代X光片显示,一些受伤的人曾得到有效的医学治疗。比如有的人手臂骨折经固定板救治而复原,甚至还有脑肿瘤患者的头骨被钻洞以减轻脑压过高带来的痛苦,这些不仅显示了古埃及高超的医疗技术,也证明这些人并非奴隶。除此之外,这里还有啤酒和面包工厂,从遗迹里残存的食物中得知人们还能分配到肉类,并能使用漂亮的土器。在金字塔附近还发现了一块石碑,上面写有:“保证所提供的面包和啤酒等食物的分量能让金字塔工人感到满意。”以上种种迹象都表明他们中大多数人是工人而非奴隶,并且得到了良好的饮食及医疗服务,所以现在已基本推翻了“胡夫是暴君,金字塔是奴隶所建造”的说法。
那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胡夫在历史上留下了如此恶名呢?可能的原因是,在胡夫统治时期,以推崇拉神信仰的赫里奥波里斯祭司势力已变得十分强大,形成了单独的阶层。而胡夫的全名其实是“克奴姆胡夫(Khnum-khufwy)”,意思是“克奴姆神是我的守护者”,这表明胡夫与当时的主流宗教集团之间存在裂痕。据说在金字塔修建的过程中,祭司们还撤走了专门的技术人员,所以胡夫后来只能雇用二流的技术人员,导致后面的工程质量骤然降低。可能正是因为双方紧张的对立关系,在祭司集团的操纵和影响下,才让胡夫在历史上留下一个不好的名声。后来不知是不是胡夫妥协了,他儿子的名字里都加上了“拉”。事实上宗教祭司集团在古埃及历史上拥有很高的地位,对古埃及王权的影响极大,并贯穿整个古埃及历史。
长期以来,世上都流传着关于胡夫金字塔的各种神秘传闻。最常见的就是胡夫金字塔所蕴含的数字奥秘,比如它的底部周长除以塔高的两倍等于圆周率、塔高乘以十亿等于地球到太阳的距离、其所在的北纬度数正好与光速相同等等,诸如此类的数字巧合简直不胜枚举。实事求是地说,这其中有的或许真的只是巧合,但巧合集成的事并不是那么容易发生的,巧合只是当我们不能解释某些事实聚集起来的趋同现象时所用的托词。
其实关于胡夫到底是不是大金字塔的主人长期以来都存在争议,不仅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在这座金字塔里发现胡夫的木乃伊,甚至现在仅有的一座胡夫雕像,也只有区区7.5厘米高,大约就是一根手指的长度,这显然与他的身份地位严重不符,这座毫不起眼的小雕像也被淹没在埃及博物馆浩瀚的展品海洋里而鲜为人知。
于是,以上种种谜团引发了“金字塔是地外文明的杰作”“地外文明教授了古埃及人先进的知识”等等离奇的说法。当然这些说法并没有科学依据,并且关于金字塔的演变过程已有公认合理的科学解释,金字塔其实是在经历了最初的马斯塔巴、左塞尔的阶梯金字塔、斯尼夫鲁的弯曲金字塔后才演变成如今的完美外形。
胡夫金字塔的表面原本也覆盖着一层光滑的石灰石,公元十三世纪时发生的大地震导致表面的石灰石脱落,才形成了现在可以攀爬的阶梯状外观。我们不妨想象一下,在此之前,当每天黎明的第一缕阳光洒向这座表面光滑的巨大建筑,又从这里反射至沙漠深处时的壮丽景象,难免不让人赞叹这是神的杰作。
金字塔不仅是国王的陵墓,更是国王权力的象征,展现出的是国王组织和操控一个庞大帝国的实力,但胡夫留给后世的不仅仅是这座金字塔。在前面的神话部分曾讲过太阳神拉每天乘坐太阳船巡视人间的故事,而胡夫就给后世留下了真正的太阳船。
胡夫金字塔的四周有几个船坑,这是早就为人所知的,其中有三个是已知的空船坑,但在南面的两个长方形石坑里却埋藏着两艘真正的太阳船。1954年5月26日这天炙热的中午,考古学家卡迈尔·埃尔-马拉赫(Kamal El-Mallakh)带领工人对其中一个石坑进行发掘,他们向下大约凿了两米,发现了石坑侧壁上放盖石的台阶,巨石坑盖安稳地放在上面。马拉赫知道马上会有所发现了,他兴奋地接过锤子小心翼翼地亲自将最后一层石头凿开了一个小洞,虽然通过这个黑乎乎的小洞口什么都看不见,但他却闻到了一股幽香。马拉赫拿出平日刮脸用的小镜子反射阳光往里照射,这束光恰好照在一只船桨的叶片上,尘封了约4500年的太阳船就此重见天日。马拉赫后来说,那束镜子反射的光就是拉神之光。
然而,这艘船在当初随胡夫下葬时,是被拆成零散的部件放置在石坑里的,于是将它组装复原的工作随即提上日程,负责这项工作的是埃及学家艾哈迈德·优素福·穆斯塔法(Ahmed Youssef Mostafa)。对于既不懂造船,也没有任何古船复原经验的优素福来说,这是一项极具挑战的任务,面对着651个部件共1224块木板散件,他根本不知从何处着手。优素福将每块木板编号、拍照,按比例缩小做成模型尝试拼装,同时还研究古埃及墓室里的那些太阳船壁画以及一些被保存下来的小木船模型。最终,经过长达十几年的不断研究和尝试,直到1968年,这艘船才被成功组装复原。
这艘太阳船是用来自黎巴嫩的雪松木制成,船体长43.4米,宽5.9米,船底到甲板高1.78米,吃水深1.48米,排水量45吨,前甲板有五对木桨,船尾还有一对舵桨,甲板上有一个大船舱,舱内又分两个室。不可思议的是,整艘船不是用钉子,而是通过榫卯和绳子捆绑的方式固定在一起的。在水中时,船体木板遇水膨胀,捆绑的绳子遇水收缩,从而使船体牢牢“缝合”,密不透水,这种看似有些奇怪的造船方式直到近代仍在阿拉伯湾和印度洋沿岸使用。这不仅是一艘太阳船,也是一艘丧葬船,它最后一次在尼罗河里的航行,可能就是用来将胡夫的尸体运送到金字塔陵寝边,然后作为陪葬品被拆解后放入石坑中,作为胡夫复活成神以后乘坐的太阳船。
1987年,考古学家又在另一个石坑内勘测到了第二艘太阳船,但在随后的发掘过程中,人们发现进入石坑的空气和虫子对船体有腐蚀作用,因此暂停发掘。后来,埃及与日本考古学家合作,治理虫害取得了成功,并于2008年通过一台钻入石坑内部的摄像机向公众展示了这艘太阳船。2011年,埃及和日本考古学家组成的联合考古队开始对这艘太阳船进行发掘,直到2021年,发掘工作才正式宣告完成。这艘太阳船共包含1700块残片,考古学家已完成了残片的记录工作,如果未来能将其成功复原,那么世人将有幸目睹第二艘胡夫太阳船的风采。至于第一艘太阳船,原本是放在胡夫金字塔南面的太阳船博物馆里展出,2021年8月,埃及政府用一辆巨大的专用运输车将太阳船整体搬迁至几千米以外的大埃及博物馆永久展示区供游客参观,原太阳船博物馆现已被拆除,这也使胡夫金字塔的南角不再被遮挡,游客从此可以观赏胡夫金字塔的全貌。
胡夫死后,他的儿子杰德夫拉继承王位,他首次使用了“拉神之子名”。除了名字有所变化外,他的金字塔陵墓也没有紧靠着父亲的,而是选择建在了吉萨北边8千米处的阿布拉瓦须(Abu Rawash)。这也引发了一些猜测,早期的研究者认为杰德夫拉与自己的家族决裂了,所以他一个人在别处建造金字塔。因为其实胡夫还有一个大儿子叫卡瓦布(Kawab),但因故离世,所以才由杰德夫拉继任王位。于是人们就猜测是杰德夫拉谋杀了卡瓦布,抢夺了他的王位,导致他与家族决裂。但现在的考古学家不认可这种说法,认为杰德夫拉只是听取了当时工匠们的合理建议,利用那里一座自然形成的山作为建造金字塔的基础,所以才选择了阿布拉瓦须。但杰德夫拉的这座金字塔并没有保存下来,它在建成大约2500多年后的古罗马时代被开采破坏,甚至在19世纪中期到20世纪初,这座金字塔的一些残存石块还被用来建造城市,现在这里只剩下一些少量残骸。
杰德夫拉的统治时间不长,关于他的记载很少,后来他的弟弟哈夫拉接替了他。哈夫拉选择了回归,在父亲胡夫的陵墓旁建造了自己的金字塔陵墓。哈夫拉金字塔原高143.5米(现高136.5米),仅次于胡夫金字塔,是世界第二大金字塔。虽然它比胡夫金字塔略矮一点,但由于它所处的地势更高,所以看起来比胡夫金字塔更高一些,哈夫拉金字塔也是吉萨金字塔群里视觉效果最好的一座。有人认为由此可以看出哈夫拉的心计,因为他在没有僭越父亲胡夫的情况下,使自己这座金字塔的实际效果比父亲的更好。哈夫拉金字塔的顶部区域表面至今还覆盖着部分石灰石,可以想象在建成之初是多么的雄伟壮观。
说到哈夫拉,除了他这座排名第二的金字塔外,还不得不提到埃及的另一张名片,那就是位于哈夫拉金字塔东面不远处的狮身人面像。通常认为,狮身人面像是哈夫拉建造的,他把金字塔附近一块露出地表的巨型岩石按照自己的面孔改造成了一座雕像,用来守护自己的陵墓。但有的观点认为狮身人面像是哈夫拉按照父亲胡夫的样子建造的,还有的观点认为狮身人面像是哈夫拉的哥哥杰德夫拉建造的,等等。
“狮身人面像”其实是国内的习惯叫法,它的正式名称应该是“斯芬克斯(Sphinx)”。在古希腊神话里,斯芬克斯是一个长着女人头、狮子的身体、身上还有两只翅膀的怪物,她经常守在悬崖的路边,拦住过路行人,要行人猜谜语,如果猜对了就可以通过,如果猜错了就把行人吃掉。这个谜语是:“什么动物早晨用四条腿走路,中午用两条腿走路,晚上用三条腿走路?腿最多的时候,也是他走路最慢、体力最弱的时候。”但从来没有人能答上来,因此不少人白白丢了性命。后来有一天,智者俄耳浦斯(Orpheus,古希腊神话人物)说出了正确答案:人。于是斯芬克斯倍感羞愧,跳崖自杀。据说在公元前2世纪时,一群希腊人来到埃及,惊奇地发现这座雕像很像他们神话传说里斯芬克斯的形象,于是“斯芬克斯”这个名字便传开了。
希腊的这个关于斯芬克斯的神话故事,无论是出自古希腊诗人荷马与赫西俄德的作品,还是出自古希腊的戏剧表演,可能出现的最早时间是公元前800年左右,远远晚于埃及的斯芬克斯,事实上古希腊的斯芬克斯正是源自埃及。在哈夫拉的这座斯芬克斯之前,他哥哥杰德夫拉的王妃赫特弗瑞丝二世(Hetepheres Ⅱ)由于敬奉塞赫麦特女神,她的雕像就被做成了由其头部形象与一只母狮身体相结合的样子,这座雕像也是埃及已知最早的斯芬克斯,这座斯芬克斯成为杰德夫拉在阿布拉瓦须陵墓的完美守护者。后来,当古老的埃及文化传播到希腊、西亚等地时,就形成了各地不同的斯芬克斯传说。
到了孟卡拉时期,他的金字塔规模明显缩小,高度只有65.5米,整体大小仅为胡夫金字塔的八分之一,这被解读为埃及国力下降的表现。这也是符合逻辑的,毕竟从左塞尔的阶梯金字塔,到斯尼夫鲁的红金字塔,再到胡夫和哈夫拉的两座大金字塔,埃及消耗了太多的国力,所以到了孟卡拉时,他已没有足够的实力来开启同样庞大的工程,因此不得不大大缩小自己陵墓的规模。由于孟卡拉金字塔和胡夫、哈夫拉金字塔紧挨在一起,所以它享有吉萨三大金字塔之一的美誉,但其实真正仅次于胡夫和哈夫拉金字塔的应该是斯尼夫鲁的红金字塔。第4王朝最后一任国王谢普塞斯卡弗的陵墓建在了远离吉萨的塞加拉,并且不再是金字塔式建筑,而是又恢复成了规模较小的马斯塔巴。
第4王朝是整个金字塔时代最辉煌的一段岁月,同时也是一个充满谜团的时期。在这一时期,从北部的阿布拉瓦须到南部的美杜姆这片连绵不断的沙漠上,古埃及人建造了数座规模巨大的金字塔,然而却没有一个国王把自己的名字正式刻在同时代的碑文上,甚至连他们的木乃伊都没有被发现,考古学家只能根据某些线索来推断这些金字塔属于哪个国王。比如人们只是在胡夫金字塔内部深处的墙壁上发现了一个毫不起眼的胡夫名字,便据此认定这座金字塔属于胡夫。如果这些金字塔真的属于他们,那为什么这些国王都不在自己的金字塔刻写正式的碑文来彰显自身的地位和成就呢?难道他们不把自己看作金字塔的主人吗?胡夫为什么没有追随他父亲的足迹将自己的金字塔建在代赫舒尔,而是建在了吉萨?这些金字塔被建造出来的真实目的究竟是什么?面对这些疑问,英国学者罗伯特·包维尔(Robert Bauval)提出了一套大胆而独特的理论。
包维尔发现,吉萨三座金字塔的排列方式正好与猎户座的腰带三星(中文名:参宿一、参宿二、参宿三)完美对应。三座金字塔大致呈对角线排列,其中孟卡拉金字塔稍微偏离了对角线,而猎户座腰带三星中稍暗的那颗星(参宿三)也是在同一个侧面同等比例稍稍偏离了三星连线。
不仅如此,就连三座金字塔的大小变化也与三颗星的亮度变化相吻合。其中最暗的参宿三正好对应最小的孟卡拉金字塔,而较亮的参宿一和参宿二分别对应胡夫和哈夫拉两座大金字塔。
我们知道,在古埃及人的生死观里,死去的国王会成为奥西里斯,根据他们的传说,天上的猎户座就代表奥西里斯,在很多金字塔铭文里都提到了奥西里斯与猎户座的关系:
“瞧,他(国王)已经以猎户座的身份出现;瞧,奥西里斯已经以猎户座的身份出现……”
“国王已经出现,他使猎户座自豪……”
“祝你升到天国,祝天国像猎户座一样给你新生……”
“在你父亲奥西里斯旁边,在天空中的猎户座旁边,生机勃勃地生活着……”
“你是猎户座的居民……”
“噢,国王,你是这颗伟大的星星、猎户座的伴星,你与猎户座横穿过天空,与奥西里斯遨游于天国……”
包维尔还发现,不仅这三座金字塔和猎户座腰带三星对应,在它们之前和之后建造的金字塔也能在天上的群星中找到各自对应的星体,甚至胡夫金字塔里那4条曾经被埃及学家认为是通风用的狭窄通道,在经过天文学家的计算后,也被证实会在特定时刻分别指向天上的某个星体,而这些金字塔旁流淌着的尼罗河也正好与天上的银河完美重合。也就是说,这些金字塔的位置是通过子午线和纬度来确定的,天上星体的位置被投射到了地面这片庞大的墓地上。
因此,如果重新审视关于金字塔的种种疑问,事实的真相似乎变得清晰起来。包维尔认为,这些不同时期修建的金字塔,其实是一个统一规划的整体工程。虽然这些金字塔历经了几代国王,但不应该把它们看成一座座孤立的建筑,属于这个或那个国王,因为每座金字塔都只是这个整体工程的一部分,它们被各自建在了特定的地方,这个被统一设计的庞大建筑群构成了奥西里斯待的地方——天国,这些金字塔就是天国在地面的投影,在金字塔铭文等各种文献中都曾有过“将天体重现于地表”的描述。这样一个历经数任国王的庞大工程,体现了古埃及人复活崇拜的最高思想意识,而这背后的主导力量很可能就是古埃及掌握着天文学知识的宗教团体。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这种天体与建筑学的联系常常会遭到传统保守学者的抵触,只要涉及这方面的理论,他们往往都嗤之以鼻,然而包维尔接下来的观点更是让人瞠目结舌。
在天文学里有一种叫作“岁差”的现象,简单点说就是在不同的时期天上星体所处的位置是不同的。几十年、几百年的变化并不明显,看不出什么区别,但如果放在几千年或上万年的时间跨度里,这种变化就很明显了。比如我们现在的北极星是小熊座α星(中文名:勾陈一),因为它是最靠近北天极的一颗星,但在公元前3000年,北极星却是天龙座α星(中文名:右枢,胡夫金字塔里的一条通道指向此星),这正是岁差的体现。
包维尔通过深入的计算研究发现,地面的金字塔建筑群与星空完美重合的时间点竟然是在约公元前10450年,这个时间远远早于目前公认的金字塔建造年代,它指向的正是埃及传说中神与人共存的时代。也就是说,这个建筑群是一项历史悠久的宏大计划,最终在跨越了几千年的时间长河后,在公元前2500年左右的埃及古王国时期才展开实质性的大规模建设并得以完成。可古埃及人为什么要重现这样一个遥远的时间点呢?对此,包维尔含蓄地指出,这可能与柏拉图(Platon,公元前427年—公元前347年,古希腊哲学家)笔下的那个曾经高度发达,后来却毁于地震洪水的神秘文明——亚特兰蒂斯有某种关联。关于亚特兰蒂斯的最早记述出自梭伦(Solon,约公元前638年—公元前559年,古雅典政治家、诗人),而梭伦又是从古埃及祭司那里听来的。古埃及祭司曾对梭伦说,从那个国度来的神秘人曾在约9000年前侵占过地中海盆地和埃及,而这个时间段与包维尔提出的那个遥远年代大致相当。
毫无意外,包维尔的理论遭到了不少学者的嘲讽和批判,毕竟这些观点已远远超出了目前的历史学范畴,根本不受主流学界待见,所以事实真相究竟如何还有待研究者们去继续探索。
第5王朝
随着谜一般的第4王朝落下帷幕,埃及辉煌的金字塔时代一去不复返。虽然在此后较长一段时间内仍有国王建造金字塔,但规模和质量都远不能和第4王朝的金字塔相提并论,再也没人重现过那个时代的辉煌。
根据中王国时期的威斯卡莎草纸(Westcar Papyrus,藏于柏林博物馆)上的记载和民间流传的故事,古埃及第5王朝是这样开始的:
胡夫当国王时听说有一个法师拥有无所不知的能力,于是就把他召进王宫,问他“托特神的秘密圣地的数字”是什么,法师表示不能告诉他,因为这个秘密收藏在赫里奥波里斯的一个柜子中,能打开这个柜子的,只有将来赫里奥波里斯的一位女祭司所生的三个孩子,他们将推翻旧王朝建立一个新的王朝,胡夫听了这些话虽然不高兴却也无可奈何。若干年后,一位女祭司果然怀孕,原来是太阳神拉化作凡人的模样让这位女祭司怀孕的。后来女祭司生产时出现了难产,拉神又派伊西斯、奈芙蒂斯等几位女神化作凡人的模样去帮助接生,并赐予孩子祝福。最后女祭司生下了三个孩子:乌塞尔卡夫(Userkaf)、萨胡拉(Sahure)、内弗尔卡拉(Neferirkare),这三个孩子就是第5王朝的前三位国王。
历史上关于他们三人之间关系的记载很模糊,有的学者认为他们是兄弟,有的认为他们是祖孙三代,还有的认为萨胡拉和内弗尔卡拉是乌塞尔卡夫的儿子。不过被普遍接受的一种观点是,乌塞尔卡夫是第4王朝国王杰德夫拉的孙子,那么其实他仍然是胡夫的后人。
一般来说,如果一个新朝代的建立者与之前的王室没有血缘关系,那他可能会编造这样的故事来证明自己王位的合法性,但既然乌塞尔卡夫本身就是王室后代,那编造这个故事的原因是什么呢?有人猜测他可能是通过政变夺得王位的,所以需要编造这样的故事来证明自己王位的合法性。但其实这个故事透露出来的更深层次的信息是,在这个时期,比起血统的纯正,崇拜太阳神的宗教信仰才是更重要的条件。事实上,第5王朝的一个显著变化,就是这个时期对太阳神的崇拜达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具体表现为金字塔式建筑的逐渐没落和太阳神庙、方尖碑建筑的逐渐兴起。
乌塞尔卡夫在位共7年时间,他名字的原意是“他的灵魂是强大的”。乌塞尔卡夫虽然也在塞加拉修建了自己的金字塔,但他最具创新的杰作无疑是位于阿布西尔(Abusir)的太阳神庙,这也是当时埃及宗教发生剧烈变化的直接体现。太阳神庙是为了祭祀太阳神而建立的,它包括一大片被围墙围起来的场地,里面包含开阔的露天庭院、祭坛等设施。场地里还耸立着一座宏伟的方尖碑,这也是太阳神庙的主体部分,其尖尖的顶端据说和金字塔一样都象征着传说中创世之初的第一片陆地(原始之丘“奔奔石”)。
萨胡拉是第5王朝的第二位国王,他名字的原意是“最接近拉神的人”。这是一位文治武功的国王,他在位期间,痛击了努比亚、利比亚和西奈半岛的武装政权,在各地开采矿产。他还组织了一支庞大的舰队,远征至地中海沿岸及蓬特(大致在今索马里一带)地区,接受叙利亚在内的各地朝贡。
内弗尔卡拉是第5王朝的第三位国王,其名字原意是“拉的灵魂是完美的”,他是一位宽厚仁德的国王。有一位祭司曾不小心碰倒了他的王室权杖,这本来是一种大不敬的行为,但内弗尔卡拉大度地化解了此事。他的宰相因病亡故后,他也十分悲痛,以极高的礼遇将其厚葬。内弗尔卡拉的金字塔高70米,呈六层阶梯状,是第5王朝时期最大的一座。
在这三位传说是“拉神之子”的国王后,第5王朝还经历了六位国王,分别是:谢普塞斯卡拉(Shepseskare)、拉涅弗勒弗(Raneferef)、尼乌塞拉(Niuserra)、门卡霍尔(Menkauhor)、杰德卡拉(Djedkara)、乌纳斯(Unas)。
其中尼乌塞拉也建造了一座单独的太阳神庙,于1898年被发现,但当时的考古学家没有意识到神庙下面泥砖的重要性。2021年11月,考古学家宣布,在对尼乌塞拉太阳神庙遗址进行发掘时,发现了下面有一座更古老的太阳神庙的基座,但暂时还未能确认新发现的这座太阳神庙属于哪位国王。根据记载,第5王朝时期共建造了六座太阳神庙,算上最新发现的这座,到目前为止仅发现了其中的三座。
关于第5王朝后几位国王的生平事迹人们知道得很少,值得一提的反倒是杰德卡拉时期的一位名叫普塔霍特普(Ptahhotep)的宰相,他为后世留下了《普塔霍特普的教谕》。这是他根据自己为人处世的经验写的一本关于道德自律的书,该书以倡导谦恭而闻名于世,书中对几乎所有的事情都给出了指导和建议。比如:
“留心你的欲望,贪婪是不治之症。”
“只有确定该事物是你所明白了解的,才能表达你自己的看法。”
“高质量的对话比宝石还稀有,不过就连侍女都有可能语出惊人。”
“遇到过去身份低微但现在飞黄腾达的人,不要因为他们的过去而轻视他们。”
“一定会有人设圈套引诱你参与争吵,若对方口出秽言,你就保持沉默,以显示你的优越。这样一来,在那些了解你的人之中,你的声名将更为远播。”
“不要理会那些扰乱你内心的闲言闲语,不要嘲笑这些人的心态。欺侮、攻击弱小之人并不是好事,他们爱怎么讲就随他们去。这样一来,最后自然会有法律制裁这些人。”
“如果有人向你请求帮助,要好好倾听他们的需求。你没有必要完全实现他们的愿望,他们只是希望有人倾听他们诉说,以此得到安慰。”
不得不承认,这份教谕里的内容即使在几千年后的今天也完全适用。
第5王朝最后一位国王乌纳斯在塞加拉修建了一座金字塔,这是古王国时期最小的一座金字塔。乌纳斯是第一个在金字塔内部墙面上刻写铭文的国王。此后的国王也都如法炮制,在金字塔内篆刻铭文,经过现代学者整理汇编后,就形成了所谓的“金字塔铭文”。
这些铭文的核心元素是奥西里斯的信仰崇拜,即死去的国王与奥西里斯以及太阳神合一后升入天界。这些铭文的出现,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国王神性的降低。据记载,第5王朝有六位国王在阿布西尔修建了规模宏大的太阳神庙,但从杰德卡拉开始就不再兴建太阳神庙了。这似乎暗示着此时王室与赫里奥波里斯祭司集团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变化,国王不再信任他们,所以才在金字塔内篆刻铭文,想凭借咒语的力量来保护自己的遗体和灵魂。
总体来说,第5王朝的主要特征是,由于这个时期太阳神是国家主神,太阳神庙获得了王室慷慨的捐赠,其中包括土地和各种资源,这导致祭司数量急剧增加,影响力也与日俱增,拥有了雄厚实力的宗教集团渐渐形成了一个单独的阶层,从而对王权产生了直接的影响。王室成员担任高官的传统也被逐渐废弃,地方宗教呈多元化发展,各地都有自己的保护神,很多官员不再追求将陵墓建在金字塔附近,而是建在各自就职的地方。如果说第4王朝时是国王支配神,那么到了第5王朝就是神支配国王。种种迹象表明在第5王朝末期,王室与宗教集团之间出现了明显的权力斗争,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了王权的弱化和地方的独立化倾向。
第5王朝金字塔建筑的规模和质量都出现了明显下降,但此时埃及的国力还算强盛,仍具有广泛的影响力,对周边地区的征伐也促进了更加频繁的商贸往来,各地都留下了这一时期的历史印记。
第6王朝
到了第6王朝时,王室影响力开始迅速衰退,国王神圣不可侵犯的地位出现动摇,辉煌的埃及古王国时代开始走向末路,这一切从第6王朝的开端就有所体现。
由于第5王朝最后一位国王乌纳斯没有儿子,他的女婿特提(Teti)凭借王后的血统当上了国王,成为第6王朝的首位统治者,然而他绝不会料到自己的悲惨结局。根据曼涅托的记载,特提在一次宫廷阴谋中,被自己的贴身护卫杀害,成了王室与宗教集团权力斗争的牺牲品,也开创了古埃及国王在宫中被人谋杀的先河。特提的金字塔陵墓位于塞加拉,损毁较为严重,看上去就像一座普通的小山丘,不过里面刻满了铭文以及一些独特的壁画。2021年1月16日,考古学家在这里还发掘出了特提另一位王后的陵庙,这位王后同时也是特提的女儿,这个发现说明,至少在古王国时期,就已存在国王与自己女儿通婚的现象。
接替特提的是乌瑟卡拉(Userkara),这位国王的名字再次体现了太阳神拉的元素,意思是“拉神灵魂之强大者”,暗示着他和宗教集团同属一个阵营,很可能就是杀害特提的背后主谋。乌瑟卡拉在位的时间只有短短一两年,很快就被特提的儿子佩皮一世(PepyⅠ)取代,政权又回归正统。考古研究表明,那些可能参与篡权、随后又继续给乌瑟卡拉效力的官员,其陵墓中雕刻的铭文和浮雕都被损毁了,凡是有涉及乌瑟卡拉的地方也被凿除。虽然人们对这一连串事件的细节并不清楚,但仍可以感受到古埃及这场权力斗争的激烈程度,可以想象在这背后有过多少惊心动魄的阴谋故事。
有资料显示,佩皮一世在位期间也曾遭遇过一次暗杀,所幸阴谋败露,他逃过了此劫,而这背后的主使竟然是他的一位王妃。这件事情被记录在他一位宠臣的陵墓里,这位名叫威尼(Weni)的宫廷卫队头领显然是佩皮一世的亲信,由他全权负责审理此案,威尼将这件事记录在自己的陵墓中,字里行间充满了被国王信任的自豪感。
这个时期的埃及,官员和地方贵族势力不断壮大,就连国王都不得不看这些人的脸色行事,为了对这些势力进行安抚,佩皮一世破天荒地迎娶了一位地方贵族的女儿,这是埃及有史以来第一次出现国王迎娶平民女子的案例,并且在这位王后死后,佩皮一世又娶了她的妹妹,就连女方的几个兄弟甚至母亲也都被委以重任。
一般来说,这种外戚干政的行为通常都不是好事,所以有些学者认为埃及古王国时代的衰落就是从佩皮一世时开始的,不过至少在当时还看不出来,因为这个时期的埃及对周边地区的影响力仍然十分强大,那位宠臣威尼就曾五次率军远征西奈半岛和巴勒斯坦,埃及的贸易范围往北也远至黎巴嫩、叙利亚,往南深入努比亚及索马里一带。
佩皮一世在塞加拉南部修建了自己的金字塔陵墓,原来的高度有52米,现在成了一座只有12米高的土丘。值得一提的是这座金字塔的名字“Men nefer pepy”,意思是“佩皮的美好基地”,其中“Men nefer”这部分后来与希腊语融合,就变成了广为人知的“孟斐斯”。
他的儿子莫润尔一世(MerenreⅠ)不仅继承了王位,还继承了父亲的第二位王后,同时父亲的宠臣威尼也继续受到重用,被派驻到南方以便更好地监管埃及与努比亚的边境地区。也许是在威尼的建议下,莫润尔一世统治时期开始了对非洲内陆腹地最早的探险活动,他亲赴南方阿斯旺地区,与努比亚一带的首领举行了一次会晤。不过真正深入南方非洲内陆的是后来一位叫哈尔胡夫(Harkhuf)的官员,他担任南部上埃及总督,主要职责是保障南方贸易道路的畅通。他曾多次向南方远行,最远到达今苏丹地区,带回了丰富的异国贡品。
1881年,人们发现了保存完好的莫润尔一世的木乃伊,根据他陵墓里刻写的铭文,他已化身为奥西里斯,在伊西斯与奈芙蒂斯的保护下,乘坐太阳船变成了星星升上天国,去往他的母亲天空女神努特那里。
佩皮二世(PepyⅡ)继承了王位,在很长时间里,他都被认为是莫润尔一世同父异母的弟弟,但后来的研究表明他应该是莫润尔一世的儿子。关于佩皮二世有一个令人震惊的记载,据说他在6岁时就继承王位,并且活到了100岁,在位时间长达94年。如果这个记载是真的,那他将是人类历史上在位时间最长的君主。但有学者表示怀疑,认为这个记录是以“僧侣体(古埃及用来快速记录的手写体,由古埃及象形文字<圣书体>演变而来)”写成的,而僧侣体的6和9很像,所以也可能是64年。
由于佩皮二世登基时才6岁,所以他母亲成为实际上的国家统治者,一座其母抱着幼小的佩皮二世的雪花玉石雕像很好地反映了当时的情况。那位叫哈尔胡夫的官员也继续受到赏识和重用,他受命出访苏丹,还因此留下了一件小趣事。哈尔胡夫在返回埃及时,提前将获得的异国物品清单向王宫呈报,清单中包括一个能歌善舞的黑人侏儒。当时8岁的佩皮二世听到这个消息后异常兴奋,迫不及待地回信,要求哈尔胡夫快点带着这个侏儒回到宫里,好让自己娱乐一番。甚至还交代了细节,要他们在坐船回来时看护好这个侏儒,免得他意外掉到水里,晚上还要安排人和他睡在一起,以免发生意外。现代学者猜测这个黑人侏儒可能是生活在非洲中部热带森林里的俾格米人,他们世世代代生活在密林中,成年人平均身高只有1.3—1.4米。总之,这件小事被哈尔胡夫作为功绩刻在自己的陵墓里而流传下来。
佩皮二世统治的后期,埃及遭遇内忧外患,周边的利比亚人、努比亚人和东方的游牧部落等从四面八方袭扰埃及边境,王权日益削弱,各地贵族脱离中央,建立世袭政权。国王对此束手无策,为了避免公开分裂,只能做出让步,希望将这些割据势力笼络在他的王权之下。
一般认为,出现这种局面和佩皮二世超长的统治时间是分不开的。历史无数次告诉我们,一个人统治一个国家太长时间并不是什么好事。不难想象,佩皮二世作为一个如此高龄的老人在其统治的后期还能有什么作为。更可悲的是,由于他超长的寿命,他的很多儿子已先他离世,导致后来没有合适的接班人选。莫润尔二世(MerenreⅡ)是他为数不多还活着的儿子之一,可此时他也是一位垂暮老人了,继位仅仅一年后就离世了。
第6王朝最后一位登场的国王是奈提克雷迪(Neitikrety),但他(她)更为人熟知的名字是尼托克丽丝(Nitocris)。早在公元前15世纪时,底比斯的祭司就宣称尼托克丽丝是一位女性统治者,希罗多德在公元前5世纪游历埃及时,当时的祭司们还向他讲述了莎草纸卷上记载的一个关于尼托克丽丝的故事。据说她的哥哥原本是埃及的国王,但被人杀死了,后来人们让她登上了王位。尼托克丽丝为了给哥哥报仇,精心设计了一个圈套,她建造了一处宏大的地下会堂,以庆祝会堂竣工为借口,通知那些谋杀哥哥的主要参与者前来赴宴,当所有人酒酣耳热之际,她打开秘密修建的水道闸门,汹涌而来的河水从那些人的头顶上倾泻而下,迅速淹没了这座地下会堂。在做完这件事后,尼托克丽丝投身到一间满是灰烬的房间里,以逃避可能遭到的报复。后来,生活于公元前4世纪末—公元前3世纪初的曼涅托更是如此描写尼托克丽丝:“她比那个时代的任何男人都更勇敢,比所有女人都更美丽,她拥有雪白的肌肤和粉红的脸颊。”
按常理说,这些记载足以证实尼托克丽丝的女性身份了。但是,现代学者将一份残破的古埃及莎草纸文献拼接还原后发现,这位国王的全名应该是“Neitikrety Sa Ptah”,意思是“普塔之子奈提克雷迪”,所以又认为这应该是一位男性国王。
但无论是“奈提克雷迪”也好,还是“尼托克丽丝”也好,这个时期的埃及王权加速衰败,各地纷纷独立,埃及辉煌的古王国时代宣告结束,埃及历史即将迎来第一个黑暗时期。